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晚餐的包厢显然被好好布置过,被玫瑰、气球与甜食所充斥。
落地玻璃窗外是S市繁华夜景。生日蛋糕可爱而精致,上面的蜡烛已被点燃。
摇晃的火焰照耀着谢眠美丽如妖的脸。
他双手握着抵在胸前许愿,然后低头将蜡烛吹灭。
“眠眠,”凌俞的声音响起,“二十岁生日快乐。”
……二十。
谢眠抬起头望向凌俞,眉眼弯弯,“谢谢你,哥。这是我度过最开心的一天生日。”
他笑起来的样子,是那么生动又美丽,仿佛昔日缠绕着他的那些阴霾和忧郁都悄然消失了。
“如果你喜欢,”凌俞斟酌着话语,“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度过很多次生日。”
谢眠切开蛋糕,回答:“好啊。”
没有想过会这样顺利地得到回应,骤然产生的喜悦几乎将人淹没。
凌俞看着对方将生日蛋糕叉进嘴里,白色的奶油沾染上殷红柔软的唇,忽然忍不住冲动,起身到对方身边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好甜。
虽然关系似乎已经确定,但他不打算更多地吓到对方,而计划慢慢循序渐进,却没想到对方已经猫儿似地凑上来,去探寻他口中的津液,动作明明生涩,却又勾人无比。
哪个男人能抵得住这样的勾i引?
他把人抵在椅子上,将这个吻延续加深。直到这漫长而炙热的一吻结束,谢眠的眼睛里带上了如水般润泽柔软的光亮,于是他又亲了亲对方的眼睫。
起身的时候被对方拉住了手,十指交握。
“好了……先吃饭吧。”
晚餐是在玫瑰的甜蜜和馨香中进行的。他想自己大概这一生都无法忘怀了。
用完晚餐,谢眠道:“哥,我去下洗手间。”
他道:“好。”
出门之后,谢眠拦住了一位服务员。
“客人?”服务员道,“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我想问一个问题。”谢眠微笑道,“很简单的问题。”
“三十三减十二等于多少?”
确实很简单,但也很奇怪的问题。
然而,服务员看着他的眼睛,却仿佛被什么迷惑了一样,没有疑问,顺从地回答:“二十一。”
“那么,如果一个人是2012年的今天出生,直到今年2033年,他应该是多少岁呢。”
“二十……吧。”
谢眠歪了歪头,仿佛不解,又问:“那如果是2020年出生呢?”
“……十三。”
“2010年呢?”
“二十二。”
“那么,2013年呢?”
“二……二十。”
“你不觉得有什么地方奇怪吗?”
服务员茫然看着他,“什么奇怪?”
是他的错觉吗?为什么眼前的客人……有着一红一黑两个颜色的眼睛?
“没什么。确实不应该奇怪,”谢眠露出一个微笑,“好了,谢谢你的回答。”
服务员晃了晃头,“啊,客人。”
“请问您需要什么帮助吗?”
谢眠笑着摇了摇头,走向卫生间。
洗手的时候,他望向镜子里的自己。漆黑的幽沉的左眼没有倒映出任何光芒。
这个世界少了一年。
去了哪里呢?
……
回去的时候天空下起了雨。他邀请凌俞来自己家做客。
在十字路口等待红灯的时候,他忽然望见远处人行道上一个黑色风衣的熟悉背影,拿着一柄黑伞,正在雨中行走。
“哥,我忽然看到一家很好吃的甜品店,我想现在去买,你等等我哦。”
“……眠眠?”
凌俞唤他,在看到他真打算打开车门锁在十字路口下车的时候,声音忽然变得焦急起来,“等等!我找地方停车,在这下车太危险了……!”
他却没有管身后男人的声音,他的动作快到在几秒之中完成。等凌俞想抓住他的时候,他的脚步已经鸟儿一样轻盈地往远处走了。
有什么甜品这样吸引他,非要立刻去买?
……他甚至连伞都没带。
……
一位拿着花束走在人行道的S大学生忽然被抓住衣袖。
学生有些疑惑地转过头,抓着他的人身材高挑,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到对方的脸。
被雨沾湿的发蜷曲地粘在对方脸上,但这完全无损那张脸容的美丽。就像是雨夜中的妖精,是近乎扰乱世俗的美。
他惊讶于今天看过电影的主角居然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喉咙发出小声的惊呼:
“郁泉……眠眠!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找人。”对方对他露出一个有礼貌的微笑,“请问你刚才有留意到走在你前面一位穿着黑色风衣,手持黑伞的男人吗?我看到他走进了你们校门。他是你们大学的教授?”
被美丽的人低头这样专注地注视着,他的声音有些磕磕碰碰,“抱……抱歉,我没有什怎么注意。”
……不过,他刚才前面有人在走吗?他好像并没有看到有人……也许是因为被雨朦胧了视线……
“这样么。”对方轻轻道,目光落在他怀里的花束上,“……百合?我刚才追上来的时候,看到你们好几个学生都带着百合。”
这个问题容易回答,他快速道:“是……是这样的,今天是我们系一位教授的祭日。那是一位非常、非常令人尊崇的学者,学校每年都会为他举办祭奠。他在二十年前的今天去世了。”
……
学校的礼堂里悬挂着那位教授的照片相框。
似乎对方很少留下照片,所以即使用来祭奠的相片,也不像其他遗像那样端正僵硬,而只是一张半身的剪影。
那是一位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站在玫瑰丛边,微微侧过头来,看向人间。
他有一张令人一见难忘的俊美的脸。
惊雷划过窗外天际,映亮照片下面碑铭的文字。
(1993.7.1 €€ 2021.12.21)
殷夷渊。
第207章 破碎方舟
“哎,小娃子哟,额都说了村里没有你说的这号人。”
“什么张……张铁柱,我们这不是张家村,去去去去去去,你这漂亮小娃子,小心地里的泥点子溅你身上哟。”
“大娘,我找铁柱哥是真的有事。”漂亮的年轻人有些苦恼地蹙起眉,“哎,之前他给我家投职的时候住址写的确实是这里没有错……也或许他不姓张,大娘,能问问你的名字吗?”
“哎哟哟哟哟哟哟,这铁柱是欠了你们家多少钱呐,这追债都追到山旮旯里头了。”大娘抹一把头上的汗,“好吧,我们这是殷家村,额叫殷梅,大伙都叫额梅梅。”
“……殷家村?”谢眠保持着微笑,试探地道,“那你们村这里是不是曾经有个叫殷夷渊的人?”
“你说殷哥哥?!”殷梅扔下锄头,忽然来劲了,眼睛亮晶晶的述说起来,“他可是咱村里当年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大学生!他是真的聪明,又高又俊,以前额们村里不知道多少姑娘喜欢他,梅梅我啊,当年也……”
她忽然顿住,神情沮丧了下来。
“不过那个人都已经二十多年死球了,据说是去搞啥子科研去了,搞得连遗体都没能留下来,村里只好给他立了个小坟包,喏,就在树林那边,那坟包年岁估计比小娃子你年龄都大嘞,肯定不是你要找的那个人。”
“……啊,是这样么。”
衣服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不好意思,大娘,”谢眠歉意地对梅梅笑了笑,“我先去接个电话。”
手机那边传来Fire的声音。
“眠眠?哎哟这回可总算接通了,你那边信号不太好呀,我这都打了十几通电话了。队长那边也是。”
“在山里呢,是不太好。”谢眠回答。
小胖子揶揄地笑了起来,“和队长两个人去山里玩呢?”
谢眠笑了一声,没有否认,“什么事啊。”
“没什么,就是打过来问问。虽然是休假吧,但队长这么多天不回队里,总得给他们说明一下情况不是。”小胖子道,“我再确认一下,你们是在一起吧?”
“是的,我们是在一起。”谢眠独自站在田野边,语气低柔,“很亲密,很快乐……”
永远都不会再彼此分开。
“停停停停停停停,”小胖子有些受不了狗粮轰击,委屈道,“眠眠你学坏了,队长那家伙究竟教了你什么东西啊……行了行了,不打搅你们快活了,我这边先挂了啊,你们好好玩。”
“嗯。”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走到梅梅指的那片小树林。树林深处确实有一个小坟包,压在上面的圆石已经长满了青苔。
他静静看了片刻,从另一个口袋里取出另外一只黑色手机。
那手机还有电,上面显示着十几通未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