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骨轮回[无限] 第26章

  “唉,当年要是嫁到咱们这儿来,少爷是不是也一儿一女了?”

  “快别说了,柳家现在还逢人就说呢,亏得没和秦家成亲家……”

  钟言看向北方的屋檐,烟囱上方有袅袅青烟,是秦宅的厨房。不知不觉间,他又调转了方向,没多会儿又走回了东四宅。

  偏僻的院落里,张开正和元墨烧着尸首,两人都是一脸凝重。钟言捂着鼻子进去,元墨还以为看错,揉揉眼睛,转悲为喜:“您回来了!”

  张开往旁边站了站,虽然一字未说,但显然已经服了这位少奶奶。

  “过几天再走吧,今日还不着急。”雨停了,钟言看着烧尸的烟,“明日给你们少爷做银耳绣球、珍珠丸子和兔肝粥,张开,你提前给我准备一间小厨房,往后秦翎的饭菜我单做给他,别人都不许插手。还有,我要上好的白蜜,给我多多得找。”

  “是。”张开说,“单辟出一间就是。”

  “好。”钟言将两把红伞也一并丢进火堆里,等烧完了,元墨凑了过来,高兴得就差跳几下:“您真不走了?”

  “以后还是得走,这几日先留下。”钟言是怕这院里的人欺负秦翎,药篓子本身就足够可怜,现在还盲了。秦宅里随随便便一个人都能欺凌到他头上去,再说,还有那个不省心的二弟。总归自己已经插手管了,再多管他几天,别叫他孤苦伶仃。

  张开一直没什么反应,和元墨当初一样,看着自己的尸首化成尘埃,心里不是滋味。元墨可顾不上那么多,只要钟言不走就好,少爷也多了一重牵挂:“那咱们现在回去吗?您晚上吃点什么?”

  说到这里,元墨才忽然反应过来,他好像没见过少奶奶吃饭。

  “先不吃了。”钟言看看天色,“张开,听说秦翎的寿材已经备下了?”

  “是,就在冰窖的后头。”张开说,“单独一个小院,钥匙由我收着呢。”

  “那正好,你们陪我去看看吧。”钟言说,可能是闻了梨子的缘故,他总思念那股清甜。去看秦翎的寿材也不是一时兴起,而是他相信秦宅内的诡事还未罢休,说不定寿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听到要去看大少爷的棺材,元墨一下不肯动了。

  “这就不必了吧。”元墨这一天是大惊大喜、大喜大悲,“看那个干什么去,总归用不上……最好永远用不上!”

  钟言明白他,这孩子护主心切,不愿去见那个,仿佛不见就不会有那么一天。“你还小,不知道的事情太多,有时候寿材放对了是好事,给人挡灾辟邪,福寿延年。但若是放不好……”

  “也是灾祸。”张开忽然说。

  “哦?你知道这些?”钟言疑惑。

  “小时候听老人说过。打棺材都要从祖辈做起,一代代往下传,不能轻易改行,除非没有儿子了,女人不能干。”张开在前头带路,时不时摸摸手臂,尽快熟悉着这具纸身子,“说来也怪,置办寿材那天,我在宅子里见鬼了……”

  作者有话要说:

  钟言:成亲两天,累死我了。

  秦翎:躲进被窝偷偷哭泣。

第31章 【阴】年降尸1

  “你见着鬼了?”钟言脚步一停。

  张开也停下来,周围没点灯,下雨后的泥土松软,虫子也开始鸣叫。他看了看脚下的砖石,也思索着秦宅为什么会有人来作乱,他在秦家这样多年,一直平平安安。可自从大少奶奶来了,确实有怪事。

  不说别的,就说脚下这些着急忙慌逃走的长虫,他以前就没见过。

  钟言也发现了,不单单是秦翎的院子,现在秦翎院外也有异动。阴潮之虫本就数阴,现下却要跑,不知道是大公鸡闹的,还是它们怕着什么。

  “算了,全告诉你吧。”张开终于开了口,要不是钟言救了他一命,想要撬开他的嘴难过登天,“置寿材那天是个阴雨天,那阵子宅子里来来回回进出郎中,给大少爷摸过脉全都摇了头,可谁都不敢直言。其中一个胆量大,就单独见了老爷,当时我刚好和账房去交账本,听见郎中说大少爷时日无多,要尽快准备。”

  “不光是棺材,最好连寿衣都一起备下,还有要烧的纸材,也备着。更要紧的还不是这个,而是要结一门阴亲,冲喜若冲不成,大少爷到地下也得有人陪着。”

  “只因为他年龄不大,活着的时候又苦,不把他的亲事办了,往后他怨气上来会缠着家人不放,阴魂不散。”

  钟言听着听着就笑了,秦翎还有怨气?他那个傻子,一直以为是自己的身骨不争气才越治越病,就算真到闭眼那天,他也只会怨恨自己,才不会阴魂不散,更别说连累家人。那个傻子啊,心都是干净的。

  张开继续说着:“按理说,大少爷这种年纪,之前也没备这些身后事的用度,不该有那么好的棺材。”他现在想想,还觉得浑身冒寒气,“可是那天我亲眼见着了,抬进来的是一口大棺,上好的红木,木面直发亮。寿衣也不像新赶制出来的,那针脚没个几年的光景,根本缝不出来。”

  钟言冷笑:“是有古怪。”

  年龄大的人备寿材都早,有些大家的老人可能提前备十年、二十年都有,寿衣也是早早请人缝制,不敢马虎,势必要精美绝伦,将来穿到地下去。花重金打出来的棺材厚重得吓人,七八个壮丁都未必能抬动,每年用足足的桐油去刷,直到发亮,这棺材才算养成了。将来再请风水先生算一块宝地,埋下去庇护子子孙孙。

  可秦翎的棺材是现成的,怎么可能发亮?发亮的棺一般装大寿之人,凭什么给他一个十七八的短命鬼?

  “我当时也觉着古怪。这样的大棺,怕是想找都找不出来,可大少爷一说不行了,立马就找着了。”张开又摸了摸胳膊,仿佛是冷了,“棺上雕龙刻凤,单是棺盖就有半丈高,用两块青石垫着,离盖下去差三掌宽。我没见过这么声势浩大的棺材,忍不住多看,可能是我眼花……”

  “大少奶奶,我有点儿害怕。”元墨缩到了钟言身后。

  “你怕什么?”钟言拍了他的肩膀一下,纸人肩上无明火。

  “怕鬼啊。”元墨缩着肩膀,“要不……咱们找点了灯的地方去说吧。”

  “你和张开都不是人,你们还怕那个?”钟言哭笑不得,“就你这点胆量,怎么护着你家主子?我不怕吓唬你们,秦宅里有祸害,不知道还有什么东西会冒出来,必定比蛊人恐怖。”

  元墨原本都要缩成一团了,听完立马装作精神抖擞,仿佛一身胆量:“既然我都不是人了,还是不要怕了,张开你说,你瞧见什么了?“

  可张开的神情摆明他也在怕着什么。“我那天原本是去关冰窖,路过那院时,听到里头有人说话。我想必定是哪个丫鬟小子进去捣乱,拎了一根长棍就去打人,没想到进去之后什么人都没有。我祖上是屠户,以前专给秦家杀牲口,自来胆子大些,就再往里走,可转来转去都没瞧见人。”

  “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有人叫我。”

  “那你回了没有?”钟言马上问。

  “我没回。”张开颇有些庆幸,“放寿材的地方,就算有人叫也不能回,这是老规矩。但我仗着不怕就回了头,瞧见棺材里竟然有人,正扒着棺口往外看!”

  “是谁!”元墨吓得跳了一下,“下蛊的那人?”

  “不是。”张开用力地吞了一下唾沫,“不是别人,就是大少爷!脸白森森的,穿着寿衣。”

  元墨两眼一黑,差点吓晕在钟言身边,还是钟言伸手给他扶住了。他没料到张开看见的怪事如此吓人,要是下蛊之人,哪怕棺材里爬出一个鬼,可能都还好些。

  “我吓得扔掉棍棒立刻跑了,接连三天都没出伙房。”张开想起那场景还会不寒而栗,“后来那院我彻底锁上了,再不让人开锁,再开那日就是抬棺了。”

  “你这是万幸了。”钟言没猜错,果真寿材也被人动过手脚,“你祖上若不是屠户,恐怕那日你就逃不出来了。”

  这话张开以前也有所耳闻,说是鬼怕杀猪刀。“那咱们……还去看吗?”

  “自然要去。”钟言点了点头,周围也着实冷了,因着离冰窖越来越近。

  这风水……到底是多不利于秦翎啊?处处都在压制他。冰窖和火房相冲,盖厨房时都会特意分开二者,如果离得太近,厨房后侧的冰窖就叫“火下冰”。

  火下冰,顾名思义,能翻火而存,必然是阴冷得厉害。秦翎若是这两日死了,体内毒阳最盛,恐怕普天之下只有火下冰能压得住,不让他起尸。这些怪事一件件、一桩桩,连成了一串,钟言都不知该如何下手拆招,连头绪都理不出来。只能说秦翎这辈子苦,连身后事都被人算计,恐怕有人连他的鬼都不想放过,不让秦翎投胎,只为了养鬼借势。

  张开还在前面走,已经将纸身适应得差不多了。路过冰窖时钟言多看了两眼,恐怕这里面也不是好地方。再往后头走是一扇大门,元墨从没来过这里,率先摸了一下:“我单知道秦家富有,竟然用铜做了这么大的门。”

  “我来开。”张开见怪不怪,从腰上取下一串钥匙。锁沉且大,看着就不好开,钟言走过去摸了一把,忽然说:“这不是铜门。”

  “不是?”张开将锁取下,“这就是铜。”

  钟言摸着门,是不是,他最清楚。如果这只是铜,他摸上去不会这样烫。“钥匙给我用用。”

  张开将钥匙给他,摸在手里生凉,这才是铜的。钟言用铜钥匙刮了下门面,在不经意的地方弄出一处破损,里头露出不一样的颜色来。他摸了一下:“这是铜镶金。”

  “镶了金子?”元墨赶紧过来摸摸,可是却摸不出任何异常来。

  钟言双臂使出全力才将门推开,身旁直接冷了一层。方形的小院一览无余,清冷的月如弯刀悬在半空,照着棺材,钟言一看:“竟然是棺上悬刀。”

  “这也不好吗?”张开问。

  “不好,如果棺里有尸,可能会起尸,好在现在空着。”钟言比他们先迈步,进了院子,又冷了一层。左右两旁的过道摆着成排的纸人金山,金法船在最中间,世间万物恨不得应有尽有,全让秦翎拿到下面去享受。

  再往前走,又是两个过道。

  这么多过道,钟言还没见过这种格局呢,他只往前看,张开所说的那口大棺材就在正当中,当真是修葺精美,下了苦工。就连最下面的棺凳都贴金描银,两条凳子价值万千。

  “这样大的排场,你家老爷夫人可真疼爱他,给他这么好的材料,就不怕他扛不住吗?阳福享不了,阴福能烧死他。”钟言朝棺木径直走去,不料被元墨拦了,他笑着推开元墨的小胳膊,“没事,我进去看看。”

  “进去?进哪儿?”元墨急了。

  不止是他,就连张开都急了:“现在没点灯,还是别进去了。明早我带上几个火力壮的伙计,一起来!”

  “我怕今晚这棺木就要出事。”钟言摸着棺木上的金龙戏凤说,垫盖用的横木很厚,足够身形单薄的人钻进去,“你们在这里守着,如果我一时半刻出不来,你们……”

  落字还未生根,钟言脚下忽然一软,晕头转向。他赶紧去扶元墨,方才还清清楚楚的头脑这会儿像搅了浆糊,眼目也跟着不清楚起来。他揉起眼睛,这是怎么了?这会儿可千万不能犯迷糊啊。可是不管怎么给自己提醒,眼皮始终抬不起来,更加沉重……等到他再忽然睁开眼睛,只觉得眼前光明一片,晃得他不由地眯了眯。

  “你没事吧?”何问灵担忧地看着他。

  “啊?”钟言吸了吸气,脑袋里茫然一片,“我怎么了?”

  “你刚刚像是站着晕了半分钟,怎么叫你都没反应。”何问灵说,头顶的直升机越来越低,机舱门口的人清晰可见,“是不是饿太久了?”

  “可能是吧……”钟言点了点头,无线电还在叫唤着,是傀行者13小队的人在呼叫宋听蓝。

  “要不要找点吃的?”何问灵比钟言本人更关心食粮问题。钟言摇着头,不知道刚刚昏迷的半分钟是怎么了,大概是真的太累,或者太久没有进食。

  “先别管这个了,想想怎么对付上头的。”钟言抬头看向直升机,捡起了地上的无线电通话器,傀行者,这帮人可不好对付。胃就在这时轻微地蠕动了一下,他摸了摸微微凸起的腹部,飞练立刻老实下来。

  直升机带来了巨大的风浪,停机时,风吹起望思山上的一片尘沙。随后螺旋桨慢慢停下,下来了几个人,他们穿着统一黑色服装,每个人都戴着耳麦。其中一个看上去像小队长,径直到了钟言的面前。

  “我叫赵恒,是13小队的副队长,你们是幸存者吧?”

  “先把人挪上去。”钟言其实挺想笑,明明你们是人,非要安上“傀”字,半人半鬼,真以为鬼那么听话?

  “这些不用你操心。”赵恒又扫了他一眼,“叫什么?”

  “没有必要告诉你,你先救人吧。”钟言用下巴给他指了个方向,“宋听蓝在那边,瞎了。树上的人都是吊死的,地上那两个姑娘其中一个还有气,另外一个没了。”

  “这些和你们无关,小市民就安安分分当好小市民,不该问的别问。”赵恒对身后挥手,立刻有人去抬宋听蓝。等抬完宋听蓝,他们又把萧薇抬上飞机,然后赵恒再一次来到了钟言面前:“你们叫什么?”

  何问灵和钟言是一拨的,张口就问:“你们打算把萧薇带到哪儿去?”

  “你别和他们生气,你有伤。”钟言反而劝她,现在能让他动气的事很少,“我叫钟言,她叫何问灵,现在能上飞机了吧?”

  赵恒打量了他们一番,不耐烦的情绪全摆在脸上:“上去。”

  就这样,钟言带着何问灵上了直升机,等飞机升起的一刹那,望思山在他们眼皮底下变得格外安静,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没发生过。钟言将无线电藏进宽大的袖口,正对面,就是一脸凶神恶煞的赵恒。

  “宋听蓝是你们故意送进来的?”钟言先问。

  赵恒只是瞥了他一眼,低头继续给总部传送信息,同时不停地拍望思山,照片也一起发过去。

  “你们知道这里会出红煞,对不对?”钟言再问。

  赵恒这才将脸抬起来:“无可奉告。下面轮到我提问,你们在煞里是怎么活下来的?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没有?有没有特殊发现?”

  “无可奉告。”钟言用原话奉还,自来不吃这一套。赵恒却不以为然:“你叫钟言对吧?我劝你最好和我们合作,因为你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对什么。”

  “我面对什么?”钟言反问,“你知道你面对的是什么吗?”

  赵恒没再说话,而是将注意力放在钟言的眉心上,钟言慵懒地翘着腿,忽然胃里一阵不适。

  飞练要往上涌,很不安分。钟言自来能分辨恶念,察觉出飞练的杀气,小东西刚刚出世就想要杀人了?当真凶恶。

  但除了飞练的不安分,更危险的事情显然在旁边,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随着它的靠近,钟言首先感受到了口渴,随后全身的皮肤开始紧绷,如同几天几夜没有沾过液体。同样产生不适的还有何问灵,她急切地想要喝点什么,喉咙发紧。

  “听说过鬼杀人吗?”赵恒很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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