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好多人啊。”何问灵用一丁点的视力左顾右盼,“关老爷是不是很灵验?”
“越是有钱人越迷信,搞这种活动,周围的居民肯定会相信很灵验。”白芷面无表情地说,见缝插针地往前走三四步。
何问灵又被带着往前了一些,她很少见到白芷这样执着:“那你是不是也相信?不然干嘛凑这个热闹。”
前头并没有立马回答她,所以何问灵也不知道白芷是信还是不信,也听不出她的情绪波动。她走得很慢,她也就走得很慢了,走着走着她忽然听到白芷说话。
“我是药人,我从来不信这些,因为我就没见过神佛灵验,更别说关公老爷。”
“那咱们来做什么?”何问灵闭着眼睛问。
“你蹲下。”
“什么?蹲下?”何问灵忽然被人拽了拽,单腿后撤,一下子就蹲了下来。有什么东西从她雪白的发顶一扫而过,说轻不轻,说重不重,不像羽毛,更像是一张大手,一片厚实的布料。光线也随之暗淡下来,没有那么多刺眼的亮往瞳孔里头钻,何问灵缓慢地睁开瞳孔完全散开的眼睛,看到同样单膝跪在地上的白芷,还有头顶那把带着红绸缎的关公大刀。
一下,头顶有东西又扫过去,白芷的脸上明明灭灭,如同阴影一样厚重。
两下,白芷看向了这边,视线在红袍下交汇。
三下,何问灵才看清楚面前站着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在当街巡街的关老爷。白芷带着她拦在了路的中心,将关公拦了下来。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钟言带着13小队等着他们归队。小女娲骑着飞练的脖子坐,两只手抓着他的长头发当玩具,萧薇目视左前方,问:“她们在干什么?”
钟言缓慢开口,像是在说一个古老悠远的故事:“关公袍下过,关关难过关关过。”
他们等着她们回来才开始行动,由于已经和物业打过招呼,这么多人一起进小区也没有受到阻拦。小区环境不错,绿植覆盖面积很大,其中还有一个很大的人工湖。王大涛显然过来踩过点,带队从湖边走过,走到A栋的时候直接刷卡进门,然后大家一起上了电梯。
301有密码锁,但由于江傲露的失踪密码锁没用了,只能用配备的备用钥匙来开。屋子是三室一厅,客厅采光良好,大落地窗配上高端家具,处处显示了江傲露的经济水平。
放在崇光市也是个小富二代了。
钟言走进屋,屋里放置最多的就是艺术品了,雕塑、绘画、插花,甚至在玄关处有一角枯山水。和所有的摄影师一样,这个年轻的小姑娘也喜欢冲洗自己的作品挂在墙上,大家走走停停,虽然都不是内行人但不妨碍大家觉着她拍得好。
“挺有天分。”萧薇羡慕地说,“我小时候也喜欢过一阵子摄影,但是设备太贵了。”
“而且这东西还没有一步到位的时候。”梁修贤跟着说,“就和钓鱼佬永远惦记别人的鱼竿一样,摄影师永远惦记着自己没摸过的镜头。”
“哦?你也懂?”萧薇转头。
梁修贤推了下眼镜:“喜欢过一阵子。”
“后来怎么不拍了?你不像买不起镜头的人。”萧薇冷冷地问。
梁修贤又推了下眼镜:“扛镜头太累,吃不了这份苦。”
他们斗嘴的时候钟言就带着飞练去了厨房,厨房有两个,一个开放一个传统式。飞练进来之后先翻了下冰箱:“咱们看这些做什么?”
“你不知道,厨房是最容易泄密的地方,也是最能看出个人习惯的地方。”钟言当然要找人气最足的地方下手,“冰箱里有什么?”
原来是这样,看来自己的做人经验还是太少了。飞练随意地翻了翻冷藏室:“一些零食,少量水果,看起来像是蓝莓和草莓。冷冻箱里有冰淇淋,然后就没了。”
“没了?就这些?”钟言凑到旁边看了看,原本还以为飞练没说全,结果一看,还真就这么点儿。
“她饭量这么小么?不过现代人都习惯点外卖。”飞练关上了冰箱,拿起钟言放在灶台上的资料,“这里头写……她曾经在账号上公开说,有不干净的东西在跟着她?”
“是,她失踪之前发过的。”钟言将那份资料重新拿过来,目光停在了第三页。
[额……怎么说呢,总觉着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跟着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我真不该拍摄那些照片,我真的是一个很糟糕的摄影师。回家的路上一直回头看,真的有东西跟着我,额,我没骗人,为什么有人说我骗人!]
[以后都不敢走夜路了!我要在家里躲一个月!]
“师祖觉着这话不对劲?”飞练低着头问。
“我看了看后头,她已经决定暂时反锁房门留在家里了,为什么只存这么一点儿吃的?她不是反锁好多天失踪的,按照时间推断,一开始反锁她人就没了。”钟言说,“人是铁、饭是钢,你如果决定留在家里,你第一个准备什么?肯定是饮用水和满冰箱的食物。”
“师祖果然聪明。”飞练关上了冰箱门。
“不是我聪明,是因为我总挨饿,任何欲念都可以被恐惧打倒,但食欲不会,你就算再害怕,该饿的时候还是会饿,而且饿得会更快。”钟言带着飞练去了江傲露的卧室,这里都被警察搜索过了,所有毛发、指印以及鞋印都被采集完毕,留给他们的只是些毫无价值的摆设。
“她很热爱摄影啊。”飞练环视一周,墙上挂着不少她的摄影成果,还有一面特殊的柜子,专门放置她的昂贵摄像头。
“这么喜欢摄影的人,怎么能说出这些话?”钟言继续往后翻阅,好像江傲露在路上被不明生物跟踪之后就有点儿不对劲了。
[我一个女人为什么要玩摄影,我吃饱了撑的是不是!]
[果然女人就不能玩这个,玩又玩不明白!]
[明天就把摄像头都卖掉!留给你们男人去玩吧!]
这跟女人、男人有什么关系啊?钟言紧紧皱眉。不过江傲露在发布白龙潭照片之后遭受过莫名其妙的网暴,可能那次网暴也影响了她的心理状况。
飞练又在卧室里绕了一圈,仍旧没发现什么可疑。他来到落地窗的边上,看向对面的楼,所有的建筑物都有着大面积的采光落地窗,而为了避免对面的窥探,一部分居家人士都选择用纱帘当作窗帘,这样既可以达到采光的需求又保留了隐私。
其中一扇窗口引起了飞练的注意。
窗帘将窗口盖得密不透风,但如果是窗帘的异常还不足以引起他的关注,主要是那里有一股子……死人的气息。
飞练眯起了眼睛,把那扇窗口仔细打量,身后响起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他一回头,小女娲拖着小恐龙玩具正朝他走来。
“过来一下。”飞练给了她一个眼神。
小女娲直接原地起跳,跳到了天花板的吊灯上,蹭蹭两下爬到飞练的头顶,又坐回飞练的肩头。飞练指了指奇怪的窗户,问:“你觉着那里头有尸体么?”
隔着玻璃,小女娲看向那扇窗,摇了摇头。
“要不你去看看?”飞练盛情提议,并且打算打开窗户。
小女娲仍旧摇了摇头,吭哧一口,咬了他一只耳朵下来,脆脆地吃掉了。
大家都在搜索,但是全部都一无所获,连最灵敏的钟言都没察觉出这屋里有灵异现象活动过的痕迹。他们只好先安顿下来,中午和晚上都点了外卖,等到天完全黑掉,窗口对面是万家灯火,钟言让其余的人先睡,然后晚上轮班。
面前是一整盘的太岁肉,钟言咽了咽口水,忍不住拿了一片。“还行,越吃越好吃了。”
跟着他和飞练一起值班的人是施小明,他正在认认真真地研究江傲露留下的只言片语,时不时用记号笔涂涂画画,宛如回到高三教室的高考生。钟言飞速地吃了一盘,酒足饭饱后问:“你今天对着窗口看,发现什么了?”
“有个屋子,我觉着不对劲,但是小女娲说没有尸体。”飞练离他很近,“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啊,八成是遇上骨灰房了,有些人习惯将骨灰留在房子里,而不是入土为安,这样的房子并不少见。”钟言摸了摸他的脑袋,“你要是觉着不对劲,明天咱们就去看看。”
“还是去看看吧,万一有事呢。”飞练不敢掉以轻心,主要是想要杀死他们的人太多了,“师祖……嗯……我还有一件事想问问你。”
钟言的眉梢微微一动,要来了吗?
“你既然看了我的情书,是不是该给我一个回复啊?”飞练抱着膝盖坐在沙发里,“我看小说里,看完情书都是要给答复的。”
“你想我给你什么答复?”钟言又逗逗他。
“就是那种答复。”飞练比划了一下,“比如你喜不喜欢啊,比如……你愿不愿意做我……男朋友?愿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飞练:师祖,谈恋爱吗?不分手那种。
言言:考虑中……
施小明:合着就我一个人干活是吧?
第165章 【阴】怨鬼皮3
施小明正安安静静地查找线索,手里的记号笔忽然间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就自己一个鬼在干活了吗?身后两个人怎么光明正大地谈起了恋爱?
他忧愁地回过头看了一眼,你们要是谈恋爱能不能选个时候,我还在这里啊,公费恋爱不可取。
察觉到他的回头,钟言往施小明那边靠了靠,将他的小脑袋转了过去:“好好读书,不该听的事情不要听,这边是我们大人的私事。”然后转了过来,装作不懂地看着飞练,“你说什么呢?你又看了什么文包了?”
飞练这会儿也不着急了,原本这些话堆积在心里,不说出来就堵得慌,真说出来,反而无所顾忌。“文包没少看,不过不是师祖说希望我多多读书的么?”
“我是让你看正经书,没让你看乱七八糟的读物。”钟言将一只脚搭在他的膝盖上,飞练立马攥住那只脚踝,轻轻地揉着他明显的踝骨。
“没有看乱七八糟的。”飞练的手继续上移,揉了揉钟言线条顺直的小腿。
“那你都看什么了?”钟言索性也不躲了,他算是看透了飞练,自己越躲、越不好意思他越支棱,自己直言了当他反而缩手缩脚,表情看上去还挺可怜,仿佛被自己欺负。
表情很可怜的飞练这时说:“看了养成、年下、禁忌、师徒、abo、带球跑、生子、转世、重生、触手、多V1……”
“停停停停停。”钟言忍不住地打断他,“我让你看书,是为了让你长一长做人的良心。”
飞练很不懂地看向他,歪着脑袋。
“……不是为了让你看一些容易丧失良心的东西。”钟言叹了一口气,下次应该把施小明的高三读物借来用用。
施小明仍旧在旁边坐着,完了,这俩人的谈话朝着越来越不可预测的发展去了,自己留在这里岂不是很尴尬?
“我看完了也没有丧失良心,相反,我长了很多良心。”飞练继续按摩着钟言的小腿,目光在师祖的脸上转了一圈,最后定格,“所以我们要不要谈恋爱试试?”
钟言默默地注视着他,两人当中像有什么情感一触即发,他不敢动,生怕一动就点燃了这根引线,然而最要命的那根引线已经在心里起火,朝着他不想承认的事实烧过去,一路披荆斩棘,一路噼里啪啦,释放着令人无法抗拒的电火花烧到尽头,留给他一个很明显的答案。
他对飞练的在意程度,早就超过了旁人。
这份在意不知从何时开始,只知道被钟言发觉时已经无法控制。有时候闭上眼睛就能想到小纸人为自己艰难地关窗,然后浑身淋湿,睡在床头柜上,两只手往前伸着烤火,脸上不断变化出各种各样的颜文字来哄人开心。
或许还要更早,在他们从红楼商场出来的那天,飞练被法阵伤到只剩下一条手臂。话语会骗人,但情感不会,自己当时爆发出的悲伤里掺杂着大量的不知名成分。
或许,还要更早……钟言也迷茫了,他未曾尝试过动心的滋味,等醒过神来已经深陷其中。
“师祖?”飞练见他不说话还以为自己被拒绝了,沮丧的神色立马显露出来,“师祖是觉得我有哪里做的不好么?”
钟言一个激灵从回忆中抽离,先把腿收了回来。“那倒没有。”
“那为什么不给我答复?”飞练追着要一个名分。
“因为……我也在给你时间考虑。”钟言很平静地说,掩饰着内心的悸动,“你要想好,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你有没有想清楚对我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有没有可能是把依赖当作了喜爱?毕竟是我带你离开鬼煞,也算是你半个抚养人,你还没接触过外界的人,可能都不清楚真正的情感是什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喜欢什么样子的。极有可能你根本不喜欢男人,你还是喜欢女孩子,但身边只有我这么一个长头发的男人让你移情。”
“哦?”没想到飞练竟然反问,“师祖很有经验啊?”
钟言被他的反问给问住了。
“莫非师祖以前喜欢过别人,所以清楚地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子的?”飞练再问。
钟言一时无话。
“喜欢过就知道自己喜欢男人还是女人了,对么?”飞练有点委屈,“为什么你喜欢别人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是喜欢,我喜欢你的时候就变成移情和依赖了?这种看法对我很不公平,你是不是嫌弃我年龄小?”
“那倒不是。”钟言明知道他装可怜,但仍旧忍不住心软,他微微地扭过头去,有些腼腆,“再说我以前也没有喜欢过别人。我并非全人,人间的情感要少沾,而且人和鬼动了心也没有好处,喜欢上鬼的人最后都会被鬼害死的。对我们这族来说,最好的就是不动心,也不让别人动心,否则两方俱伤,郁郁寡欢。”
“可我怎么觉着师祖从前就是喜欢过别人,不然为什么说得这么明白?”飞练又往前凑凑,情不自禁地闻闻他身上香香的药味,真难想象能让师祖动心的会是什么人,“那正好,你这会儿不喜欢别人,我恰好又特别喜欢你,所以你能不能多看看我,也喜欢喜欢我?”
钟言吃惊地看过去:“你胡搅蛮缠的功夫倒是了得。”
“既然人鬼不能相恋,终归不能白头到老,如今我不是人,你也不是人,我与师祖可以相守到尽头,再不分离,也就不会两方俱伤,郁郁寡欢。”飞练沉了一口气,兴奋地观察着钟言的一举一动,“所以,师祖同意了么?如果不同意也没事,我明天再来问。”
哇塞……施小明听了一个全程,这会儿不禁捏紧了手中的记号笔。恋情的发展好像不怎么顺利啊,那么接下来会如何呢?飞练选手已经率先丢出了一发直球,而钟言选手也顺利接住了这枚直球,飞练选手利用反问乘胜追击,钟言选手选择迂回战术左右格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