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只要将烂尾楼引爆,就能在不损害任何一个人的情况下,让公安趁机逮捕土门父子,让恶人得到应有的惩罚。
他会不会做?
收到这样的一条神秘来件的日下部诚,在反复的斟酌与犹豫以后,最终选择了动手。
警方的侦查材料,其详细程度几乎与犯罪指南无差。经手过无数案件的他,自然能从过目的卷宗里学会如何入侵物联网设备,利用煤气泄露,制造一场爆炸。
“这条神秘的来件是谁?”工藤新一急切地追问日下部诚道,“你怎么就能确定,制造完这起煤气爆炸后,就一定能送土门父子入狱呢?”
“我不确定,我只是在赌,”斜下的夕阳里,日下部诚颓丧地笑了笑,“显然,我赌赢了,也输了。”
日下部诚赌赢了,这条神秘的来件,的确履行了他的承诺:公园路边的电视屏幕,土门康辉、土门康介两人被公安突然带走,成了插播在晚间节目里的最大新闻。
主持节目的女主播字正腔圆地朗诵着新闻稿,对峙的三人默然无语地从屏幕上收回目光。
同时日下部诚也输了,他没想到这起爆炸案会牵连唐€€裕入狱,这位检察官固有的正义感,不允许他在复仇外牵连任何一个人。
所以,在看到了这场新闻以后,他选择了村上浩一倒闭的房地产公司留下的另外一处烂尾房,干脆利落地引爆了它。
一模一样的爆炸方式,一模一样的作案手法,可这时唐€€裕还处于拘留状态,所以爆炸案必然不可能是他制造的。
他在上司的办公室里,目睹了来自警方公安的压迫,律师橘境子的出现,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日下部检察官,最后选择了用引发另一起爆炸€€€€这样极端的方式,去践行他嫉恶如仇的正义,为被无辜牵连的唐€€裕脱罪。
*
事件的第三层由日本公安主导,这也是发生在最底层的博弈。
虽然降谷零没有在漫画出场,可他才是本话案件的关键,情节的推动和展开都与他€€€€和他领导的日本公安密切相关。
卧底在组织的波本,需要转投向朗姆的势力,博取他的信任。
博取信任的第一步,是在朗姆虚弱的时候向他示好。
为此降谷零放纵了土门康辉与泥惨会勾结,持续不断地追杀唐€€裕,甚至派公安制造伪证,将他逮捕入狱。
这样一来能保障同期的人身安全,还能让泥惨会以为自己的计划得逞,野心膨胀下剑走偏锋,背刺朗姆,制造出这个“朗姆需要波本的帮助”的情况。
波本完成了他计划的第一步,布置已久的日本公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手,将泥惨会、与之勾结的土门康辉和土门康介,三者一网打尽。
在这个舞台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做的事。
局势如同一湾浑水,静止不动的时候,泥沙是泥沙,水是水,所有的势力耐心蛰伏着,并在表面上互不相干。
只要有一只手伸进来,轻轻一搅,连锁的反应就发生了。
降谷零完成了他的计划;日下部检察官成功为好友复了仇;工藤新一再一次破获了一桩案件。
至于唐€€裕€€€€他做了什么呢?
从头到尾,他都只是个被陷、害、入、狱的倒霉警部而已。
第59章 Case6.嫌疑人:唐€€裕(10)
“终于……结束了吗?”
这是第一个询问的声音。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越来越多的脑袋从断壁残垣的后面探出头。
“楠田君,”又有一个人问,“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视野的中央站着一个人,在大家因接二连三的打击而慌张得不知如何是好时,是他沉着地指挥了众人撤退。
茫然如无头苍蝇般的氛围中,只有他眼神坚毅又明亮,话音落下,目光从不同的方向交汇在楠田陆道身上,站在中央的他,已经隐隐有了领导的威势。
这间大楼正是泥惨会的本部。
平日它高耸入云,昭示着这个日本地下社会的第一大帮派曾经的气派:进出大门的人员无一不穿西装、打领带,大厅的地面被擦得光可鉴人,锃亮的皮鞋踩在上面,大理石的反光能照出人影。
于是在遭到报复时,这里同样也成了一面靶子。
首当其冲是组织,泥惨会不但没有成功地干掉那个神秘组织的二把手,反而被对方给反过来打得落花流水€€€€它们直接出动了一架武装直升机!
这下不仅是火力的差距,更是绝对的空对地压制,大厦在密集的火力下遍体鳞伤,地面碎石崩裂,整栋楼找不到一块完好的玻璃。
等那架直升机飞远,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舒了口气。
可他们想不到的是,组织只是个开始的信号,真正的毁灭性打击,还是日本公安的清缴。
他们埋伏在公安的内线,不知怎么地失了灵,于是在机枪的扫射下抱头鼠窜,勉强保住了一条小命的高层们,一口气还没舒完,就被神兵天降的公安一个不落,通通拷进了警车。
两轮扫荡之下,泥惨会能叫得出名头的管理层,已经不剩下什么人了。
好在这回是神仙打架,即使是日本公安,矛头也只会对准高层和叫得出名头的通缉犯,底下的小鱼小虾他们是没空逮捕的,这些人才会勉强幸存下来。
经此一役,楠田陆道这个原本不起眼的小成员,反倒因为临危不乱的指挥,突然跳脱出来,成为了众人的目光中心。
楠田陆道说:“不要紧,只是一次没准备好的突击而已。你们想想,咱们泥惨会,会因为公安的一次行动,就从大哥的位置上掉下来吗?”
众人摇头。
泥惨会的历史上,类似的突击还发生过很多次,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使高层换了一波又一波,底下野火般烧不尽的分部帮会,也会一茬接一茬地冒出来。
“咱们的那么多分部,公安会挨个逐一清扫吗?”
众人再摇头。
泥惨会经营的产业广泛,除了本部的大楼,更多人分布在酒馆、酒吧、饭店……等等街角巷尾的小店里,如果公安真想把他们收拾干净,一条商业街起码得倒闭半条。
“所以你们怕什么!”楠田陆道振振有词,“我们有招牌,有积累,有力量,现在损失的不过是一个本部而已,只要我们的心还在泥惨会,就不愁重建起来!”
他的话如同一盏灯火,所有人的目光顿时就亮了。一个人立刻说:“大哥说得对!”
见第一个拍马屁的机会已经没了,旁边的人眼珠滴溜溜一转,马上举手跳起来:“我去清点物资!”
“大家都很有热情,”楠田陆道说,“做得很好!”
越来越多的人举手道:
“我去联络其他分部!”
“我去整理产业名单!”
“……”
“就是这样!”楠田陆道中气十足地说,“重振泥惨会荣光,我辈义不容辞!”
整齐的声音呼应他:
“我辈义不容辞!”
“……”
等把翘首以盼的小弟们都给忽悠走,楠田陆道立刻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路过的小弟还以为他在联络指示,兴奋地一敬礼,楠田陆道点点头,人模狗样地回应他们。
实际上,他在手机上打开的,正是组织的汇报界面。
这是他们组织的底层成员每天需要完成的日常,楠田陆道最自豪的,还有自己的汇报能每天发到Gin大人的邮箱这一点。
他将今天泥惨会发生的大事洋洋洒洒地渲染了一遍,着重强调了自己临危不乱的指挥工作,和剩下的成员对他的崇拜。汇报发出去没多久,楠田陆道的邮箱里,已经收到了回复。
【做得很好。-Gin】
楠田陆道:“!”
Gin大人第一次在邮件里夸他!
潜伏在泥惨会这么多年,他终于有希望拿到代号了吗!
组织还是看得到他的忠心的!
抱着邮件界面的楠田陆道热泪盈眶,路过的小弟与他击掌,他声泪俱下,一字一顿地说:“我辈义不容辞€€€€”
Gin大人,请相信我!我一定会重建泥惨会,成为组织永远安全的大后方的!
***
楠田陆道的汇报,文字间夹杂的标点符号堪称群魔狂舞,“!”漫天飞舞,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发信人内心的汹涌澎湃。
琴酒收起手机。
这个人对组织的热情和忠心都出乎意料,不知道唐€€裕是从哪里发掘的这么个底层鬼才。不过也无所谓,至少不会增加他清理卧底的工作量。
泥惨会€€€€作为日本黑社会的第一大帮派,即使遭遇了组织和公安的清缴,也难保没有死灰复燃的可能。它的招牌与名号,在近百年的传承中积累的力量不容小觑,最好的方法,就是将他们的高层拿捏在自己手中。
唐€€裕失忆了,因此他并不记得。
这个环环相扣的局,看似各方歌舞升平,暗藏的杀意,却全都对准了朗姆,楠田陆道上位,意味着这个曾经掌控在他手中的帮派,正式成为了琴酒名下的势力。
“泥惨会是个隐患,”唐€€裕忽然没头没尾地说,“等解决掉基尔,就送楠田陆道上位吧。”
说这话时他正在坐在书桌前,专心致志地研究着怎么拆卸MD机的电池盖,老旧的机器在仓库里躺的太久,螺丝的部位都生了锈。
琴酒顿了顿:“楠田陆道?”
他没有兴趣记下每个没有代号的底层成员,两秒以后,才把这个名字和安插在泥惨会中的一个卧底联系起来。
“是啊,好歹是最大的黑帮,”唐€€裕说,“如果完全落在朗姆手里,后面的事情不好办。”
他唇边还挂着点漫不经心的笑意,好像让口中最大的黑帮易主,就和修理眼前的MD机一样,是一件手到擒来的事。
叮的一声螺丝落地,唐€€裕弯下腰,更近地凑过去,用小刷清理掉凹槽里积攒的灰尘和铜锈。
“你说行就行吧,”琴酒手里的书翻过一页,“这人的忠诚度怎么样?”
唐€€裕清灰的动作,却忽然一顿,片刻后他才道:“……绝对忠心。”
“楠田陆道绝对不是卧底,放心好了,”他重新低下头去,“等他上位以后,差不多就可以给个酒名了。”
这句话语气奇怪,尾调含着点上挑的揶揄,书页上方,琴酒无声地抬眼看向他。
唐€€裕却没有为这句话再做解释,只顾专心调试着MD机的电源,修长的手指弯曲用力,将电池换了个边。
于是琴酒也没有再追问,目光转而朝向了这个占据他全部心神的东西。
“一段录音而已。手机不行吗?”
即使是恶趣味一样的仪式感,这么花精力未免也太隆重了,他并不觉得基尔值得他这么大费周章。
这个MD机是唐€€裕半个月以前从仓库翻出来的,同样的型号已经停产,市面上早已找不到了,他只能自己着手去修。
于是接下来的半个月里,唐€€裕又陆陆续续地往家里搬了螺丝起子和除锈剂,随后是全套的工具箱;准备完这些以后,拖延症就又来了。
在对付基尔的这件事上,唐€€裕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力求完美心态,什么都要还原到极致,进度便一直停滞不前。这个重见天日的MD机,被一直闲置在书桌角落,和它同样放在一起的,还有两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