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户夫郎家的连锁面馆 第17章

  许仲越出门前,已经把大门的门锁钥匙新配了一把给他,宋时安检查一番厨房的明火,掩门上锁后和何婶子一道往枣子巷走去。

  柳姨妈听了,果然也是大喜。

  何婶子和她一样,都是寡妇€€€€她只当高明达死了,两个年纪相仿的妇人说起话来,是极容易熟稔的。

  两人约定好每天上门取货的时间,何婶子便喜气洋洋的走了,宋时安知道她家拮据,桃酥收下不好退,临走前还特意塞给何婶子一大包八宝饭。成亲时做得多了,再不吃搁着也得坏。

  等何婶子一走,关起门来,宋时安便把热干面的技术倾囊相授。

  他打算百年传承下去的老卤汁子,成亲时当嫁妆带上了一大锅,剩下的都留在枣子巷家里,柳姨妈按照他的吩咐,该上卤就上卤,那卤汁保存得很好,这会儿正能派上用场。

  教了一遍,柳姨妈练了三次,碱水面就做得像模像样,等第四遍的面条裹上香油,黄澄澄的和宋时安亲手做的没什么差别。

  中间柳姨妈还出去买了两个大瓮,大篮的豆角,照宋时安的步骤,把酸豆角都腌了进去。

  柳雨儿年纪大些,睁大眼认真的学着,不管是拎水、掸面条、洗菜、泡发香菇,都能帮上手。

  宋时安怕她累着,柳雨儿很认真的说:“我也想和表哥一样,能做一桌好菜。自己想吃的东西,自己做,自己挣,这才是正经道理。”

  柳露儿年纪更小些,离开了高家,不用熬夜洗衣裳,吃的好吃的饱,脸上肉吹气般的多了,人也恢复了八岁孩子的娇憨迷糊。

  她也想帮忙来着,可手软又没力气,实在是帮不上忙,只好两手握着芭蕉叶的大蒲扇,用力往灶膛扇风,一时火扑起来,带着灰的烟扑面朝她飞过来,把小姑娘呛咳的眼泪花直掉,她用胖胖的手指去抹,顿时脸上多了几道黑印子。

  结果就被姐姐嫌弃了,柳雨儿皱眉说:“你出去吧,就知道添乱。”

  柳露儿不肯,奶声奶气说:“我不添乱,我可有本事了,能帮大忙!”

  柳雨儿撇嘴问:“你帮上啥忙了?”

  柳露儿想不出来,眼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宋时安看得心都化了,捏了小表妹的脸蛋一把,说:“你是大家的打气筒。”

  看着奶呼呼的小脸蛋,湿漉漉的大眼睛,宋时安就喜欢得不行。雨儿和露儿头发上都光秃秃的,没个花儿朵儿的,衣裳也是普通的棉布料子,实在是朴素了些。

  家里有这样可爱的小姑娘们,更得好生挣钱,多挣钱。

  柳雨儿好奇问:“表哥,什么是打气筒啊?”

  “这个……”

  等柳姨妈把第二天要提供的吃食都准备好了,该上蒸笼的也在蒸笼里热着了,宋时安这才点点头,眼看天色不早了,他赶着回家去。

  何婶子给他的五百个铜钱,他顺手就把包袱撂下了。谁知柳姨妈火眼金睛,扯着宋时安袖子不肯收下。

  “你帮了咱们这么多,吃食方子都是你给的,这五百钱我们不能收!”

  宋时安不愿和她拉扯,脚下跑得飞快,“你们每天买食材还得钱呢,姨妈你收着吧,都是一家人别和我客气!”

  “一人一半吧,也公平些!”

  “不要不要!”这会儿没讲究,但宋时安不愿意收二百五十个铜钱。

  见他跑远了,柳姨妈笑着摇头,说:“那好吧。等我这儿钱周转开了,这五百个铜钱,再给你买两盒坤灵丸,早生贵子,多子多福咧!”

  宋时安险些脚下趔趄摔一跤,坤灵丸啊坤灵丸,真没完了。

  许仲越正对着自家上锁的大门发愣,便听见了背后哒哒哒的脚步声,他转头一看,夫郎正飞快的朝自己跑过来,他跑得满头黑发都在跳跃,两腮通红,张着嘴喘着气,却笑得灿烂。

  他心头顿时一暖。

  三年时间,他都是独来独往的。一个人进山林打猎,一个人杀猪,一个人去洗脸上溅撒的血,一个人买下田宅,一个人做饭吃饱全家不愁,一个人睡觉,一个人上锁。

  外出杀猪收猪,黄昏时风声萧瑟,一个人回到家,灯也没有一盏亮着。

  他一个汉子倒不至于伤春悲秋,但见街上一家人出门,偶尔生出些感慨。

  方才回来,看着铜锁挂着,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幸好没持续多久,宋时安便朝他奔了过来。

  “小心。”巷子这会儿静悄悄的,没有行人,他半蹲下身,将宋时安抱了个满怀,抱得双脚都离了地。

  宋时安搂着他脖子,两人温存了会儿,他才注意到许仲越身后的大家伙,失声喊:“吼!好家伙!”

  那头骡子也回应:“哼哼,哼哈!”

  “你买了骡子,还买了……车?”

  宋时安满脸惊喜。

  许仲越点头,一手搂着他,一手牵着骡子,结果没手开门了,还是宋时安把锁打开。

  “明天我去乡下收猪,也能带上你一起。”

  许仲越过去没想过买骡子,他去乡下杀猪都是直接走过去,收了猪肉顶多借个板车拖回来,反正他力气大。

  如今有了夫郎,他一想到去乡下一整天不能和夫郎见面,心里竟是空落落的不舒服。想把夫郎带上,又舍不得宋时安和他一样,靠两条腿走大几个时辰。

  宋时安的脚趾胖胖的,脚底白皙光滑,莹润柔嫩,他舍不得那双脚长起老茧子。

  买马还是买骡子,许仲越稍微犹豫。考虑到马是用来骑乘的,不擅负重拉东西,骡子比马耐操劳些,他便去集市花了八两银子,买了一头年轻力壮的骡子。

  这钱不多,不必动藏好的老本,他手头的散碎银子够用。

  买好了骡子,他又去卖骡车的地方,花三两银子买了一整个木头制的车套,这样出行时,他在前头赶车,夫郎坐在车里头,风吹不着,日头晒不着,很舒服的。

  宋时安满脸欣喜的摸骡脑袋,那骡子有点驴脾气,冲他直打响鼻。

  自家固定资产又增加了!

  宋时安觉得,在古代来说,骏马可能相当于法拉利跑车,那骡车应该是经济实用型SUV。

  买了车,自家也算小富之家了!

  许仲越见他前后左右的去摸骡子,竟有些吃醋,只是他沉得住气,搂着宋时安的腰问:“天气热,山里头凉快,你要是乐意,咱们还能顺便进山一趟。我也很久没打猎了。想去吗?”

  宋时安忙不迭点头:“想去,想去呢!”

  结果因为家里没夫郎的厚衣裳,两人把骡子拴好,槽里装上一斗好饲料后,许仲越又和宋时安手牵着手去成衣铺子买秋冬天穿的夹袄。

  路上人多,宋时安想把手从许仲越手里抽出来,许仲越却握得紧紧的,带着薄茧的指腹在他手心不住摩挲,宋时安只好红着脸作罢。

  成衣铺子里,宋时安看中了一件浅湖水碧的夹袄,面料摸着厚实光滑,有韧性,确实是好缎子做的,只是转念一想,山上树多,这好料子穿出去,怕不是一天就划个大口子?

  而且有点贵,掌柜的说了,这里头用的是新打下来的好棉花,外层和里料都是上好的杭绸,袖口和下摆还刺绣了精致的花草鱼虫,整个加下来,得一两银子一件。

  这也太贵了。

  宋时安盘算着,等新店开张有进项了,手头宽裕了再买也不迟,便让掌柜的去拿粗布做的夹袄。

  没染色的粗布袄子灰扑扑的,宋时安拍了拍,掌柜的忙说:“也是用新棉花做的,厚实软和着呢。这件只要五十文钱。”

  “就是这件,要了!”宋时安刚要摸钱袋,许仲越却已经掏出碎银付账,他还指了指搁在旁边的杭绸袄子,说:“这件也要,都给包起来。”

  “好嘞好勒!”掌柜的一口气做下两单生意,顿时喜笑颜开,不但用厚纸把袄子包得四方整齐,还塞了好些樟木块,免得雨水多生虫。

  出了店门,宋时安才摇头:“这么贵,绸缎料子也不经脏啊。”

  许仲越笑:“你穿起来好看。”

  湖水碧色更显得宋时安白净,像是湖面上的新雪,好看。

  第二天一早,许仲越套好骡车,宋时安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猫腰进去,汉子一声喝,骡子迈开四蹄,在青石板的路上跑得平稳且快。

  宋时安的心情跟郊游似的雀跃,自然没注意到,他们往镇外去的时候,有人骑驴往镇子里行来。

  宋时金只比宋时安小三岁,如今十五六的俊秀少年郎,正和书童一起回家。

  王娇娇一门心思只让他读圣贤书,故而他知道宋时安病死了,却不知道后头的起起伏伏。

  骡车和驴子擦身而过时,宋时安嚼着肉脯探身出车子,一手搂着许仲越脖子,往他嘴里塞肉干吃。

  宋时金浑身一震,险些从驴背上摔下来,青天白日的见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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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骡车跑得飞快,转眼间已经出了镇子,清晨明晃晃的大太阳下,只能看见健壮的四蹄扬起团团飞尘。

  宋时金惊魂未定的扭过头看了许久,直到骡车的影子都没了,他还在微微的喘着气。

  “抱琴,你看见没?”

  小书童抱琴拽着缰绳,牙齿也在打战。

  “看、看见了,但贱……宋时安好像是有影子的,少爷,咱们先回家去再说吧!”

  其实宋家不过小富之家,两代之上都是土里刨食的贫苦人,没甚根基的人家,哪儿来的什么少爷不少爷。只是王娇娇从小懂的给儿子造声势,抓周时抓了个涂蜂蜜的砚台,便说自己给宋家生了个文曲星下凡。

  宋时金开蒙读书,歪歪扭扭写下第一首歪诗,王娇娇便给夫子塞了五钱银子,让他巴巴儿的跑到宋遇春面前,赞宋时金天资聪慧、将来一定能连中三元,替宋家光耀门楣。

  王娇娇见同一个书院读书的孩子,若是书香门第或大富之家,都随身带个书童,帮着跑腿忙活,让学生读书无后顾之忧,忙买了个书童回家,还让宋时金给他起名字。

  宋遇春听说小书童叫抱琴,还皱了皱眉问“为啥不叫抱书?或者三元?”

  王娇娇见儿子被训得耷拉下眉眼,忙说:“你那些名字多俗啊,哪儿有抱琴好听文雅!”

  宋时金考中秀才时,王娇娇喜气洋洋,跟儿子真连中了三元一般高兴,她明明是个抠门的妇人,却扭着宋遇春,非让宋家酒楼开流水席迎宾客,吃了不必给钱,只要替宋时金高兴,说句喜庆吉利话就行了。

  那一回,宋家酒楼陡然宾客盈门,碗碟子摞出几人高,宋时安蹲在厨房起身活动腰的功夫都没有,直洗到深夜,才得了一个白面馒头,同沾喜气。

  如今秋闱还差一个来月,王娇娇的海口早夸出去了。

  “中举人是必然的事儿,只是不知咱们家金子能考中解元、亚元还是经魁了。”

  食客们多多少少知道些科考上的事儿,也知道酒楼老板娘的好儿子一旦考好了,他们又能白吃白喝,自然懂得凑趣,把宋时金夸到天上去了。

  一大早上,酒楼还没开门,常年和宋家酒楼合作送货的正从骡车上往下搬运鲜鱼、鲜肉,大捆的各色菜蔬,宋遇春一面清点菜品,在清单上逐项画勾,一面看着骑毛驴的少年远远过来。

  他皱起眉头,问:“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那送货的见他勾选完,陪着笑脸说:“宋老板,这货送了一个来月了,是不是该把菜钱肉钱结算一下?”

  听见这话,宋遇春的眉头皱得更深,却腆起肥肚皮说:“这几日碎银子还没换回来,等换回来自然会结给你们。不是我说啊,咱们合作这么些年,我何时赖过你家的账?一时半刻都等不了,一大早就跟我闹,你是不想和我们宋家酒楼做生意了?”

  把送货的呛走了,宋遇春又要审问宋时金,王娇娇却一把将儿子拉到身后。

  “你满肚子的邪火对着你宝贝大儿子发去啊?金子招你惹你了?”

  宋时金抿了抿唇,知道这一关不说清楚过不去,“爹,娘,我在省城换了住处后,前后邻居都是做小买卖的,每天吵吵闹闹的反倒读不进书,那屋子背阴,蚊虫鼠蚁也多,我身上不舒服,还是回来住几天,反倒清静一些。”

  王娇娇闻言,忙去看儿子的头脸和颈背,果然给她看到两个蚊子包,顿时心疼得流下泪来。

  “都是爹娘没用,让你受苦了!”

  宋时金见老爹面色铁青,忙说:“爹,我就是想回家用功,还能给家里省些花销,省城什么都比咱们清江镇贵。”

  宋遇春叹气,背着手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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