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们还没见过我,就已经商量好我的后事了?”
“什么人!”王大涛率先站起来。
办公室的后方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团水雾,看着轻轻薄薄的,谁也没注意过,现在水雾散去,钟言带着白芷和何问灵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他们的衣服上好像还沾着雪花。
只不过何问灵由白芷搀扶着,她的锁骨真的断了。
“居然是你!”特殊处理小组的人反应最大,率先看向他后方,寻找着那个巨大的怪物的踪影。可以这么说,能在这间办公室里的人绝对不是等闲之辈,可是居然让钟言钻了空子,谁都没有留意,他就这样堂而皇之地逃过了外面的守卫。
更要命的是,谁也不知道他在办公室里偷听了多久,可能刚刚所有的计划都被他听到了。
“怎么了,为什么不能是我?”钟言累了,将最近的椅子拉了出来,先让何问灵坐下,然后自己也坐下了,“你们慢慢聊,我听着,听听你们打算怎么处置我。”
王大涛虽然不同意他们对付钟言,可是心里警铃大作,今天这间办公室里怕是要见血啊。
作者有话要说:
飞练:下一章升级完毕,变身八个青春期的我回来保护老婆!
钟言:八个?溜了溜了。
第43章 【阴】年降尸13
警铃大作的人不止是王大涛,每个人都在心里衡量钟言这句话的分量。他们平时随意决定别人生死已经成为了习惯,但从没有当着当事人的面讨论过。
就好像一直在暗处的集会被挪到了阳光下面,干什么都束手束脚。
“说啊,我洗耳恭听。”钟言迎着他们的目光,人类的眼神他看过无数,每一双漆黑的瞳仁后面都有各自的心思。
办公室里暂时没有人接话,但沉默之下并不是坐以待毙。特殊处理小组和科学家园的人都带着武器,堂三堂的副堂主准备请仙家上身。
“我钟言修鬼道,以不害人为善,没承想活到现代,被你们这帮小字辈算计了。”钟言靠着椅背,环视一周,“继续讨论吧,我听听你们还能说些什么。”
王大涛离他最近,虽然并没有打算和他动手,但是也防着钟言杀他一个措手不及:“你先别激动。”
“激动?我哪里激动了?”钟言的视线穿过他,看向王大涛背后准备动手的赵恒,“赵副队长,我们又见面了。别来无恙?”
“是啊,咱们又见面了。”赵恒的手放在枪托上,旁边的生魂器不断闪烁着,他的鬼影已经放出来,“林栋呢?”
“林栋?”钟言装作思考,“啊,就是那个穿着银白寿衣的驭尸人啊?他已经死了。”
“你杀了他?”王大涛一惊,林栋虽然只是一级傀行者,可是他带了好几百活尸。
钟言抽出骨扇摇了摇:“不是我,是你们傀行者的内部另有高人,已经在他身上下了降头。王队长,要我说你真是两眼昏花,自己手下的人早就是活尸了,你竟然不知道?”
不仅是王大涛不知道,连赵恒都没想到日日和自己共事、说话的林栋早就死了。
“你是不是骗我们?”但赵恒立刻把这盆脏水泼到了钟言的身上,“你杀了他,出来怕不好解释,怕傀行者找你寻仇。”
“我怕寻仇?我要是怕寻仇,今天也不会让你们所有人坐在这里,商量着怎么分割太岁肉,商量着怎么研究我,商量着研究完怎么杀了我。”钟言站了起来,“我与你们素未谋面,也从未伤过你们,可是在你们言谈之中,上下嘴皮子一碰的功夫,就决定好了我的死期,这可真是……”
王大涛察觉不妙,头上的头发丝仿佛受到了磁场的干扰,有几根还竖了起来:“钟言,不要擅自打开鬼场。现在你收手咱们还有的商量,如果你真动手了,就是与所有的人为敌!”
“我敢带着飞练四处晃悠就不怕与你们为敌,与整个崇光市为敌又能怎么样?”钟言思索之间,周围雾气环绕,“你以为我是故意被你们发现?你以为我是没本事了,才被你们左追右追,像猫追耗子一样到处换地方?我要想躲,你们就算把崇光市挖穿了也找不到。我就是要看看,到底有多少人惦记飞练,到底有多少人头一波和我对着干。”
事已至此,王大涛算是全明白了,钟言知道很多人在暗处伺机而动,干脆引蛇出洞。现在准备干掉他的四大势力都到齐了,钟言一下就看清了崇光市的势力分布,并且看清了谁是敌人。
“堂三堂……梁修贤就是你们派到红煞里的吧?”钟言先和他们算这笔账,“我敬你们是仙家,在红煞里对梁修贤以礼相待,你们倒是欺负到我头上来了?”
仙家难惹,钟言从来不和他们交手,自来仙鬼殊途,谁也挨不着谁的事。碰上了,问一句师从哪家也就过去了。可是钟言记得自己小时候对仙家可没这么恭敬,还总是找他们的麻烦……但究竟是谁让自己学好的,又没有印象。
“特殊处理小组,对吧,我没叫错你们的名字吧?”钟言又看向另外一边,“你们派出一整支小队去我家偷袭,武器精良,要赶尽杀绝。你们的人可真是恶贯满盈,我从他们身上没有感受到一丁点的良善。”
“还有这什么科学家园……”钟言看向那些生魂器,“我原本还想费些周折找你们,你们主动出来了也好。在红煞里,你们命令刘江开枪杀我,这个仇我记得清清楚楚。”
“那又怎么样?”科学家园的人全部站了起来,来势汹汹,“你生魂不全,人人得而诛之。”
“诛之?这话我好像以前也听过。”钟言习惯性地摸向鬓角,当他无数次被人诛之的时候,好像有谁挡在前头,只不过现在这人没了,凡事要靠自身,“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活命的机会,各位,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凭什么决定我的生死?如果你们认个错,今天我放一条生路,如果真要杀我,我劝你们尽快动手。”
“既然你这样说,那我们也给你一条活路。”堂三堂的副堂主接了钟言的话,“你是鬼道,鬼道自然不被世间所容,因为你的存在就是一个巨大的威胁,你迟早会血洗人间,我们杀你,只是为了提前保护崇光市。但现在如果你与我们仙家订下契约,将阴生子交给我们,并且今生永远不回崇光市,我们就让你安安全全地离开。”
钟言平静地听完,情绪上没有一丝的波动、
“真是满口仁义道德,人心变幻莫测,要我说,比怨鬼更恐怖。”钟言笑了笑,“首先,阴生子跟着我来到现世,既然是我带出来的,我不可能将他交给你们,让你们平白无故地将他拿去研究,瓜分四份。其次,我永远不会离开本市。”
王大涛只想钟言先息事宁人:“我知道这要求过分了,但是你要想清楚,先活命要紧!”
局势摆明对钟言不利,每个势力的人都不好惹,如果钟言把他们都杀了,这算是捅破了崇光市的天。
“我可能从出生开始就没离开过这里,就算短暂离开,也总是快快回来。你们一句话就让我走,凭什么?我在这里生活的时候,你们祖宗八辈还没出生呢。”钟言将一只手放在办公会议桌上,“既然给你们路了你们不走,今天谁也别想走!”
“钟言!”王大涛不想他把事件闹大,如果闹大了,说不定总部会派四级以上的傀行者来处理,到时候不管是哪边,必定损伤惨重,“你要想清楚!”
“好,我们退出!”堂三堂的人见事态不妙,准备抽身而退,好汉不吃眼前亏。
“晚了。”钟言摇了摇头,“事是你们办的,话是你们说的。刚刚我说只给一次机会就只给一次,我是饿鬼祖师爷,总要说话算话,现在等着家里人给你们收尸吧。”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科学家园的人也站了起来。
“我什么酒都不吃,我只知道,有仇必报。”钟言将骨扇收回袖口,“你们惹了我还想全身而退?世上哪有这样好说话的道理?”
最后一个字还没落稳,枪声再次响起,直接震了何问灵一下,全身肌肉都绷住了。好在白芷动作极快,压着她的肩膀,两个人一起倒在了地上。枪响就是一个开火的证明,不知道是哪边想要抢占先机,其他的势力紧追其后,所有的枪口都对准钟言的身体。
大家都抱着不死不休的心态,虽然想杀他,但是又忌惮着钟言的能力。这时候只能拼一把谁更快,聚集所有人的力量,尽快将金弹打空。
这是何问灵第一次听到如此密集的枪声,只有第一声的声音够大,后面的渐渐弱下去,因为听力都震麻了。办公桌上的陶瓷花瓶被打得四分五裂,木屑横飞,她和白芷低着头,看不到钟言的身影。
钟言已经融入了浓雾当中,打向他的金弹纷纷从半空落下,叮叮当当地掉在桌上、地上,尽管枪声震耳欲聋,可是没有一颗子弹能伤到他。烧焦的鬼影开始在人群当中漂浮流窜,让人看不真切,等到堂三堂的副堂主看清这道黑影就在面前的一刹那,一颗金弹贯穿了他的喉咙。
他吃惊地看向旁边开枪的人,是他的同伴。那人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手腕,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对着自己人开了枪。
雾气更浓了,咳声四起,鬼影像空灵哀嚎的气流,将熊熊燃烧的热气带到了每个人的面前。而肺痨鬼躲在这个人的身后,抓着他的手腕,扣动扳机,让他对着自己人开了枪,随后飘然而去,落到另外一个人的背后,紧紧地掐住了他的喉咙。
特殊处理小组的人只觉得喉咙一紧,再看钟言,他仍旧站在浓雾当中,不伤分毫。
这难道就是鬼场的能力?在鬼场里,他能改变子弹的弹道?
“钟言!你住手!”王大涛不得已,放出了自己的鬼,一个巨大的黑色影子直接顶到了天花板,像是要把办公室拆掉,“杀一个就够了,杀鸡儆猴,让他们知道厉害就足够了,不要赶尽杀绝!”
“我不杀绝,他们找我报仇怎么办?是我想赶尽杀绝吗?人永远会杀鬼,他们不会放过我,不如今天都杀了。”钟言将头一偏,他的两个鬼影马上蹿到王大涛的巨大鬼影面前,王大涛一阵战栗,他知道自己拼不过钟言,可还是尽力再劝。
“凡事不要做绝,以后傀行者会给你提供一席之位!”
“今天他们都活不了,你不要逼我对你动手。”钟言将右手伸向前方,从前他避之不及的金弹现在对他完全没有了威胁,这鬼场可真是好东西。又有几颗子弹被他拦截下来,就在他鼻子尖的几厘米外悬停,钟言将手一挥,子弹调转方向,朝着开枪的人去了。
半秒之后,特殊处理小组的人团灭。
“下一个轮到谁好呢?”钟言慢慢朝前走,左脚抬起,科学家园代表的身后就多了一个鬼影,左脚落地,那人脸色涨紫,活活地憋死了。再往前走,赵恒倒在地上不断翻滚,像是被烈火烧身,试图扑灭看不见的火苗,但最后只能手指痉挛地瞪向天花板。再往前走,旁边一个男人将枪口对准了钟言的太阳穴,下一秒枪就掉在了地上,高高的身体对折地弯了下去,开始剧烈地咳嗽,不断有血沫喷出来。
这一刻,钟言像一个自带疾病和火灾的恶鬼,站在了投影屏的正前方。
投影屏上面,就是他的特写照片。
“天地不公,这就是人间。”钟言抬头看着自己的照片,笑着转过身来。
屋里除了王大涛,刚才办公桌边上的人已经全部倒在地上,就剩下几个还在垂死挣扎的。其中一个仍旧没有放弃,捡起一把枪,用尽最后的力气扣动扳机,伴随着他的动作,一个巨大的洞穿伤出现在他的太阳穴上,显然子弹绕了个弯,自己打中了自己。
王大涛看着这满地的尸骸又无能为力,钟言这回算是完蛋了,每个组织都会让他负责。钟言却不觉危险临近,淡淡地笑着:“你放心,我不杀你。没有恶念的人,我不动。”
“诶呀!”王大涛着实不知该如何处理,“这不是我杀不杀你的事,这是……”
这是惹了大祸,王大涛仿佛看到所有人对钟言下追杀令了,别说他能不能顺利活到明天,单单这办公室外面的人就不好解决。眼前的雾气虽然呛人,但眼瞧着越来越淡,钟言他在鬼场里无所不能,离开鬼场就没法全身而退了。
钟言的太阳穴也在这会儿疼了起来,他知道鬼场的时间到了。刚刚在雪山里为了抵御活尸,费了不少功夫。为了不让自己的理智崩溃,钟言快速地关闭了鬼场,随着雾气和咳声的消失,办公室里的一切都清晰起来,当然,血腥味也格外浓重。
撞门声也在这会儿响起。
“开门!快开门!”
门外有人要进来,而且人数不少。这些代表在办公室里头开会,外面的人一定想不通自己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的。钟言盯着那扇门,短时间内再开启鬼场大概是不可能了,如果强行开启,剧烈的头疼一定能把他逼疯。
门被撞开的动静打断了钟言的思考,王大涛看着他这幅胸有成竹的姿态,只替他惋惜,但他又觉得钟言这样聪明的人不可能没有后手,不可能白白送死。
人一冲进来就傻了眼,满地鲜血,地上的人都不喘气了。能代表组织进来开会的都不是等闲之辈,可却悄无声息地死在了里头,他们看向惨剧的始作俑者,那人不仅没有逃跑的意思,反而气定神闲地坐下了。
白芷的身体护着何问灵,这时候才问:“没事吧?”
“啊?”何问灵根本听不清楚,严重的耳鸣了。
“人是我杀的,要报仇找我,不要殃及无辜。”钟言这时说,“让屋里的人先走。”
“这屋里谁都别想走!”屋外的人就要往里冲,刚刚还和他们说话的同伴已经变成了尸体,报仇的情绪瞬间吞噬了他们的理智。于是拿枪的拿枪,准备请仙的请仙,更多的人往里冲去,脚下踩着粘稠的血。
钟言看着他们冲进来,随后闭上眼,风来了。
起初只是一阵微风,吹得他鬓角的头发随意飘动,紧接着微风变成了足以吹响玻璃的风速,左侧的蓝色落地窗嗡嗡地震动起来,刹那间,整块的玻璃碎成了一片又一片,仿佛外头刮起了猛烈的飓风,直冲这屋里来了。
咔嚓!
最大的那面玻璃碎了。
碎片飞向屋内,在气流的作用下朝着钟言飞去,可是还没有碰到他就全部掉在了地上,哗啦啦,仿佛变成地面上闪着光的碎石。钟言听着这声音,看向那些已经冲进来的人,每个人都面露杀气。
他们看着自己的眼神,像是看到了一个十恶不做的饿鬼,今天必须要斩杀在此,看着自己的头滚落,看着血红色的液体从脖子里潺潺流出。
然后他们一个接一个地被掀翻在地,如同被这风给吹倒了。有的人只是摔在地上,有的人摔在了墙上,还有人直接飞上天花板,再落下来。夹杂着雪花的旋风当中是一个长头发的男孩儿,转身时过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半张脸,五官还未长成,可是露在外头的眼睛已经学会了凌厉的神色。这不该是一个孩子拥有的表情。
等风声停下,飞练刚好踩在一个人的后背上,那人的手里拿着一把细长型的马刀,刀柄稍稍一动,刀尖就可以挑破飞练的腹部,将人刺穿。飞练轻巧地往后一跳,躲开了他的偷袭,不远处响起了拉弓的声音。
有人的十字弩已经架好。
纯金弩箭头的武器发射出来,还不是单弩,数十支弩箭一起袭来,遮天蔽日,劈头盖脸地落下来,只要稍微走神就要被它们刺穿身体和脑袋。飞练再次翻身而起,右臂变成触手黏在了天花板上,身体向后翻腾,地上趴着的那位直接将马刀投掷过来,飞练踩到了马刀的刀柄,脚腕一勾,将刀换了个方向,踢了回去。
窗外的自然风吹了进来,飞练落回地面,脚下粘稠的液体几乎能粘住他的鞋底。冬日的光照射到他的脸上,反射出他眼白里的猩红色,如同即将杀红眼的小兽。
片刻的安静,飞练的双臂变成巨大的触手,将面前所有人一扫而过。刚爬起来的人甚至还没站稳就倒下了,差点被他扫到破裂的落地窗前,掉出去坠楼而亡。哀嚎声不断,触手收回,飞练转身快走,不想再看他们。
再看他们,自己一定会忍不住再开杀戒。
“师祖!”他朝着钟言的方向去,眼里的那片猩红色瞬间开始褪色,逐渐往淡色变化。等到他跑到钟言旁边时,窗外刚好照射进一缕金色的光芒,给飞练那张小脸镶了一层金边,长长的睫毛尖端的颜色都变浅了。
“我回来了,你好不好?”飞练摸了摸钟言的手,身上还带着寒气和冰凌。
“师祖很好,就是担心你。”钟言替他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累不累?”
“累,但是我想着赶紧回来见你,想着想着,就不累了。咱们去玩雪吧!”飞练说完耳朵一动,风声变了,这不是自己带出来的动静。他顺势将钟言往后一推,单独回身抵挡,可是风刃已经抵达耳边,尽管双臂和双腿快速化作触手还是被锐利地割了下去。
“飞练!”钟言的手也被风刃割伤,掌心多了一道血红。鲜血顺着腕口滴答,流过了他的铜钱手串,他快速抓住飞练的身体,刚刚还是人形的飞练已经变回了原状,只不过没有了触手。
血还滴着,钟言用掌心盖住飞练的伤口,心疼地捂住被割出的横截面,而飞练也没有止步,又有几根触手长了出来,但一阵风刃过后,全部齐刷刷地掉在了地上。
钟言愣了一下,起身挡在飞练的前面,抬起袖口面对即将到来的风刃:“蒋天赐!”
风刃停了,变成了一阵微风,贴着他的面颊吹了过去,只是削断了几根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