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需要理解的感情。”钟言捂住了飞练的嘴,谁能想到只过了一夜,孩子长大了,还青春期烦恼了?
“需要,我需要理解,万一以后师祖生我的气呢……”飞练趴在枕头上,一只手伸向钟言的面颊,指尖卷着他一缕长头发,“师祖,活尸有多厉害?”
钟言看着他的手,想的却是什么时候教他读书识字:“活尸并不厉害,真正厉害的是活尸碰上坏风水。能用活尸的人必定会造恶地,就仿佛尸首一定要放在养尸地似的。这些你不必懂,往后碰着就知道了,睡吧。”
“我不困,你睡。”飞练将脸埋在他头发上,一双眼亮晶晶,“师祖身上有药味,我闻着喜欢。”
“怪熏人的,别闻,睡吧。”钟言拍了拍他,看似闭眼,实则假寐,耳朵时时刻刻听着门外的动静。过了几分钟,飞练又躺不踏实了,他眯着眼问:“怎么了?”
“换一个姿势,往后我睡外面,师祖睡里面,师祖睡觉,我负责都杀了。”飞练嘟嘟囔囔的,躺下后将钟言的腰抱住,“好瘦。”
“你……唉,年龄不大,话还挺多。”钟言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小东西还挺会心疼人。搂了他一会儿,飞练又爬起来,精力旺盛就是不肯睡觉,什么也不说,只看着他。
“怎么了?”钟言怕他压着自己的长头发,往旁边挪一挪,“不用害怕。”
“没怕,我从来不怕。”飞练将左手腕抬起来,好奇地问,“师祖,你怎么会有这个?”
怎么会有续命绳?钟言答不上来。修鬼道的人是不可能有福泽庇护之物的,自己身上应该有的是各种杀人的东西,可是他确实有这样长长的一根。不知道怎么来的,不知道怎么又短了。
“可能是我娘给我的吧。”钟言只好这样说,将他搂在怀里哄哄,“别想太多了,睡吧。”
小区外的一辆车里,赵恒正和林栋闲聊,也时时刻刻关注着何问灵门口的动静。
“他放酒和米饭干什么?”赵恒问。
“他有点儿本事。”林栋是专业驭尸人,一看就懂了,“他是想试试跟着他的活尸是鬼还是降头。”
“那你可得看着点儿你的尸人,别动了那些酒。”赵恒笑了笑。
“不,我偏要动。”林栋却选择背道而驰,“让活尸把酒喝了,越是真的,他越不敢信,混淆视线。”
第二天一早,钟言是被飞练轻轻晃醒的。
距离出煞只过了一天,可是发生了这么多的事,这一觉算是补过来了。屋里挂着窗帘,一束光从帘子缝隙渗透进来,刚好打在飞练兴奋的脸蛋上。
“师祖,外头下白糖了!”
“白糖?”钟言翻身起来,懒散地挽上头发,拉开床帘,“傻瓜,那是雪。”
“雪?”飞练显然没见过。
“是,人间到了冬天会下雪,白雪皑皑,冰雪世界。”钟言伸了个懒腰,“一会儿师祖带你下楼玩雪,现在……有正事。”
何问灵和白芷没动静,显然都睡着,钟言一个人走到门口,开了锁和门栓。门一拉开,地上的柳叶酒喝完了,倒头饭竟然也被吃光了。
“呵,有意思。”钟言蹲下看了看碗,又看向这层楼道的尽头。
周围安静得吓人。
“飞练,去叫人。”钟言站了起来,“把白芷和何问灵叫醒,不太对劲,咱们可能进煞了。”
作者有话要说:
钟言:终于睡了一觉!
飞练:都杀了!都杀了!
第40章 【阴】年降尸10
何问灵昨晚查到很晚,最后体力不支,睡在了电脑桌上。刚刚双腿被压麻了,一下清醒,这会儿正蹲在白芷的书包旁边,观察她的皮肤。
听到楼下有点动静,白芷也醒了,睁眼和何问灵四目相对:“你干什么?”
何问灵摇摇头,面前的人上一秒还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这一秒已经起了变化。皮肤的褶皱宛如得到春雨滋润的土地,慢慢褪去干燥,变得重新饱满。白如银丝的头发像泡进了墨水,颜色从发梢开始渲染,发根处最后变成了墨黑。
一头枯发变得充满弹性,洋溢着青春的气息。
“没吓着你吗?”白芷摸了摸脸,现在已经变回来了。这么久了,见过她衰老的人已经不剩几个。
“没有,只是很想研究。你这样会难受吗?”何问灵蹲着问。
难受?白芷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也从没被问过这个问题,被当做药人试药、炼药,吞下所谓的长生不老丹,然后就变成了怪物,直到偶然间被钟言救了出来。
“没什么难受不难受的。”她扶着地板坐了起来,看到开着的电脑屏幕时不由一愣,“你看了一个晚上?”
“还好吧,我以前赶稿子也经常熬夜。”何问灵也站了起来,“看了不少关于降头的电影,感觉演得比较假。”
“少看点儿,这种东西能不知道就不要知道,否则只会害了自己。再说你本来就倒霉……”白芷觉得她还是年龄太小了,二十多岁的小丫头肯定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这时,一个人噔噔噔地跑上了楼,到房门前敲了敲:“师祖让你们下去,周围不对劲。”
是飞练,白芷穿上衣服,波澜不惊地说:“让他等一下,我们马上下去。”
何问灵没有她这样镇定,险境一个接一个地来,她稍显惊讶:“你为什么不觉得意外?”
“可能是因为……我活着的这些岁月里,意外太多了吧。我真的很讨厌意外。”白芷苦笑了一下,“小丫头你记住,不管发生什么事,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呼。”何问灵已经微微出汗,虽然她自诩比普通人冷静理智,但仍旧会有后怕,“好,既来之则安之。不过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
“先说。”白芷咬着皮筋,扎好了丸子头。
“能不能给我一把枪?”何问灵指了指她的大书包。
“等你再长大点儿的吧。”白芷拒绝了。
“我今年二十五,还要长多大?”何问灵具体地问。
白芷想了想:“过六十大寿那天,我送你一把。”
刚看到希望又希望破灭的何问灵:“……谢谢,到时候我可以把枪杆子当拐棍。”
两个人调侃着就下了楼,虽然只是一个从楼上到楼下的过程,但何问灵已经产生了非常巨大的心理改变。昨晚之前她以为自己人生中的怪事已经告一段落,现在她完全接受了命运,灵异恐怕就是以后的主旋律,这就和鬼煞一样,你不去撞它,但是它会主动来撞你。
既然如此,她接受就是。
到了楼下,钟言斜靠着门框。“你们休息好了?”
“还不错。”白芷一脚迈过地上的酒杯和饭碗,“东西都被人吃了?”
“谁知道呢。”钟言一笑,“你看出什么来了吗?”
“这一层都在煞里吧?”白芷经历得多,“这回麻烦了,恐怕要和这一整层去解释,慢慢找生门。”
这也是钟言最烦扰的地方,要是他们自己入煞也就算了,要是一堆人一起进去,每回都要解释一通。大家若是全信他们,倒还好,但人性难测,肯定有不信的,到时候说来说去最费劲。但不愿意干也得干,钟言先走出去,敲了敲隔壁的门。
两三声门响之后,没有人来开。
可能隔壁没有人住吧,太好了,省得解释。于是钟言又去敲另外一家,几次敲门下去,奇怪,还是没人。再换,连续几次都是敲门无果,门外有声内无声。
这就太过巧合了,连续试了几次之后钟言索性不敲了,恐怕这个煞里只有他们四个。“既然没人,咱们也别去找,先回去收拾收拾,然后下楼转转。”
摆明有古怪,可钟言没表现出担心的样子,手串没震,就说明这个煞不一定是鬼弄出来的。回到何问灵家里,大家按部就班地洗漱、换衣,钟言甚至还抽空看了一眼昨晚的门外摄像头录像。
摄像记录里,是自己把酒杯和倒头饭放出去的,关上门之后一切如常。随着时间的流逝,外头的感应灯黑掉了,而且就这样一直黑着。钟言不得不加快进度,快速浏览,发现距离自己放了东西两个小时之后,外头的灯亮过一次。
亮的那一刹那,有个人站在他们的门口。
画面一闪而过,紧接着就出了问题,黑屏了几分钟。等这几分钟过去,摄像头继续开始工作,走廊里的感应灯已经灭掉了,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可是随着外头的天越来越亮,镜头里的一切不再需要感应灯也能看清楚了,钟言将画面拉近,对准了饭碗和酒杯,果真,里头都空了。
看来就是黑屏的那几秒里,活尸来过。钟言再次倒回,重新看那关键的一段,仔仔细细盯着黑屏前一晃而过的人影。看了这么一会儿,他再看向窗户,外头亮堂堂的,像是鹅毛大雪那么白亮,窗户内层像起了一层大雾,看不出什么名堂。
借着这个时候,大家都垫补了几口东西。钟言放下手机,看他们吃肉松蛋糕、鸡排饭、香蕉牛奶和牛肉干,转过脸,吞了一颗大药丸。
“师祖又吃这个。”一直没吭声的飞练又靠近,“我也想尝尝。”
“这个你可吃不了。”钟言将饭盒收好,不让他碰。
吃完饭,四个人准备下楼了,整个楼层果真就如钟言推断,除了他们再无他人。他们仍旧没有乘坐电梯,选择从楼梯下去,楼梯里面仿佛也下过了一场暴风雪,到处都是冻冰的痕迹。
钟言在前头打头阵,身后是飞练。然后是何问灵,最后面由白芷断后。每走一步都能听到脚下咯吱一声,踩雪的声音一响,脚下就有一块蓬松的雪被踩实。走着走着钟言率先发现了不对劲,何问灵住在高层,可是他们只往下走了三层,已经没有再往下的楼梯了。
只留下一条通往外界的通道。
“看来只有这条路了。”钟言先观察了一番四周。周围三面环墙,他怕这里有下陷地形,形成凹风煞。毕竟现在年降尸已经找上门了,不能给他们碰上坏风水的机会。
确定地形无碍之后,钟言才带人出来,顺着这条道走出来便是公寓楼的大厅,离开大厅后……钟言傻了眼。
外头不再是现代的建筑,来时的马路也看不出一丁点迹象。周围全部都是山石,凌乱堆积在路的两旁,最顶端挂着看不出颜色的彩旗。只不过那彩旗被常年的风雪磋磨已经破败不堪,发不出猎猎的声响。
寒风吹在脸上犹如刮面,他们已经来到了雪山的山脚。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白芷也纳闷儿。
钟言也迷糊了,要是鬼煞,他不可能不知道,但偏偏没有鬼的气息,铜钱手串感受到鬼就会震动,现在安安静静。就如同它遇见了活尸或者仙家,根本无动于衷。好在他们都穿了厚衣裳,能够抵挡一阵的冷风,面前只有一条路,就是通往山顶。
越往上爬,风越大,依稀能听到诵经的声音,还有金属震鸣。
钟言很少听人诵经,但很久很久以前他是听过的,也曾经拜过莲花宝座上的神像,只为了心愿达成。但是现在这阵诵经和他以往听过的不同,断断续续,听不真切,却有股力量涌动,穿过了心头。
不是恐惧,只有安宁,而且非常熟悉,就好像自己回到了小时候,还是一个小小的饿鬼,被人收在了寺庙里,日日夜夜地听着……他再次眺望山顶,看到了更多的旗子,雪猛烈地下着,打得他睁不开眼睛。又一阵风朝他吹来,拉着他的飞练轻轻地松开了手。
钟言看向他,似乎要明白怎么回事了。
飞练没有说话,目光悠远地看向山顶,确实有着无限的向往。“师祖,那里就是我要去的地方,你们不要送我了,你们上不去。”
“所以这个煞是你弄出来的?”钟言问,既然这里不是鬼煞,那必定是其他的能量。
“是,因为我要找东西。”飞练抬头看他,“我必须要找一样东西,能让我长长久久地活着,不再被武器伤害。”
钟言点了点头,这就对了,那么多组织想要杀掉自己、抢夺阴生子,大概就是为了这个。鬼子现世,引起风水动乱,短暂时间之内百鬼夜行,清风可见,这都是受到了飞练的影响。大概是因为阴生子是通往某处的钥匙,只有他,才能打开这扇大门。
而这扇大门背后,有着所有人想要的宝贝。
“师祖,你们在这里等我,我爬到山顶,拿完了就走。”飞练指了指山顶,看上去遥不可及。
钟言也看过去,这山太高了,单单是这样一望,就像望着世界第一高峰。他没法估量飞练要花多久才能爬到山顶,或许一天,或许一年,再或许……足足耗费十年?
白芷与何问灵也面露犹豫,闹了半天这是飞练弄出来的。
可能是察觉到了大家的犹豫,特别是钟言的犹豫,飞练又一次抓紧了他的手指:“师祖,你信不信我?”
一片雪花落在了钟言的眼睫毛上,也有几片落到他的鼻尖上。但因为他体温过低,雪花都没有快速融化,而是挂在那里,宛如一点莹白色的绵白糖。
“你去吧,师祖等着你回来。”最后钟言说,“只是那山太大了,你要小心。”
“好,等我回来之后,我想你陪着我玩一场雪。”飞练笑了笑,似乎感觉不到寒冷。这一次他毅然决然放开钟言的手,转身离去,饶是钟言再不舍也没有挽留,看着他小小的背影消失在风雪之中。
“让他一个人去行吗?”何问灵不放心地问。
“这是他的劫数,他自己要去破,咱们都帮不了他。”钟言索性转了过来,好在飞练戴着自己的续命绳,多多少少有了些心理安慰,“他渡他的劫数,咱们做咱们的事,要办的事……还挺多的呢。”
白芷一听,就知道大战在即:“你又想干什么?”
“把宋听蓝的无电线还有特殊小队的无线电给我,从离开红煞到现在刚好一天,我要收网了。”钟言朝她伸了伸手。
崇光市内,傀行者的大本营已经乱成一团,王大涛一面核对着最新的数据,一面拿着对讲机喊人:“最新的能量检测报告已经出来了,崇光市的市内出现了高能量场,极有可能是阴生子找到了太岁肉,我们要派人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