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在下一刻,他的瞳孔微微收缩,一丝痛楚从掌心传来。
肉眼可见的,他的掌心在利刃下慢慢地崩裂出一道伤口。鲜血流了下来,机器人手中利刃还在用力往下压,力道极重极沉。
漆夜当机立断松开了手,同时另外一只手拿起旁边凛霜迎了上去。却握不太稳,差点滑出掌心。
他眸色微暗,只能使劲稳住,瞬息之间两人已经过了数十百招。
轮回者的伴生武器锋利无比,然而即便与这样的兵器碰撞,机器人的兵器竟然没有崩裂的迹象。
是特殊合金。
……这个机器人,身上的科技含量已经超越了这个时代,说不准还拥有自我意识。
谢眠身边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两把兵器重重的撞击在了一起,发出刺耳的声音。
“滚开。”Secure道。
漆夜背后就是谢眠。
青年正伏在沙发上剧烈地喘息。他双手还被束缚着,只不过背后衣物尚算整洁,只有脖颈上的青紫痕迹让人觉得刺目。看得Secure红光乱窜。
“他是我的人。应该滚的是你,机器人。”
漆夜冷冷地道:“你是不是以为,我想要对付你,就只能靠这一把剑?”
气氛凝滞到极点,只有谢眠剧烈的喘气声在空间回响。那喘气声慢慢变成了咳嗽,浓郁血腥味飘散在空气里。
漆夜面色一变。
叩、叩、叩。
有节奏的敲门声忽然响了起来。
“打搅一下。”
门并没有关。塞缪尔站在门口抬手敲击房门,目光扫过道具室里混乱的场景,单片眼睛反着光。
“观众投票快要结束了,导演通知你们回去。”他道。
*
谢凛打开车门,从车中快步下来,走进启初生物研究中心。这是他近几年投资的一家生物研究室,谢氏集团内部都少有人知。
电梯一直上到顶层,等在门口的工作人员已经将装好的资料递送给他。
他拿着资料走进办公室关上门,坐在桌前打开文件袋。
袋子里有两个文件夹,一个装着的是当年的几分亲缘鉴定报告。而另一个装着的,则是研究中心这三天最新出的血缘检测鉴定结果。
第一个文件夹早就被他重复看过。他直接抽出第二个文件夹的资料摊开。
里面一共装有三份报告。
谢凛翻开第一份报告。
“受测者点位基因共有26处异常……已完全排除基因突变所造成的异常情况……受测者白昙,受测者谢奕,不具备生物学意义上亲子关系。”
他沉默许久,翻开第二份。
“受测者点位基因分型全部一致……无基因突变……二者亲权指数大于10000……依据现有资料和DNA分析结果,支持受测者谢眠,受测者谢奕,为生物学意义上亲子关系。”
谢凛的手颤抖地翻开第三份。
“受测者Y染色体基因分型高度一致……经母系遗留资料交叉比对,重合性极高……合理支持受测者谢眠与受测者谢凛,为生物学意义上同父同母亲生兄弟关系。”
第137章 自由
谢凛的目光紧紧盯着报告上那行“同父同母亲生兄弟关系”的字样,思绪一团乱麻。
怎么可能。
谢凛紧握着纸张的骨节泛白。
他的母亲白婕,是父亲谢奕的第一任妻子。
白婕生下了他和白昙,后来,白昙在两岁时意外走失,白婕因车祸身亡,他的父亲却不知道吃了什么迷药,在白婕才刚死不到半年还尸骨未寒的时候,又将他的继母师倾歌娶进门。他厌恶那个长相妖美迷惑得他父亲团团转的女人,与她关系始终冷淡。
师倾歌是奉子成婚,被他父亲娶进门的时候已经有三个月的身孕,很快生下了他同父异母的弟弟。谢眠六岁的时候,师倾歌自杀身亡。他的父亲从那时候开始变得有些不正常,在把谢氏集团完全交到他手上之后,就开始云游国外,这么多年,一次都没有再回来过。
在今天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白婕所生。是谢家长子。
但手中这份报告却明确写明,用于他和谢眠之间DNA交叉比对、确定同胞兄弟关系的母系遗留资料,属于……师倾歌。
谢凛闭了闭眼。
他还记得他那温柔善良的“母亲”的模样。
白婕拥有一双非常秀丽的眼睛,和白昙很像,脸上总是带着笑容,会做热腾腾的好吃的饭,会笑着抚摸他的头发。白婕和谢奕之间相敬如宾、感情和谐,是贤妻良母的典范。
谢凛一直以为夫妻之间,就该像他父母一样,平淡和谐,相互扶持,组成家庭。
所以他对谢奕后来对师倾歌的狂热痴迷,感到非常不可思议,甚至一度怀疑他那位继母是不是用了什么能迷惑人心妖术,才让他那位向来沉稳冷静的父亲如此沦陷,失去理智。
谢眠遗传了他母亲的容貌,甚至更加出色。他不喜欢师倾歌,连带着也不怎么喜欢谢眠。一直到谢眠六岁的时候,师倾歌自杀,谢眠被诊断出严重自闭和遗传性双向情感障碍,被强制治疗。
作为家中长兄,谢凛不得不负责起照顾谢眠。而他这个弟弟身上,确实有着令人怜爱的特质,让他不断心软,慢慢当做至亲弟弟管教爱护。
所以,在管教着对方长大,却发现对方居然和他继母一样善于说谎、迷惑男人的时候,他才会如此愤怒。
一切似乎都源于被白昙调换的那杯番茄汁,让他误会谢眠与褚言之间的关系。
……不,是源于他的误会和偏见,从来就没有消失过。
谢凛忽然狠狠一拳砸到了桌面,骨节处甚至因为用力而破损,血洇到纸面。
白昙不是谢奕的儿子,而他却是谢眠同父同母的兄弟,他将自己的亲生母亲当做继母厌恶了二十多年,那当初白婕呢?白婕在整件事情里面所扮演的,又究竟是什么角色?
这场延续二十多年的骗局,几乎想想就让人毛骨悚然。
谢凛止不住手的颤抖,取出另外一个文件夹里几份资料,其中有些已经泛黄。
他逐一翻开,在检测机构那行一一扫了过去。
2006年7月13日,他出生的日子。检测报告证实他与谢奕之间血缘关系,白婕拿着这份报告与谢奕奉子成婚。检测机构为,S市曙光仁爱医院。
2032年6月7日,白昙塞入谢眠柜子的那份检测报告。检测机构为,S市黎明医院。
2032年6月21日,他发现了柜子里的报告,去看望贫血入院的谢眠,取走其生物资料在该家医院所做的检测报告。医院名字为:S市晨光医院。
谢凛打通助理的电话,“仔细查一查这三家医院背后的关系。”
吩咐之后,他犹豫片刻,又拨打了另外一个电话。
如果说,谢家谁对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解得最清楚,除了已经死去的白婕,那肯定就是他的父亲谢奕。
电话拨通,等待的铃声从话筒传来,是一阵空灵的歌声。
谢凛记得这首歌€€€€电影《日暮镇》的插曲,师倾歌是电影的主演,也是歌曲的演唱者。
这是她自杀前演的最后一部电影,唱的最后一首歌。那时候,师倾歌的状态应该已经很不正常,空灵飘渺的女声透着诡异和哀伤。
“滴答、滴答、滴答。
谁的血液在流?谁的时针不停?谁在倒数死亡?谁在不断哭泣?
大风卷去灰烬,飞鸟化作枯冢。
海浪浸湿衣裙,太阳沉入海底。
日暮已至,不必新生。”
铃声循环播放三遍,才终于有人接通。
电话里传来海浪的声音,声音非常的大,似乎人正走在海边,或者站在礁石上。
谢凛:“……爸。”
电话那头没有回答,只有沉重的呼吸伴着海浪声涌进耳膜。沉重得甚至不太像是一个人类。
“您在哪儿?不方便说话吗?”谢凛等了一会听不到回答,微微皱起眉,问道。
这几年,他和谢奕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少,基本上没有视频通讯,逢年过节,也只是微信上简单的几句话。他和这个父亲之间已经十分生疏。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非常沉重沙哑的鼻音,伴在浪潮声里,似乎是一个“嗯”字。
谢凛道:“爸,我想问你几个问题。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妈……白婕,她,其实……”
他话语顿了又顿,发现竟然无法说下去,他五指几乎陷入掌心,换了一个问法,“你知不知道,我和谢眠,其实是同胞兄弟?如果您知道的话,就敲一下手机。”
电话那边海浪声不断翻涌,许久,似乎手机屏幕被什么锋利的指甲给划拉了一下。刺痛耳膜的响。
再下一秒,电话被挂断了。
谢凛深深皱起眉头,感觉有些不对劲,他还想再打过去,微信却震了震。
他的父亲发了一行字过来。两个硕大的感叹号看得谢凛太阳穴突突直跳。
谢奕:别再查了!别来找我!
*
“眠眠,导演在找你们€€€€”
助理小琴焦急的声音从走廊传来。
塞缪尔用身体挡住了道具室内的情形,微微笑道:“你是眠眠的助理吧?我已经通知他们了,你先回去跟导演说,我们稍等十分钟就来。”
小琴呆了呆,“噢噢……好。”
然后她就看见道具室的门在她眼前啪一下关上了。
塞缪尔转身,看到房间里轮回者和机器人的目光都锁定在他身上,抬手推了推左眼的单片眼镜,微笑着道:“你们继续打呀,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过路人。”
过路人?
漆夜紧紧盯着塞缪尔,这个人从第一天进入节目的时候开始,他就非常看不顺眼,而现在战斗直觉告诉他,这人身上气很危险。
Secure眼中红光闪烁,它紧紧盯着塞缪尔胸口前的十字架€€€€他小时候被带走献祭失去双腿的时候,还有火灾中被放上祭台的时候,带走他的那些黑袍人的胸口前,就挂着一模一样的十字架。
塞缪尔:“别这样警惕地看着我。这样,你们打你们的架,我带走我该带走的人,互不打扰,如何?”
他说着就敲了个响指,身形在原地消失,等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来到了谢眠身侧!
谢眠还在剧烈咳嗽,他双手被绷带束缚在身后,血顺着唇角往下流,蜷曲的黑发被冷汗和热汗黏在了脸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