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是被排除在外的,是你有意要闯进来。”
唐€€裕纠正他,“班长,€€原。他们什么也不知道,不也一样活得好好的?”
“那你呢?”松田阵平反问,“那你就轻松了?”
他上前一步。“是,现在hagi的确没出事。他什么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这个结果是你付出了什么换回来的!如果我还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话又算什么,白眼狼吗?”
“你活你的,我救我的,这本来就是两件不相干的事。”唐€€裕漠然道。
发现了松田阵平的不依不饶与油盐不进,他终于失去了委婉说服他的耐心,松田阵平却又差点被这句话气笑了。
“你不求回报,你是圣人,”他说,“可如果再遇到这样的问题怎么办?班长出事,或者我再出事一遍。你还要一次次去救吗?”
“我从不承诺次次如此。”
唐€€裕的瞳孔终于彻底冷了下来。
“我还是那句话,松田阵平,各走各的路。你有你的阳关道,我也有我的独木桥,去当你那光荣的拆弹警察不好吗?”
松田阵平扯下了胸口的警徽,一把扔在地上,金属的五瓣樱花弹落一下,滚落在唐€€裕脚边。
他们正站在柔软的草地上,因此这一切动作都是无声的,警徽落地,并没有想象中的震耳欲聋,草木的碎响声甚至还比不过远处的鸦鸣。
只有这个时候,松田阵平才会真心实意地羡慕起€€原研二的长袖善舞来,他习惯直来直往,硬邦邦的语调,说话总是在气人,稍微迂回两句,又把气氛推动向现在的僵局。
所以他不再尝试去说服了,他直接用行动扔掉警徽。
“唐€€裕,”松田阵平说,“我帮你。”
*
机翼破空的声音响彻耳畔,落日的最后一抹斜晖泼洒在唐€€裕侧脸,他瞳孔微微放大,铺天盖地的巨大阴影里,他一眼看见琴酒。
车顶天地开阔,银色长发与黑大衣在气流中猎猎飞舞。视线在半空相触,他冷峻的墨绿眼眸便如林海般泛起涟漪,那是一种近乎安定的柔和。
尽管仍身处动荡不已的车厢顶端,无论拢在迷雾中的,还有不可知的未来与无比漫长的前路€€€€
在这一眼隔着夕阳的对视里,他都油然萌生了一种尘埃落定感。
走了这么远的路,似乎就是为了这一刻的。
他踹了一脚水桶,后者翻倒在地的那一刹,唐€€裕也借力跳上车顶。这里本就不是为了供人行走而铺设的,弧形的金属让他脚下一滑,他跺了跺脚,很快适应了这种别扭的站立不稳。
于是前方的路上,便再也没什么阻碍了。
夕阳在远方浩浩而下,天地间寂静无比,除了飞驰的电车与旋转的机翼,一切杂音与声响都归寂于零。挤挤挨挨的电车车厢,车顶却畅通无阻,横行四海的长风托举在他背部,让他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去,一下子扑到了琴酒怀里。
而在城市边缘,燃烧的楼宇是那么遥远,天际四野空旷,这是个没有人能够抵达的角落,世界在此刻都没有注意他们。
熟悉的阳光与硝烟气涌入鼻端,他整个人都裹在那件大衣里,于是某段记忆也随着这种气息而苏醒了,没来由的,唐€€裕忽然想起了以前的事,时间并没有过去很久,他却觉得像走过了很多年。
那是唐€€裕刚看到漫画的时候,他推着摩托,一路送柯南回去,毛利侦探事务所二楼的灯光照亮了底下的路,也同样映照在唐€€裕眼中。
那时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前途与来路一片空茫,他宛如一个在雪地行走的人,空白中只看到一小段自己留下的足迹,弹幕为那一格画面的眼神而议论纷纷,唐€€裕也刹那萌生出一股立刻走遍东京的冲动。
当时他的思虑还很简单,只要家不会走,他就有朝一日,一定能够回去。
他甚至设想过那个场景,或许就是某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他站在小区楼底,仰头看见亮光。
可仰头的他未必能意识到亮着灯的窗口就是自己寻找的那一扇,因为直到插入钥匙前他都不知道是不是这把对的锁;只有等金属滑进锁眼,机括里传来清脆的咔嗒声,他才会猛然一惊,意识到:我找到了。
那是一种……跋山涉水而来的迢迢惊喜,因猝不及防而没有任何心理预期,才在发生的那一刻更为纯粹。
€€€€就像现在这样。
他在外漂泊了那么久,心里的某个角落已经快要枯萎了,平日里几乎察觉不到想念的存在,直到见面的那一刻,尘封的情绪复苏,迎风而起、抽枝生长,转瞬间枝繁叶茂。
那一刻唐€€裕甚至说不出一句话,所有的语言作载体都太单薄。喉管被满涌的情绪呛住,唯一的宣泄点只有手,他更加用力、死死地抓着琴酒背上的大衣,琴酒也同样回抱住他,无言的力道里,他知道彼此的想念都不输对方分毫。
过了一会,低沉的嗓音才静静响在头顶。
琴酒说:“欢迎回来。”
*
前方左侧响起了一声克制的咳嗽,唐€€裕在这一声里如梦初醒,这才想起直升机上还是有第二个驾驶员的。
意识到这一点,他耳尖一下子烧红了,手忙脚乱地从琴酒的怀里挣出来。
驾驶座上的人回过头,将摘下的耳机拿在手里,眼中噙着一抹温和的笑。
唐€€裕愣了一下,因为这个驾驶员和自己一模一样。
不过自己认自己总是容易的,唐€€裕很快区分出其中的不同。这人的笑容弧度太深,围巾角度不对,身上的制服也太凌乱€€€€唐€€裕选择性忽略了自己从车顶过来,身上也没整齐到哪里去这一点,在心中皱眉挑刺,总有种说不上来的微妙感。
然后驾驶座上的那个人开口道:“好久不见。”
这个声线,唐€€裕一下子认出了他的身份。
他喃喃道:“……诸伏景光?”
唐€€裕有点疑惑,下意识看了眼身后的琴酒,琴酒点了点头,然后对诸伏景光说:“你的假期是一天。”
“我知道。”诸伏景光说。
他摘下耳机,弯腰从驾驶座出来,走到自己面前时,唐€€裕才终于反应过来。
一个大活人当然不可能从电车上凭空消失,诸伏景光是去顶替他的。
陷入思考的唐€€裕,表情有点难得一见的怔愣,诸伏景光见他没有反应,就自己张开双臂。
他微笑着:“久别重逢。不也抱一下吗?”
短短的一分钟里,唐€€裕迎来了第二个拥抱。他宕机的思绪足足游荡着跑了个马拉松,才在松手后缓缓回神。
降谷零也在电车上,现在下去的诸伏景光,还能顶着唐€€裕的身份见他一面。
……所以这趟电车,也是我给他创造的见面机会?
就像猜到了他的想法一样,诸伏景光在他耳边低声说:“多谢。”
“确定zero那家伙看不出来吗?”松手后,唐€€裕不确定地问。
“不会的,我准备了很长时间。”诸伏景光一眨眼,“唯一的难题是身高,唔……”
他被唐€€裕没好气地踹了一脚:“别磨蹭了,下去吧你。”
*
离开驾驶座前诸伏景光设置的是自动巡航模式,电车固定沿铁轨运行,直升机按照预设好的航路,一直追在后面。
诸伏景光离开后,琴酒回到驾驶座上。这架直升机是单人驾驶,唐€€裕好奇地趴在座位后。眼前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是陌生的,他处于什么都疑惑、什么都想问的状态,张牙舞爪地跃跃欲试。
这也是他第一次坐上直升机,没想到噪音这么大。
唐€€裕不得不扯着嗓子喊:“我们€€€€现在€€€€去哪?”
€€€€终于轮到他不用思考这个问题了,什么都不用做、不用想,只需要带着期待的欢喜等待安排,像每一个吧台等待早餐的早晨。琴酒嘴唇一动,他却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于是更近地凑过去。
可那只是琴酒让唐€€裕过来的假动作,下一秒唐€€裕重心一空,被琴酒一手捞了过去。
“等一下!”唐€€裕颇为惊悚地在他腿上调整坐姿,右手边就是眼花缭乱的仪表盘,按钮排列得满满当当,他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误触在什么上面。
琴酒的嘴角无声地露出一抹笑。
“抱紧。”
然后他才回答唐€€裕的第一个问题,“先去把最后的老鼠解决掉。”
漆黑的直升机陡然拔高,万丈橙红的夕阳平铺在城市之上。
TBC.
第96章 Case8.奔驰的环状列车(23)
“现在开始制动。”
列车长伸手扳下操纵杆。
这个下午实在再惊心动魄不过,从接到总指挥室的命令开始,电车就一直保持着远超六十公里的时速高速飞驰,熟悉的东都环状线绕过了一圈又一圈,周围的景色周而复始,只有停车的命令迟迟不见踪影。
因为不用在站台停靠,列车长甚至可以离开驾驶室检查车厢,可正因为这个不知身在何处的爆炸物,他紧绷的心弦从没有松懈过一分一秒。
刹车片开始制动,他这才注意到放在一旁的手机响了。
“唐€€警部?”
刚接到不能靠站的命令时,是这位警部接管了电车广播,温和的语气,快速安抚了乘客躁动不安的情绪,给他们帮了很大的忙。
如果不是他维持住车内秩序,排查爆炸物的工作还不知道要多浪费多长时间。既有能力和胆识,为人还温和谦逊,列车长对这位声名在外的警部很有好感。
“是我。”电话那头的温和嗓音说,“请问现在电车的制动开始了吗?”
“是的。”
“情况有变,前方的环状线桥梁上检查出了不明爆炸物,请您在南杯户大桥的前一站停车。”
列车长的眼睛都瞪圆了,连忙手忙脚乱的扳下限速杆。
电车本就惯性巨大,还是在现在这种远超正常时速的行驶状态,制动距离也比以往长了许多,如果要停靠在唐€€裕所说的站台,再晚一秒拉杆都够呛。
€€€€电车距离南杯户大桥只剩不到三站的距离,列车长依言操作完,还是不放心地多问一句:“唐€€警部,炸弹真的在大桥上吗?”
“是的。”
对面似乎轻轻地笑了一声:“您不妨切进指挥频道。”
总指挥室正传来一群人的倒计时,列车员竖起耳朵,“60km/h……59、56、54!”
回声号成功转入小田急线,指挥频道内堆满欢呼,列车长也被喜悦的氛围感染,露出了一个轻松的笑。
“那么,停车的事情就拜托您了。”
切断电话的诸伏景光,刚刚将倒地的水桶归于原位。
他从打开的天窗里跳进车厢,抬眼就看见了这个红色的塑料桶,踩着它跳上车顶的人过河拆桥,一脚将水桶踹翻在地,电车行驶的动荡里,它便在走道上滚来滚去。
诸伏景光:“……”
他一时没收住声,这才让列车长听到了一声轻笑。
挂断电话,他先将翻盖机调到拍照模式,对着倒地的水桶拍了一张,片刻后对面的简讯传来回复:【我放的。】
松田阵平飞速打字道:【对了,桌上还有一包烟,你记得一起带走。】
诸伏景光将烟盒装进口袋,顺手调整好脖颈变声器的位置。有烟灰色格子围巾遮挡,那里不需要增添多余的掩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