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翎的动作一顿,似是意料之中,又是预料之外。“发生什么了?”
“去杀一棵树。”钟言淡定地说。
“树?”秦翎紧紧地握住他,着急到差点儿咳嗽出来,“是后厨的那些树根么?不是已经被二弟请来的高人砍掉了么?”
钟言马上轻抚他的后背,后悔自己在他吃冰碗的时候说这些:“慢点儿,先咽下再说话,我这会儿又不去。”
秦翎早就咽了,只是着急到一口气没喘上来才有了反咳之意。方才舌尖的甜变成了苦涩,他不敢想象小言又要出去面对什么。那些树的本事自己虽然未曾亲眼所见,可张开绘声绘色地讲了一遍,蛊虫如何破体而出,人肉如何被树枝吸干,仿佛历历在目,令人肠胃翻涌。
“到底什么树?”秦翎等这口气喘上来,迫不及待地问。
“不是后厨的树,后厨那些都不碍事,已经死掉了。”钟言又给他擦了擦眉心,这傻子急一头汗,“蛊虫并没有那么大的能耐,那些柳树从人的身子里长出来,虽然怪异,但终究只是普通的柳树。我要杀的是一棵癸柳。”
忽然一阵晚风吹过来,钟言的头发还是没好好梳成嫁了人的样式,秦家的家丁们都知道这位大少奶奶发丝凌乱,却又异常能耐。光洁额头上的碎发在风里飘动,秦翎用手摸着他的面庞,一刹那,想让时辰停下。
他经常觉着,小言才是他房里那尊镶了金身的佛,是来渡他的。
“怎么杀?危险么?”秦翎无助地问,除了问,他插不进手去。
“危险……不好说,但想必我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事。只是这事麻烦就麻烦在……此癸柳是一棵湿癸柳,当年那些孩子或许都是死于大旱。”钟言吸着滚热的气,“柳树本就属阴,若成癸柳已经是了不得,湿癸柳是阴上加阴,兴许已经成了精怪。我也是从前听人说过,这东西一旦出现就会引发大旱,不将天地灵气吸走不会罢休。若是它真在咱们秦家,恐怕全城的百姓都要干死它才肯罢休。”
“莫非就是门口那棵?”秦翎一惊,“那是曹良所种。”
“他种下,他未必知道是癸柳,这事我会再查。”钟言眼里闪过一丝冷色,“要真是他,我还真留不住他呢。”
手里的冰碗怎么都吃不下去,秦翎将人搂在怀里:“那你几时去?几时回?我算着时辰,心里也踏实一些。”
“傻子,你算这个做什么?”钟言抬头问,额头轻轻地蹭着他的下巴。
“你我分开,度日如年,若是能知道时辰,便知道离再见你又近了几刻,心里只会越来越满。”秦翎不舍,今夜估计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钟言被他暖得说不出话来:“你别等着我,好好睡觉,睡一觉醒来我就回来了。”
秦翎只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离开的时候刚好过了二更,外头还是一样的炎热。钟言挺着一个假肚子飞檐走壁,一溜烟儿的功夫,秦翎坐在窗边已经看不到他了。元墨和小翠守在旁边,实在也是担心,两个人嘀嘀咕咕了一阵才决定开口,不管怎么说还是先让少爷睡下才好。
“主子,要不您躺着等吧?”元墨小声开口,“少奶奶刚刚走,怕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您这样等着容易熬坏,躺着等也是等,岂不更好?”
秦翎的手放在窗边,书案上放着小言用惯了的毛笔和砚台,他抓着他写满了字的宣纸,紧紧不放,好似抓着那人的指尖。“我还是在这里等着吧,如果他回来了,那一进院就能瞧见我。”
“那我给您搬椅子吧。”小翠见劝不动,只能退而求其次。
秦翎摆摆手:“坐着我更心急,不如这样站着,眼睛就盯着他回来的方向。你们去点灯吧,别心疼蜡烛,让你们少奶奶一回院就亮堂堂的,心里也高兴。”
“是。”小翠和元墨异口同声,只能去办了。
屋檐上,钟言走得虎虎生风,很是威风。平日里他装作有身孕的样子故而不能大动,憋都要憋死他了。人人都称呼他是“大少奶奶”,可他的本性还是天地之间无人约束的饿鬼,鬼性难驯,他并不习惯在一个地方久留。
换成以前,他久留的话就会惹来许多炼丹的道士,这回有高僧僧骨的帮衬,好像没什么人找上他。
夜晚的秦宅才是钟言最习惯的景象,没人,不热闹,安静得宛如一潭死水。钟言很快就到了门口,很老远就看到了那棵树枝庞大的柳树,几日不见,它怎么又长高了?
绣花鞋无声无息地沾了地,钟言轻巧落下,有一阵风吹向他,很是熟悉。他不禁往后看了看,然后回过头来,照准那棵柳树走去。
癸柳分为两种,湿癸柳引大旱,干癸柳引大水,都是天地灵性失去了制衡的缘故。离那棵柳树还有十步之遥的时候钟言停下来了,不言不语不动,像是等着什么。
“是我小看你了,没想到一棵柳树也能这样厉害。原本我不想杀你,想着你吸够了灵气就能自己离开,可如今全城百姓被你害得民不聊生,再不杀你就要颗粒无收,趁着还没死人之前,我只能杀你。”钟言一步一步朝着柳树走去。
柳树却纹丝未动,好似一棵很是普通的树木。若没有人移动它,它将永生永世留在此处。
钟言却闻出了水的气息,随后从袖口里掏出一包东西,便是他暴晒过的深山红土。
这东西还有一个很特别的名字,叫作“食铁”。
因为土壤里有铁这种东西,所以才能出红锈色。铁在五行当中属“金”,天性克木,暴晒后又多了克水的能耐。一把食铁撒出去,柳树垂在地上的那些柳条即刻开始抽动,钟言正准备再洒一把,一阵脚步声逆风而来,踩着风如约而至。
“长嫂即将临盆,为何夜晚不在屋内歇息,跑到这里干什么?”从上方落下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大着肚子的柳€€。
熟悉的气味更加浓郁,就是钟言陪着秦翎去秦烁院里送礼那日闻到的香气,不是花香,实为树香。钟言毫不惊讶:“这话我也要问你,弟妹如今怀有身孕,为何还要冒险而出,就不怕我杀了你?”
“要杀我?也要看看长嫂的本事。”柳€€站在了湿癸柳的前方,用自己的身躯挡着钟言的路,“长嫂,你太大意了。”
“怎么说?”钟言笑眯眯地问。
“食铁确实能伤它,但是杀不了它。你既然已经知道它是湿癸柳,就该知道它的厉害,别说是你,就是你我联手也不能撼动,再者说,我也不会和你联手去伤我干娘。”柳€€笑着,无数柳条宛如垂髫纷纷绕向她,爱惜地围拢起来,像是抚摸着心爱的女儿。
“干娘?看来我没猜错,这柳树和你关系不浅啊。”钟言点了点头,忽然脸色变冷,“你说得也不全对,若我使出全力未必不能杀它,而且为了除掉后患,我会将你和你肚子里的孩子一起铲除。”
柳€€的笑容里有一分不信:“那就请长嫂出手吧,你我之间不必客气。”
“可我今日不想亲自动手。”钟言打了个哈欠,“如此之大的灵性动荡,你就没想到会惊动别的什么?”
柳条交织成为一个秋千,将柳€€轻轻地托了起来。柳€€随风摆动,更像是一个女鬼:“惊动什么?”
“我相信他们已经来了。”钟言已经看到了,不远处的两个身影正在靠近,一个年老,一个年轻,年老的微微驼背,年轻的太过瘦弱。等到他们走到面前时也被吓了一跳,童花差点跪下磕头了:“大少奶奶?二少奶奶?你们……你们怎么……”
“你是什么人?”柳€€充满敌意地问。
钟言却抢先回答:“他是能杀你干娘的人。”
柳€€瞪大了眼睛:“不可能!”
“你害怕了?还是说你完全没想到?”钟言看向童苍和童花,微微低了下头,“没想到世上还有神农遗脉,草木心,治万民。”
作者有话要说:
钟言:我摇人了!
第156章 【阳】湿癸柳15
童花和童苍就站在他们的面前,两人穿的皆是寻常布衣,脚下踩的是草鞋。唯一不同的是童苍的手里拿着一根百年木拐,童花仍旧背着他平日里用的草帽,手里拿着他心爱的小花锄。
“您、您、您……您为何看得出来!”童花一开口就漏了馅儿,再想往回说已经来不及了。童苍听完直摇头,真不知道该说孙儿性子单纯还是太过愚笨。
钟言朝他们走去,率先挡在了两位神农和柳€€的中间。柳€€错就错在没考虑到这一支遗脉,等她想明白了也就晚了。
“一开始我也没想到,只觉着你有些奇怪。”钟言眉峰微动,别说是花农,他院里随随便便来个谁他都提心吊胆,必定要细细观察,绝不出错,“我那院儿的风水不好,可你在里头大修土木居然没伤着你,可见你自有破解的法子。”
童花缩起肩膀,含胸低头,吓得不敢看向爷爷。头顶被木头拐杖敲了又敲,敲得脑袋生疼,童花也不敢和爷爷顶一句嘴。
“我不让你进秦家,你偏要进!”童苍恨得牙根痒痒,“一早就知晓秦家有事,你不躲得远远的!你以为自己那点本事能应付?到最后死无葬身之地!”
“老人家您也不必责罚他,凡事都有因果,他撞进秦家是今生命定,只不过我还有一事要问。”钟言很是尊敬,上古遗脉三支,女娲为首,神农其二,神算其三,其中神农最难遇到,倒不是这支的人数最少,而是这支经常神龙见首不见尾,隐居森山,长久不出。他们是草木之心,若要活得长久必定要接触草木山水灵气,但又心怀慈善,在大灾大难之时最易出现。
童花仍旧不敢抬头,确实是自己大意。他早就知道秦家的大少奶奶不一般,但没想到居然能看穿他们的身份。
“院里那只小刺猬是不是你带来的?”钟言直指白仙,“神农身旁多白仙,白仙也会和你们求药,那小东西成仙不久,莫非是你带着它?”
没想到童花快速地摇了摇头,这倒是让钟言十分惊讶。
“不是我带过来的,那只小刺猬莫名其妙就出现了,它和我说它救了人,就可以在这里长长久久地吃贡品。还说您给的贡品特别好吃,它再也不用饿肚子了。”童花小声地说,“后来……院里的草木被人下毒,白仙那晚就没怎么来。”
风云欲来的感觉再次侵袭钟言全身,白仙出现实为奇怪,他原本以为是神农带过来的,没想到居然不是。不过他也没时间再问下去了,一根柳条快速地抽打过来,差点抡到童花的小脑袋瓜上。这要是抡到了这小脑袋就被劈成好几块儿。
童花只觉着身子变轻了,双脚骤然离地就被人拎了起来,再回神时已经稳稳落地。树叶的气味夹杂在水腥气当中,四周弥漫着一股湿热,好似无数条河流的水被烈日灼干一起蒸发,滚烫附着在他们的身上。眼前原本清晰,忽然间落下弥天大雾。
童花到底年龄还小,十几岁的小神农头一次经历天地之间的灵性动荡,他紧张地抓紧自己的小花锄,只见大少奶奶和爷爷已经挡在了他的身前。
“邪物!让你活到今日是我老头子失算!”童苍没戴草帽,布衣在风中猎猎作响,苍白的白发好似被风撕开。他的木头拐杖硬直地戳在了地上,宛如一根钉子扎进了风里,直接将这阵狂风扎在了原地。面前的湿癸柳像是可以移动,几个刹那的功夫它又长大许多,枝条张牙舞爪迎面扑来堪比天罗地网。
就在这数不清的柳叶和垂枝的交汇当中藏着一抹消瘦的身影,不是别人,正是柳€€。
只不过这会儿的柳€€已经不是他们经常见到的秦家二少奶奶模样。她头发完全散开,每一根黑丝都和柳枝相互缠绕,整棵树就是她的支撑。风开始卷动,柳叶吹到人的面颊上生疼,钟言轻巧躲过一片但还是不能躲过所有,稍不留神就被划伤了颧骨。
片片锋利,叶叶不留余地。杀意四起,直面袭来,钟言看向癸柳,依稀能看到柳€€高高隆起的肚子。
她居然冒着伤胎的危险也要护住这棵树!
而这层层叠叠的柳叶炫刀好似无法伤及童苍,每每飞到他周围就会被另外一股力量抵挡。钟言知道这根本不是风,而是灵气的流动。
自然所成的精怪根本无法操纵天然,好比融肉雪,它根本无法操纵下雪,而是用自己吸收的灵气造雪。这会儿的风也不是真的风,是湿癸柳吸收的天地灵性,足以化雨的灵。但这种东西碰到神农简直不值一提,只因为世间万物的灵性都能被神农所用。
更难得的是,神农都有慈心,当年他们连白婴子那种东西都能抓而不杀。
“早知如此,我几年前就该了结你,不会让你长这样高大。”童苍长眉微动,攥在手里的木拐杖骤然直指树木,“再纵容下去整片沃土即将十年大旱,到时候人间如炼狱,一步一饿殍。”
声音传到了柳树那边,柳€€如女鬼一般随风摆动:“你在说什么?我干娘只是渴水,只是吸收了一点今年的水气。”
“小姑娘,我劝你下来吧。”童苍在动手之前还是想劝劝柳€€,“你好不容易有了身子,虽说它是你干娘,你也要知道你干娘只会害得四方干旱,百草不生啊。”
“我为什么要下去?”柳€€漫不经心地问,在柳叶的爱惜和围绕下她仿佛才变回了一个活泼的姑娘,一个被娘亲疼惜的女儿。她的脸亲昵地蹭着柳枝,那些枝条纷纷贴靠过去,足以划破喉咙的柳叶经过她的抚摸就额外柔软。
“我才不要下去,我干娘才是世上最疼我的人。别人都太肮脏了,没有一个安了好心眼!真的让我恶心透了!”柳€€忽然声音加大,而接下来的一幕幕让钟言无话可说,他听说过有些人会认些别物当作“干娘”,大多数都是命不好、八字不好或者出生后就容易生病的小孩儿,家里为了让孩儿身子强壮,就让孩儿认一块巨石为干娘,或者五行缺木就认一棵老松。
诸如此类,比比皆是,钟言见过的太多了,但认柳树的还是头一回。本身这事就是为了强壮气运,谁家也不会让孩子认阴树,更何况是一棵癸树。
“别人都太肮脏了,秦家是这样,柳家更是这样。”察觉到女儿的难过,更多的柳枝围绕过来,柳€€的身子都要被柳叶盖满,“从小我就知道没有人可以相信,活人都不如我干娘干净透彻。”
“等等,你说什么?”钟言看不透她的心,犹如看不透她现在的面孔,“秦家里乌烟瘴气这事我认了,关你们柳家什么事?”
有一阵风吹来,柳€€的声音被风吹得淡淡的,如梦似幻。
“为何不关柳家的事?我原本就不是柳家的人,柳夫人根本就没有女儿。”柳€€的声音里掺杂着怨恨和狠毒,这才是真正的她,那个安静的柳四小姐只是她平日里的空壳子,“看在你们就要给我干娘当沃土的份儿上我就告诉你们,柳家的孩子没有一个是他们自己生的。”
这消息比柳€€使诈更让钟言震惊,一开始他还以为秦守业费尽心思让秦翎休妻,就是为了立马再娶柳四小姐。秦守业看不上自己,认为自己没有身世背景,而柳家的家业刚好和他秦家相配。可秦翎那傻子就是不肯休妻,秦守业无奈之下立马安排秦烁和柳家联姻,这才有了柳€€进门的事。
可按照柳€€的话往回推断,这一切都是柳家的阴谋?
“柳家无子,这是姓柳的命中该绝,无论他再怎么纳妾都是没用,家里的女人没有一个大起来肚子。他试过偏方,也试过求佛,甚至请过算命的高人来指点迷津。但是这都无用,他注定没有孩子,也养不活别人家的儿子。实在没有法子了他才收留了我们四个姐妹,让我们分别认了他最疼爱的三个女人为娘亲。我虽然明面上是柳夫人的女儿,可从未将他们当作自己的亲生父母。”柳€€的身子还在柳树里头摇晃,“我们日日被他们鞭打,责骂,学着将来嫁为人妻应有的本事和能耐。”
童花站在最后头,但随着柳€€的情绪有所起伏,周围灵气的动荡也越来越危险,随时随地都能将他们吞没。他立即上前想要保护爷爷,但童苍将手一挥就把他打了回来。
“回去!”童苍往后瞪了一眼,“让你别掺和秦家的事,如今真出事了,你以为自己那点儿斤两能应付?”
“可是……”童花被打得一震。
钟言不愿意见童花挨打,虽然明知道童苍是为了孙儿的安危着想但还是拦下了。“你还是往后退退吧,癸柳已经成精怪,你身上的灵性还不足以应对。”
这话说得不假,他忽然想起童花其实提到过他和童苍住在哪里。他们住在深山老林当中,和花草树木为伴,也只有这样神农才能长久,否则神农血脉也会枯萎的。
童花被他们两个人同时往回推,实在没办法只好老老实实地退回来。风声渐响,钟言再近一步,问:“柳€€,你嫁入秦家,我也叫你一声弟妹,不管如何你现下身怀有孕,为了自己的身子还是……”
“身孕?我有身孕?”柳€€像听了世上最为羞辱的事,“你以为我和你一样,贪图秦家的钱财所以赖着不走,为了争家业所以急急有孕吗?”
钟言斜甩了一个白眼过去:“我不是你们柳家人,别把我想成那样,算了,原本还想劝你,这会儿你爱怎样就怎样吧。老人家,你可以动手了,柳€€自己都不珍惜她的性命,你也不必替她操心!”
童苍双眼紧闭,再次睁开后两个眼珠都变成了木头,只看一眼就有木料的纹理。周围忽然飘起了青草的香气,在灵气的吹动下袅袅环绕,钟言顿时感觉耳清目明,仿佛置身于冰冻后的老松林当中,处处都是松油的沉淀。
水腥气和树香被逼得节节败退,一时之间风起云涌。钟言则时时刻刻盯着柳€€的反应,生怕她来一招釜底抽薪。毕竟神农这一支毫无自救的能力,他们尝尽百草可抵挡不住一丁点儿的损伤。
湿癸柳却没有安静下来,反而愈加的残暴、暴躁。它的情绪也立马影响了柳€€的情绪,一个小姑娘好似尝遍了人间的痛苦,死死地看向钟言。
“给男人生孩子就那么好吗?更何况是那么一个病秧子!男人究竟有什么好的!要我说,世上的男人皆可杀了!”柳€€忽然开口,嘴角莫名其妙地多了一条嫩嫩的绿色枝丫。但那枝丫立马消失不见了,就像被柳€€生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