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山西普斯拍拍他的头,说:“他们自然有替他们操心的人,你管好自己就行了。”
克山西普斯崇拜又信赖地说:“可是他们的父亲都没有父亲你厉害啊!如果修西斯老师不愿意原谅他们呢?”
没有父亲会不享受儿子的崇拜,阿里弗隆哈哈大笑道:“如果修西斯真不原谅他们再来找我想办法吧。”
卡利亚斯是大富翁老卡利亚斯唯一的儿子,非常受父母宠爱。他带着伤痕回到家,卡利亚斯夫人又心疼又生气,把他搂在怀里问:“我的宝贝,你这是怎么了,谁打了你?”
卡利亚斯委屈极了,说:“是阿里弗隆的儿子克山西普斯和他的同伴们!”
卡利亚斯夫人怒道:“他们为什么要打你?还有你的教仆,是怎么照顾你的?莫里斯,抽他十鞭子!”
莫里斯最受卡利亚斯夫人信赖的家务奴隶,闻言立刻把卡利亚斯的教仆拉到一边去抽鞭子。
卡利亚斯说:“他们骂我祖父,我们打了起来……”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放低了声音,“弦琴学校把我们都开除了。”
卡利亚斯夫人没有问那些孩子骂了什么,无非就是那些话而已,他们家听了几十年,都听腻了。骂他们的人都是出于嫉妒,嫉妒他们抓住了那个发财机会。只是小卡利亚斯太小,还不能理解,所以才会被激怒。
卡利亚斯夫人骂道:“破落户家的孩子真是没有教养,我让你父亲去找他们!还有修西斯,我们付了他钱的,他竟敢开除你!他是不想在雅典再待下去了!”说完她就让人去叫卡利亚斯。
卡利亚斯正在房间里与一个新买的漂亮科斯女奴玩乐,听说儿子被欺负了忙出来。他问清是怎么回事,又让已经挨完打教仆说了一遍事情的经过,倒没怎么生气,安慰了一句儿子不必担心,就匆匆出去了。
老卡利亚斯这一去直到深夜才回来,回来时卡利亚斯已经睡着了,妻子还在等着他。他一进门,妻子就迎上来问:“怎么去了这么久?”
老卡利亚斯一身酒味,有点醉醺醺地说:“你不是听到了,阿尔刻迈翁家的孩子们也都被开除了,我先去了拉莫尼亚斯(阿普托斯的父亲)家,又和他们一起去修西斯家了。”
妻子问:“修西斯怎么说?”
老卡利亚斯卡利亚斯说:“一个外邦人,他怎么敢真得罪阿尔刻迈翁家?只是吓唬一下小孩子而已。”
妻子得意道:“哼,我想他也不敢真开除我们。那你又在哪里喝了这么多酒?”
老卡利亚斯说:“说完了孩子们的事情,修西斯留我们会饮。”顿了顿,他又带着点醉意点评到,“这是个聪明人,他预备了很多美酒,还从利卡比托斯山上请了许多漂亮少年斟酒,准备着今晚的事呢。阿里弗隆、托摩斯他们都去了,今晚小半个雅典的权贵都汇集到了他家。他让所有人都很尽兴,不能小瞧。”
妻子不懂这些事,只关注儿子,说:“阿里弗隆也在?你去骂他没有,他儿子欺负卡利亚斯!”
老卡利亚斯打了个呵欠,说:“卡利亚斯他们十来个人打对方五六个人,还是卡利亚斯先动手。拉莫尼亚斯都向阿里弗隆道歉了,我还能再说什么。”
妻子不甘道:“但事情的起因是阿里弗隆的儿子先骂卡利亚斯!”
老卡利亚斯说:“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我把卡利亚斯送去和阿尔刻迈翁家的孩子们一起上学不容易,别再纠缠了,小心惹他们厌烦。孩子们的事情,就让孩子们自己解决吧。”
妻子还有些愤恨,但老卡利亚斯语气坚决,没敢再说什么。
卡利亚斯第二天去上文法课前被告知还去修西斯的弦琴学校学音乐,卡利亚斯有些惊喜地说:“老师还要我吗?”
老卡利亚斯说:“是的,他原谅你了。”
卡利亚斯问:“那阿普托斯他们呢?”
老卡利亚斯说:“他们都能回去上学,包括和你们打架那些男孩。”
“啊?”卡利亚斯这下不高兴了,“他们那么坏,怎么也还要回去!”
但这不是他能控制的,只好认了。
接着一件更让他不高兴的事情发生了:他的教仆昨天挨了打,今天居然发烧了,起不了身,不能陪他去上学了。
教仆的工作不是普通奴隶能代替的,他们还得辅导小主人功课,卡利亚斯家没有第二个奴隶能担负这件事,一时有些傻眼。
卡利亚斯噘着嘴说:“怎么这么没用!挨了几下打就生病,昨天还看着我被打,他好了我也不要他做教仆了!”
卡利亚斯夫人也很生气。正焦急的时候,一个小奴隶站出来说:“女主人,我识字,能暂时为小主人做教仆。”
卡利亚斯夫人一瞧,是一个叫菲多的奴隶。卡利亚斯夫人记得他曾经还涉入过什么诉讼。
作者有话要说:入v了……
第40章 心灵塑造
这个菲多很机灵,平时说话也挺讨卡利亚斯夫人喜欢的,但太小了,才十来岁。她和儿子都很不满意。但此时没有第二个选择了,总不好不带教仆去上学,菲多还在地上写了一首短诗证明自己确实可以胜任这份工作,卡利亚斯夫人只好将就让他和另一个成年男奴一起陪儿子去了。
卡利亚斯带着两个奴隶向文法学院走去,自觉很丢脸,但菲多却很开心。
老卡利亚斯为小主人挑选教仆时他就很想得到这份工作,不止是因为这份工作很轻松,还因为在管理不严格的学校,教仆是可以旁听的。他没有被掠卖为前也正上着学,被卖后课业就中断了。那时他并不怎么喜欢上学,但现在他很想接着学习。
三人来到阿尔刻迈翁尼代家门口,成年男奴将蜡板和铁笔交给菲多捧着,让他陪小主人进去。菲多按捺住激动地心情跟在卡利亚斯身后走进中庭,悄悄打量这个他特别向往的地方,一扭头看到个人,一时呆住了。
那人也诧异地向他看来,是塞雷布斯。
菲多羞愧至极地涨红了脸,将蜡板和铁笔塞到卡利亚斯手里,转身跑出了中庭。
卡利亚斯不满地喊:“哎,你这个奴隶怎么回事,跑什么?教仆可以待在这里的!”
菲多跑出去时恰好和进门的瑟西非斯、达奈斯擦肩而过,听到他的喊声,瑟西非斯奇怪地问:“卡利亚斯,那是你的教仆?太小了吧,你昨天那个教仆呢?”
卡利亚斯说:“挨了几下打,就爬不起来了。这个只是暂时顶几天。”
瑟西非斯和达奈斯都不觉得奴隶挨打有什么,达奈斯还哈哈笑,说:“是为了我们打架的事吗?我和瑟西非斯的教仆也都挨了打,你看他们都没事。你的教仆太弱了。”
卡利亚斯悻悻地说:“我一定要换掉他。”
他们谈论着自己的话题,没有注意到菲多和塞雷布斯的那一个对视。
塞雷布斯顿了下,在一株人少的绿植边坐下,翻开新蜡板复习昨天学到的内容。
作伪证的事他没有怪菲多的意思,菲多一个十来岁的小孩,还被拿捏了更小的妹妹,能做什么主?他不至于为难小孩子。但是菲多自己好像很过意不去,一直躲着他。
上课的时间到了,安格斯拍拍手,说:“上课了,男孩们。”四散在中庭里的小孩们都围到他跟前。
安格斯笑眯眯地说:“听说昨天你们一起干了件大事。”
小孩们都低下头不敢吭声。
安格斯点名道:“阿普托斯,我听到的不全,你能详细说说是怎么回事吗?”
阿普托斯惭愧地说:“我们去弦琴学校的路上和克山西普斯他们起了冲突,打起来了。”
安格斯耐心地问:“你们为什么会起冲突?”
阿普托斯说:“因为他们骂我们。”
“他们为什么骂你们呢?”安格斯又问。
阿普托斯说:“他们以为我们欺负塞雷布斯。”
埃达斯插嘴道:“他们多管闲事,我们没有欺负塞雷布斯!是不是塞雷布斯?”
塞雷布斯还没有说话,其他小孩们七嘴八舌地争着替他回答:“是啊!”“是啊!”“我们没有欺负他!”
安格斯说:“哦?那他们为何会有这样的误解呢?”
阿普托斯沉默了下,说:“他们没有误解。我们欺负塞雷布斯了,好几个人打他一个。只是没有打过他。”
其他小孩闭嘴了。
安格斯问:“你们为什么要欺负塞雷布斯呢?”
阿普托斯说:“我和瑟西非斯走在最后,没有看到事情的经过。好像是因为摩尔斯撞碎了塞雷布斯的蜡板。”
安格斯问埃达斯等人:“摩尔斯撞碎了塞雷布斯的蜡板,你们怎么还要打塞雷布斯?”
埃达斯糊弄不过去了,不情愿地说:“我们那时是故意找塞雷布斯麻烦,我们觉得他太骄傲了,很讨厌。不过我们现在已经和好了。”
安格斯望向塞雷布斯。
塞雷布斯不愿意为这些小孩子间的事情再扯皮,想尽快结束这个话题,也说:“是的,我们已经和好了。”
安格斯观察达奈斯这些孩子神色间对塞雷布斯确实没有前两天那么浓重的敌意了,微微一笑,道:“那太好了,有这一项收获,你们的架也没白打。不过我希望下次不要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下面我们正式上课。”
今天的课又是文法课。安格斯为塞雷布斯和阿普托斯布置了新的学习内容后,开始教别的孩子学习第二个字母。
昨天他们上了小半天数学课。塞雷布斯没有特别表现,但其实他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后就在思考怎么把以后所有的数学课全部翘掉。因为毕竟文法课对他还有帮助,但数学课实在没有任何意义。
只是下课后安格斯好像有事急着离开,他没来得及和安格斯说。
安格斯给别的孩子讲的差不多了之后,来检查塞雷布斯和阿普托斯的学习情况。他先检查了阿普托斯的进度,又为他讲解了一番,然后才来检查塞雷布斯。检查完塞雷布斯的功课之后,他指着一个角落对塞雷布斯说:“塞雷布斯,我们到那边安静的地方去,我想和你谈一谈。”
两人走到那个角落。
安格斯说:“塞雷布斯,你第三天来上课了。我观察你不太愿意理会别的男孩,为什么呢?”
塞雷布斯思考着他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瞧了他一眼,说:“我和他们不熟悉。我也不太喜欢与同龄孩子打交道。”
安格斯温声问:“为什么不喜欢和同龄孩子打交呢?”
塞雷布斯回答:“无话可说。”他与大多数男人们一样,觉得小孩子们就像外星生物,何况是这些两千多年前的孩子。
安格斯笑道:“塞雷布斯,我与阿里斯提德谈过,我知道你特别聪明。你不喜欢你这些同龄人,是因为他们不及你聪明么?”
塞雷布斯不答反问:“老师,你问这些是因为我被他们排斥么?他们不喜欢我确实和我不融入他们有关系,但是打架这种事情以后不会再发生了,请放心。”这也是修西斯追究打架的事情时,他明明能逃过去还偏偏凑上去与其他小孩一同受罚的原因所在。当然不是为了讲义气那么无聊的事,而是为了换取日后的清净。
这一举动能让埃达斯和克山西普斯这两边的人迅速将他划为一国的,即使还有些不合群行为一般也不会再遭到刻意针对他。他不怕小孩子的针对,但这些麻烦能省则省。
安格斯摇摇头,不赞同地说:“塞雷布斯,虽然你很聪明,但我还是建议你耐下心来,和你的同伴们好好相处。伊索有句寓言是这么说的:‘对一个尚未成熟的少年来讲,坏的伙伴比好的老师起的作用要大得多。’根据我的观察,幼年没有伙伴的孩子们长大以后在公共生活中也多半会遇到这样那样的困难,他们常常无法融入。而且性格会有这样那样的缺陷,或者是特别孤僻,或者是特别固执。他们的生活经常是个悲剧。塞雷布斯,你再聪明恐怕也不能逃脱这个惯例。学会和同伴们相处,是成长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不亚于求知。是不能省掉的。”
塞雷布斯对这位两千多年前的小学老师真是心服口服:这番话其实不就是在说集体生活对儿童心理塑造的重要性么?在两千多年前就察觉到了这一点,这样的人物竟然是个奴隶!他再次惋惜此人没有生在后世。
只是他不知道塞雷布斯心理年龄早已过了成年了,已经不需要这种塑造。
塞雷布斯正想开口敷衍过去,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他真的不需要这种塑造么?这一年他好像没有继续浑浑噩噩,很努力地在赚钱,但他真的融入这个时代的生活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修了下结尾
第41章 牛皮糖
塞雷布斯扪心自问:他接受这个时代的一切了吗?接受这个身份附带的一切了吗?在生存之外,他有享受过生活吗?
€€€€所有的答案,都是没有。
他甚至都没有太接受塞雷布斯这个人的父母,因为他时时刻刻记得自己的父母。
如果是他的父亲像马库托利斯对待塞雷布斯那样对待他,他会不悲不怒,除了一些轻蔑,什么感情也吝与给于吗?
贡吉拉对他很好,他也很关心贡吉拉,但这感情与他和自己真正的母亲的感情相比还是太浮浅了,不可同日而语。
他又问自己:未来几十年,他要一直这样下去吗?€€€€不,他不想这样。
和这些小孩们相处能给他一些帮助吗?塞雷布斯不太相信。但他也不再急着学完文法课,离开学校。
安格斯点透他后就不再多说,将注意力转回到了别的学生身上。他尽量平均地把精力分配给每一个学生,不因学生们的智力和家世差别而有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