饿骨轮回[无限] 第187章

  秦翎装作平静地摇摇头,小言当真可爱:“不困。”

  “哦,那你先坐坐,我去换衣裳。”钟言又一次试图溜走,结果衣袖被秦翎拉住。他低头看向那只瘦手,薄薄的皮肤透着底下青色蜿蜒的血管,自己明明可以一下挣脱开来,却不舍得让他扑个空。于是钟言又坐了回来:“好吧,我不换了。”

  “小言,你是不是有什么要紧大事瞒着我呢?”秦翎决定主动询问,看着他眼里的闪躲竟然起了一丝玩闹心态。遇上鬼邪他不怕,自己这样问一问,他居然怕了。

  “啊?你说什么事啊?”钟言反问回去,他也不傻,在不确定之前绝对不会点头承认。此时此刻他还抱有一丝希望,直到秦翎的目光开始下移,从他的脸往衣裳挪移,最后停在了他的胸前。

  这怎么办?直接将人打晕?钟言的两只脚在绣花鞋里微微蜷缩。

  “小言,你是不是骗了我一件大事?”秦翎慢慢地说,又想逗他,又怕将他逗生气了,“今日你又救了我与小妹一回,这份恩情我永生不忘。但是……但是你的衣裳破了……”

  来了,该来的还是来了,最终什么都没瞒住啊。钟言眨了下眼睛:“那你……下回帮我买一条能抵挡烈火的肚兜……好吗?”

  秦翎板着的面孔转了过去,一转过去就飞速地笑了一下,然后控制好神情和脸色再板着转回来:“你还要继续骗我么?我都看到了。”

  钟言给自己壮了壮胆,梗着脖子问:“外头那么黑,你看见什么了?”

  这是生气了还是没生啊?秦翎心里也拿不准注意,只好说:“我什么都看见了。”

  什么都看见了……钟言脑仁都嗡嗡直响,一时间又难受又烦躁,表情说哭不哭,说笑不笑。到底还是被他看穿,自己根本就不是女子,却以女子的身份哄着他和自己相好、交欢,圆了房、亲了嘴,如今被人一语道破,自己还有什么脸面留下?

  可是一走了之,钟言又狠不下这个心。瞬间的情绪顶到了天灵盖上,钟言一瘪嘴,干脆站了起来,十分委屈地说:“既然你什么都看见了,我也不必解释什么,我这就走还不行吗?但你要是轰我走了,屋里的东西我可都要带走的,鱼儿泥鳅乌龟归你,僧骨衣裳头面归我,还有……”

  秦翎淡定地听着,头一回见到这样胡搅蛮缠的人啊,他骗了人,他要走还不净身出去,反而要这要那,真是让人挪不开眼睛,割舍不下。

  “元墨和翠儿我也要带走!”钟言一开口有了些许的哭腔,一整年的相处下来他历历在目,病秧子真是没良心啊,把他治好了他就找茬不放。想着想着钟言又可怜兮兮地看过来:“你想好了,我要是走了往后就没人给你做饭了!”

  元墨和小翠原本在外头守夜,隐约听到少奶奶在房里叫他俩的名字。两个人竖起耳朵一听,吓一跳,什么?少奶奶要带他俩走?

  再往后听听,俩人更震惊了,为什么少奶奶要走啊?今晚这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没人给你做饭你就饿着吧,他们都不会做,做也没有我做的好吃。”钟言先虚晃一招,将自己的好处摆在明面儿上,在屋里走来走去假意要收拾衣裳包袱,“往后也没人给你把脉煮药了,也没人给你缝扇坠了……”

  嘀嘀咕咕神神叨叨,念了一大串的细碎唠叨,钟言见秦翎还不留他,心里就有点儿慌了。这回他走到床边一把抓住被子:“鸳鸯被子我也要带走,往后你就没得盖了!”

  “诶,你别动。”秦翎这才抓住他的手腕,不得不说小言的力气真是大,自己和他掰腕必定赢不了,“我又没让你走,你坐下,别晃悠了,晃来晃去我头晕。”

  “真的?”钟言瞬间坐了下来,“这可是你说的,你再说一遍。”

  “我又没让你走,只是……”秦翎慢慢地笑了出来,浮上面孔的暖意好似初春的风,“只是你骗我这样久了,我连问问都不成么?你为什么骗我?还打算骗我什么?”

  钟言扭过身不看他:“我又没想骗你,我当初也是被人卖了,一睁眼的时候就在喜轿里,穿的是红色的喜服,头上盖着的是红盖头……”

  “我都没挑过你的红盖头。”秦翎冷不丁地插话。

  钟言揉了揉眼睛,也知道自己做法不对,但平心而论他也不觉着骗人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说来说去言语就多了几分底气。“那你现在要怎么样?人都已经娶了,难道你要反悔?你要是休了我你就是大逆不道。”

  秦翎正经地咳了两声:“我要验明正身。”

  “啊?”钟言被这六个字吓住,随后身子往后一倒,被秦翎小心翼翼地扑倒了。两只脚吓得乱踹,又怕一脚将这病秧子给踹飞,明明一根手指头就能推倒他,钟言却不敢大动,怕碰坏了秦翎琉璃般脆弱的身子。

  “你骗我,骗我和你日夜交心,骗我教你读书写字,还骗我给你打头面。”秦翎头一回干这种欺负人的事,很生疏地质问着他,“我还以为你是女儿家呢,你哄着我对你上了心,动了情,对你百般不舍念念不忘,结果眼下告诉我你是男子,岂有地方说理去?”

  “我就是男子啊,我是男子!”钟言点着头说,将他两只手抓到胸口,一压,“你摸!你还想怎么样?”

  被欺负的人声势浩大,欺负人的人羞涩腼腆,秦翎极为害羞地开始摸,隔着布料说:“摸不清楚……”

  钟言好想踹飞他:“那你伸进去摸!快!”

  自己有错在先,又这样专横跋扈,如此秉性的人恐怕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来。秦翎稍稍起身,没有伸手进去做那唐突冒犯之事,而是慢慢解开了自己衣衫的衣扣。

  事到如今,钟言也没有再挣扎的借口了,干脆两手摊开,柔软地倒在了床上,任由一个没什么力气的人将自己拿住了。他总是穿水青色、月白色、柔蓝色,秦翎也跟着他穿淡色,说什么夫妻一体,浅浅的布料在他身上压不住一阵风,他像个蚌壳轻而易举地卸了甲。

  解开之后,先出现的是他那个高高挺起又装模作样的肚子。秦翎解开绳子将枕头丢到床下:“此物碍事……”

  “那可是你的骨肉。”钟言还不忘笑话他一句。

  “原本我可能有骨肉,如今你来了,我被你骗得没有后。我没有骨肉了,你说吧,你要拿什么赔我?”秦翎没急着验明正身,反而掀开他的肚兜看看肚子,“还好没烧伤。你也是,火势那样大,咱们三人若一头冲出来也不是活不了,你偏偏要去抵挡。”

  钟言的心一软再软,忽然觉着要是那火伤着自己了也不错,这傻子一定吓得不轻,一定会使出浑身解数来哄人。查了伤势,就要验他的身子了,钟言紧张地吸着气,平坦的肚子和胸口一览无余,确确实实是什么都没有。

  就算有,也只是比普通的男子大那么一点点,胸膛微微有。

  秦翎解开他的肚兜后就将床帐洒下来了,外头的烛火照不进来,钟言还稍稍好受一些。他不止用眼睛来验,也用了手,指尖比呼气还要轻盈,留下了一些爱惜的触碰。摸到胸口时钟言捂住了双眼,却忍不住从指缝中偷看,他怕从秦翎的脸上看出一丝不耐的神色来,怕他厌恶,怕他痛恨。

  “怎么还是这样瘦……”秦翎说话很轻,“你兄长平日里给你送那么多吃食,你怎么还不长肉啊?”

  钟言噘嘴了,那点儿算什么啊,我能把秦宅吃到空无一人。

  “果然是……怪不得你兄长那样紧张,原来你兄长也知道我娶了男妻。”秦翎故意这样说,掐了掐他的小肚子,屋里不用大红,他们的床褥都是柔柔的粉色,粉绸缎衬得小言纤细雪白,莫名怪好看的。

  秦翎喘了喘气,笑着捏他的侧腰来掐:“骗子,你骗得我好苦啊。”

  “我也不想啊,我也委屈着呢,如今木已成舟,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你还打算怎么办?”钟言索性破罐子破摔,“你写休书吧,你去官府告我吧。”

  秦翎一下子全笑了,伸手捏住他那张可气又可人的脸来:“明明是你骗我在先,怎么弄成我欺负你似的?莫非你真要休书?”

  “你敢!你敢写!”钟言皱起了鼻子。

  秦翎摇了摇头:“我没有要写,你我不写那个。”

  “那你要怎么样?”钟言恨自己对他狠不起来,吓唬他都不舍得。

  “我没想过怎么样,我只是问问,你我已是夫妻,我总要知道自己娶了一门男妻吧。”秦翎将他的手抓住了,如今两个人终于没有了秘密,心与心坦诚相对,他们已是世上最贴近的人。

  “你没想怎么样你还……”钟言想要甩开他的手,忽然甩不动了,也说不出话来了,保持着这个姿势躺着,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里看。烛火随心晃动,慢悠悠地往下燃烧,直到“噼啪”爆了个灯花,钟言才恍如初醒。

  “你方才说什么?”他偷偷地瞄着秦翎的脸,那样好看,看多少次还是会心软心动。

  秦翎认命地笑了笑,自己这生气是没法装了。“我说,你好歹要让我知道自己娶了男妻吧,往后你我也不再隔着一层。”

  “你不生气?”钟言坐了起来,“不恨我?不休妻?我不是女子啊,你摸仔细了,我是男子,和你一样的。”

  “哦,那我还要好好摸一摸,来,你躺好,我再验验你的正身。或许验完了我就不气了。”秦翎笑了笑,又一次将他给放倒了。

  门外,小翠和元墨蹲着偷听,恨不得将耳朵贴在门上。

  “少奶奶为什么要带着咱俩走啊?”不一会儿元墨问,“这就是夫妻吵架吗?我小时候爹娘总是吵架,但不像这样吵着吵着就没声了。他们会摔东西。”

  “我哪知道……”小翠摇了摇头,又关心主子,又关心他们之后的命运,“咱俩再听听。”

  作者有话要说:

  秦翎:我和小言是最为亲密的人!没有秘密!

  言言:我不是人……

第154章 【阳】湿癸柳13

  屋里忽然变得好安静,小翠虽然年龄小,但四五岁时就学过规矩了,主子在房里做什么他们都不能偷听。但她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一日,竟然拉着元墨一起偷听墙角。

  不能不听啊,少奶奶若是和少爷吵起来要走,她和元墨何去何从?虽然他们都是跟着少爷的人,但命是少奶奶救的,这份大恩大德无以回报。

  “怎么没声儿了啊?”元墨的耳朵紧紧贴在门上。这不对劲吧,爹娘吵架可没有这样消停,房梁都能掀翻。

  “对啊,怎么这样安静啊?”小翠皱着小眉头,“方才少奶奶说什么‘要走’,‘休书’,莫非是吵得不可开交了?”

  “糟了糟了,少爷那身子可别被少奶奶给气死了!”元墨从紧张变成了慌张。

  小翠看他急着要起来,又立马给按下来:“你别手忙脚乱,少奶奶那样疼惜少爷,绝对不会给人往死里气。不过少奶奶要是真生气一跺脚走了……咱俩跟谁啊?”

  “啊?”元墨眼睛睁大,“就不能不走吗?”

  “你从小照顾少爷,自然不舍得,我其实也不舍得,但总不能让少奶奶一个人出去。”小翠抹了抹没有泪水的眼睛,“再好好听听,明日再说吧!”

  两个小孩儿不吭声,蹲着往后听,听着听着怎么还听见屋里头笑了?笑着笑着,怎么屋里头的金铃铛还响了?

  床帐里头,钟言捂着肚子笑个不停:“你别挠了,我痒痒。”

  “你以男子之身骗我至今,我偏要挠。”秦翎轻轻地挠着他的腰侧,指尖绕过他浅浅圆圆的肚脐,两个人笑得脸都红了。

  “我痒痒,我生气了啊!”钟言没什么力气地瞪他一眼,紧接着又笑了,“我真气了!秦翎!”

  这是他头一回严肃地喊这个名字,可见是痒痒急了,秦翎见他真的急了便收了手,他还以为自己早就没有了玩闹之心,原来碰上心悦之人就会变回小孩子,总想着闹他。

  “好了,我不挠了。”他又假意叹了口气,“唉,被人骗得好苦,骨肉是个枕头,还没有山楂葫芦吃,也没有精巧的扇坠子用,家有贤妻,却是男子。”

  “你这个读书人怎么这样计较,这些事来来回回地说。”钟言准备起来了,“这回验完了吧,不验我可就起来了。”

  只验了上半身,钟言已经觉着差不多,再加上以他对秦翎的了解他必定不会再说什么。却不想膝盖被人轻轻地按住,秦翎红着脸说:“我若是说没有验完……你可让我验明么?”

  钟言深吸了一口气:“你想怎么验?你不要乱来。”

  “可是你已经对着我乱来过了,你蒙住我的双目,捆住我的双手,还骑在我的身上……”秦翎说不出口,那样的字眼根本不是他能想象的,“总之,我要再验。”

  钟言再吸一口气,若不是自己愿意恐怕谁也没法对自己说这种话、做这种事。水青色的裙角烧得残破不堪,被人小心翼翼地褪了下来,绣花鞋的鞋底都是泥沙,也被人轻轻地脱了去。衣衫尽褪的一刻钟言咬紧了下嘴唇,这时秦翎忽然起身走了,留下了他一个人。

  “呼。”床帐外头一声,灭了一盏最近的烛火。

  床帐里头更看不清楚了,钟言却逐渐放松下来。他连滚带爬地进了被子,盖上了他们平日所用的鸳鸯绣花被,等秦翎再回来钟言光溜溜地缩了起来:“你真要看?”

  “灯都吹熄了,我看不见。”秦翎低声说,“我用手就好。”

  钟言松了一口气,突然间,秦翎的手伸了进来,带着他并不滚热的体温。清瘦的手着实没什么力气,攥住脚踝也攥得不牢,一挣就能踹开。他拿笔的手滑过自己的脚后跟,钟言打了个哆嗦,一瞬间很想被人拥抱,独占那份柔情蜜意。

  “怎么这样凉?是不是冷着了?”秦翎先挠了挠他的脚心,异常柔软,他总是感叹于小言的双足细腻,像生下来就没走过路。

  “我不冷。”钟言不知道该不该躲,不躲着实有些害羞,可两个人都是男子,躲了算是什么事啊。

  秦翎点了点头,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随着他的手往上移动,钟言的双腿也越来越不会放了,膝盖笼了一片暖意。他们隔着被子,眼神彼此闪躲,实在是谁都不敢看对方,遮羞布如今全部掀开了,只剩下炽热的袒露。

  柔软的手和冰凉的身体,秦翎不知不觉地皱起了眉毛。他眉毛皱得很用力,也很认真,钟言都不记得上回见他这个神情是什么时候,大概是生病失明那时候。那阵子是秦翎最难受的日子,寂寞潦草的病榻只剩下漆黑无言,他宁愿死,也不想要过那种生活。

  可如今他都好了,为什么又这样痛苦?钟言不懂,人太难懂了,比鬼复杂许多,只知道自己躲无可躲了。

  “为何……为何是这样的?”秦翎的眉心稍稍有所舒缓,显然他们是不同的。他再次寻找,可是指缝找来找去总是找不到,显然有所残缺。

  钟言用被子挡住大半张脸,只漏出小小的一块皮肤,脖颈冒汗:“什么为何为何,没有为何,我天生就这样。这是我的残缺。”

  “天生的?”秦翎收了收手指,“那你这样天生……可有难受的时候?还能不能看郎中了?”

  “看不了,我这叫天阉,一出生就这样子的,没有任何法子和药方能治。所以我脖子上的喉结也不明显,也不长胡子那样的毛发。”钟言直打哆嗦,但也坦诚地面对自己身子,“我与你……并没有什么不同,只不过有东西长在里面,没什么。我虽然认定这是残缺,但我也不差什么,别人休想因为此事而看轻我。”

  “你受苦了。”秦翎看他这样轻松,心里却无法轻松。他也是男子,最知道在意什么,他不相信小言从小就如此看得开。这必定承受了无数个辗转反侧和旁人冷眼,磋磨痛苦之后才能轻松地说出这句“没什么”。他越是这样,秦翎就越是难受。

  只可惜了,这种症候没法请郎中来看,否则必定给小言请遍城中名医,或带他四处寻找高明的游医。秦翎往下按了按,自己像个摸脉的郎中,所有轮廓都在他脑海中呈现,就和那日从布条缝隙里看到的一模一样:“那……平日里需要注意什么?会疼么?尿尿可有难受?”

  “没什么可注意的,你别瞎问了。”钟言受不了他的柔情,还不如他和自己生气呢。生气最起码可以哄,可这会儿自己浑身难受。

  “这个……尺寸也没有事么?”秦翎丈量着,比对自己来看,确实是秀气纤细许多,而触感和小言的脚心相像。

  “没事没事,你再验就有事了!”钟言裹着被子往旁边滚了滚,一滚就滚到床的另外一边,“这会儿没什么可验的了,你不要太过分。”

  秦翎没觉着自己过分,他只是检查身子。可想着想着他的身子也热了起来,毕竟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几次急促的喘气之后秦翎慢慢往下压,嘴角再次挂上了微笑:“我再过分也没有欺骗别人……好了,我不验了,你出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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