在场嘉宾之中,她来的是最晚的。已经算是迟到了。
这位时下正当红、平日相当注意自己形象的女歌手不知道怎么,妆容稍显有些脱落,身上的修士服边角处也多出了一些不起眼的裂痕,看上去风尘仆仆,完全没有了早上端庄优雅。
就好像刚和谁打了一架的模样。
谢眠瞥了眼,不知觉察到了什么,低低笑了声。
秦风谣向导演解释道:“不好意思导演,刚才走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摔破膝盖了,耽搁了些时间才过来,真的真的不好意思啊。”
她双手合十弯腰道歉。
曾林:“……”今天摔跤的人这么多吗,明天排练节目前是不是得烧支香拜拜先?
正此时,曾林电话响了,助理过来引他出去。
柳夜眨了眨眼。
他是真的很饿了。
怪物进化消耗的能量巨大,他被黎明议会抓住做实验的这些年也基本没摄入过任何能量。
但比起他自己的需求,当然还是蚀骨大人的需求更重要一些。
“皮薄肉嫩,年轻一点,眼睛还要特别一点的……”柳夜低喃。
蚀骨大人的吩咐应该没有无理由的玩笑,这可能真的是蚀骨大人的偏好也说不定。
要记下。
姬语:“喂喂,你还在想什么。死兔子,别忘了这里是人间……”
姬语的话语声一顿。
曾林和助理带着一个人走入片场。
男人身形很高,穿着一件灰色长风衣,尤显双腿修长。
面庞俊美,如同神明亲手雕琢,是一张极其适合大荧幕的脸。
但尤为引人瞩目的,却并不是他这张骨相太过优越的脸。而是男人的眼睛。
漆黑深邃,磷光暗藏。
好像包含了星辰与深渊。
第100章 硝烟
真漂亮啊。这样一双眼睛。
谢眠看着被众人簇拥进来的男人,淡淡想。
不过,这人长得怎么……有点眼熟?
他皱了皱眉。
一百多年的记忆太过于漫长,他懒于耗费精力去记忆与自己无关的人和事。
不过这张脸,确实是有那么点熟悉。
到底是什么时候遇到过……
先于庞杂的记忆所回想起来的,是藏在记忆深处的,浓烈硝烟的味道。
谢眠舔了舔唇。
记起来了。
原来是他啊。
他在乐园里面所捕获的……第一个食物。
那时候乐园之主已经沉眠许久。
失去阳气来源的他,化成人类模样在乐园之中徘徊,寻找合眼的食物。
却找不到。
即使勉强找到有合眼缘的,当他想要吸食的时候,也难以下咽。
太难吃了。
都是些什么味道啊€€€€
大多是像腐烂的海鱿、发馊的鸡蛋一样令人作呕,好一些的,也不过是白粥一样的寡淡滋味。
而他的胃口早已被乐园之主养刁。
对方身上夜息花的气息过于令人上瘾。如今劣质的食物根本难以入眼。
或许,只有足够馥郁的、炽烈的味道,才能够令他有所感受。
饥饿的感觉并不好受,怪物的本能让他理性渐失,趋于疯狂。甚至从来未曾像其他怪物一样食人的他,在凝视从身旁走过的人类时候,都会涌现出一种想要把眼前所有活物撕裂吞食的冲动。
他耐心消耗殆尽了。
他决定下一个、无论如何、管他味道是白粥还是肉粥,他都要把对方身上的阳气,掠、食、殆、尽。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声音。
从乐园最深处的地底里,所传来的异动。
自从乐园之主沉睡,罪渊里那些生物就开始不安分起来。动静不算大,他就懒得去管。
可却没有哪一天的罪渊,能比今日喧嚣。
惨叫、嘶吼、混乱€€€€
令他惊讶的是,这些声音的来源,竟不是那些意外落入罪渊的人类,而是存活于罪渊的怪物本身。
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够令那些理性丧失殆尽的怪物,发出如此恐惧的声音?
他很好奇。
位于最上层的虚妄之城可以俯瞰整个乐园,却唯独无法窥视那位于地狱之底的地方。
倘若闹出这番动静的是人类€€€€
他想。
那可就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如果是能够在罪渊里存活的强大人类,味道应该会稍微好上一点吧?
只要不是太糟,他都勉强可以接受。
于是他张开双臂,从虚妄之城跃下。
化作人类时候所着的洁白衬衣在风中猎猎作响,无数怪物城市的风景从身旁越过。
他落到被血与火焰交织的炼狱里。
累累白骨堆积在血红的土壤上,死亡的气息无时无刻不笼罩在这座地狱的最底层。扭曲的怪物咆哮而来,化作狰狞的影。
被深渊所侵蚀了意识的怪物,对于他这位怪物之城的主宰者,竟然也敢发动攻击。
他冷笑。
垂落在衣袖里,属于厉鬼的指爪已经从扭曲的指节中蠢蠢欲动。缠绕在手腕的荆棘滑过掌心,带起绵延的、熟悉的痛楚,还有完全掌握于手心的力量。
然而,就在他发动攻击的前一刻,他感觉到了活人的气息。
他在一瞬间改变了注意。
任凭怪物爪牙撕裂过白色衬衣,飞溅的鲜血沾湿衣领,手心的荆棘没入肌肤深藏,
他向感知到活人气息的方向奔去。
近了。
遥遥可以见到一个颀长高大的身影。
对方手中拿着剑,身边已堆积满怪物的尸骸。
“救命€€€€!”
他的声音被风切割得破碎支离。
但对方听见了。
长剑寒芒如电光呼啸而过,撕裂怪物的身体。飞溅的黑血落到地面惨白的骸骨上,泼出一幅波谲云诡的绘卷。
对方从空中跃过,在他身边落地。拔剑与收剑的动作几乎是在同时。
长剑收鞘,眸光低垂。
男人转头看他,带着冰冷银色面具的脸上,只露出一双眼。
一双无与伦比的,美丽眼睛。
身为人类之时被同伴抛弃害死,在死去之后却被一个陌生人所救。
即便这荒诞的剧情是他亲手设计,心中涌现的扭曲愉悦也蓦然变大许多。
如果按照作为人类的常理,此刻他应当是要感激的吧?
眼见对方走近他的时候,他想。
€€€€倘若他仍是人类的话。
“谢……谢谢你救了我。”
他仰起头,伪装出惊魂未定表情,
而后,与对方在面具下的那双眼对视。
滚动的喉结咽下口腔里涌出的唾液。他的声音变得低软脆弱了些。像在过度惊慌中被摔破的瓷,在哽咽中带着一点勾人的哑。
“请问……你叫什么名字?我,我可以跟着你吗?”
男人低头看他。
那只修长的握剑的手还搭在腰间剑柄上,似乎随时会拔出。
那目光是冰冷的、打量的。
显而易见,对方并不信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