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不是事实吗?”单手插兜的寸头男人一挑眉,唐€€裕手里的酒杯和他一碰。
热闹的氛围里,在场的众人脸上或多或少已经挂上了几分酡红。入口的清酒却只让唐€€裕脸色更白,他的胃并不能喝很多,端在手里的酒盏更像是凑个气氛,碰完后也只浅浅一抿。桌上的酒壶已经添过三四轮,他的杯子中却还剩大半。
也因如此,他的气场被外放的欢乐氛围一衬,更显得沉静内敛。而与尚且清醒的唐€€裕相比,中森银三就已经醉得不成样子了。
他的酒量也不大,两杯下肚,整个包厢里回荡着夸张的哈哈笑声。中森银三的案件一大半都围着怪盗基德打转,即使醉倒在至关重要的庆功宴上,也不忘醉醺醺地指天大喊:
“这次一定要抓住基德!”
“这次一定会抓住基德!!!”十几个搜查二课的警察也异口同声。
一句口号给这帮人活生生喊出了排山倒海的架势,场面一时竟也有几分热血。
伊达航好奇地问:“怪盗基德又发预告函了?”
“不是怪盗基德,”唐€€裕夹了条天妇罗:“这回是铃木次郎吉。”
铃木次郎吉和怪盗基德,这两人的交锋犹如一场回合制的游戏,上一回是怪盗基德发出了预告函,下一次就必然是铃木次郎吉公然登报的挑战信,看上去似乎是有来有往,实则铃木的挑衅从没有一次成功过。伊达航咦了一声:“上周的最后一封挑战信,怪盗基德不是缺席了吗?”
“‘这个小偷隔了八年都能重新出现,这次也一定不会有事。’我猜中森……警视是这么想的,空忙活了一场,他心里大概一直憋着火吧。”唐€€裕一耸肩。
就在上一周,怪盗基德连发了一周预告函,整个搜查二课忙得人仰马翻,还从他们这里借调了一批人手,办公室的灯经常亮到深夜。而在倒数第二封预告函当晚,搜查二课追捕怪盗基德的过程中,意外的发现半空中银白的滑翔翼旁还多了一个漆黑的降落伞。随后怪盗基德倒栽葱一般坠入夜空,因为已经追回了失窃的宝物,剑柄嵌有一颗绿宝石的黄金短剑,搜查二课便没有继续追踪。
却没想到,从那次坠落以后,连发一周的最后一封预告函当晚,怪盗基德失约。
根据收藏宝石的地形特点,中森警视连夜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办法,本应领受的小偷却没有来!
这件事属实令中森银三气愤很久,不过酒酣耳热,火锅店里的他已经志得意满地哈哈大笑起来。
“果然是怪盗基德怕了我的安保方案!吆西,就趁铃木次郎吉这次的挑战信,我们一定要逮捕他!”
伊达航由衷地说:“……希望中森警视这次能成功。”
唐€€裕不置可否地低头一笑。
*
而让中森银三那么自信的原因,是因为这次挑战信的地点被选在了东京塔。
时已入夏,筹办许久的东京塔艺术展终于正式开幕,挑战信上的宝石,正是这次公开展览最珍贵的压轴品。这次东京塔的地形在警力布置上,和基德缺席的最后一次预告有异曲同工之妙,中森银三坚信自己的方案一定让怪盗基德束手无策,才会不打招呼地放了全体搜查二课的警察鸽子。
再往前溯回的话,这份方案的诞生还有唐€€裕贡献的一份力。
那是他之前被邀请拜访中森银三家,和对方即兴在客厅的茶几上拿黑笔勾画的方案,两人商讨的时候,背着书包的怪盗基德€€€€黑羽快斗就盘腿坐在一旁。
一想到那时的场景,高中生的表情平静中混合着堪堪压下去的惊悚,十分有娱乐效果。
火锅店的聚会散场,一行人先将在场的女警送回家,再一一分别离开。包厢温暖的香气熏得人昏昏欲睡,酒精带来的头疼也在不知不觉间被悄然钝化。被夏夜的凉风一吹,昏沉的头脑才清醒不少。
唐€€裕等在路沿。现在已经只剩他一个人了,他将灰色的围巾裹紧了一点,微微打了一个寒颤。
半分钟过去,深蓝的普锐斯闪烁了一下车灯。
琴酒开车接人时,在路边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唐€€裕一只手揉着太阳穴,眉头因不适而微微皱起,神情里挂着点半睡不醒的困倦。
等待的时间里,为了提神,他在手机上点开了一个视频,车门一开一关,密闭的空间里,手机的音量顿时大上不少。
“我?我不是那个千亿拍下潘多拉的富豪……”摇晃的采访画面里,胡子灰白的铃木次郎吉斗志昂扬,“但我的宝石收藏里恰好有这么一枚,是的,那就是价值连城的‘潘多拉’……”
琴酒回正方向盘,低声提醒道:“水。”
中间的置物架上放着一个保温杯,温水里掺了蜂蜜,滑过齿间,便带起丝丝缕缕的甘甜,唐€€裕舒了口气。
“很快就到家了。睡一会?”
“……睡不着,”副驾上的人含糊抱怨,“头疼。”
现有的技术还没有称得上真正有效的解酒方法,进入食道后,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酒精还需要通过肝脏代谢,蜂蜜水也不过聊作安慰,实际能起到的作用寥寥无几。
唐€€裕整个人向后蜷缩在座位上,脑海里似乎有一根扯着意识的弦,因为酒精而绷得极紧,只能昏昏沉沉地维持清醒。
引擎发出恒定而平稳的嗡鸣声,热闹的聚餐过去,车内的空间显得平和而安静。
视频还处于播放状态,唐€€裕靠外放的声音转移注意。
这则新闻围绕着铃木次郎吉的挑战信而展开,着重介绍了他为了挑战怪盗基德而准备的宝物€€€€失而复得的碧蓝之心。
它在燃烧着熊熊大火的红塔美术馆凭空消失,后又被警视厅追回,归还的第二天,就发现了它远超想象的惊人价值,这一传奇的经历立刻登上了各大新闻头条。
“€€€€铃木先生,”视频的女记者好奇发问,“听说您为了这次挑战,临时更换了艺术展的展品顺序,请问这个消息属实吗?”
“当然是这样!”铃木次郎吉骄傲仰头:“这可是价值连城的碧蓝之心、独特的潘多拉,原先的压轴品与它相比,当然要逊色一筹。”
“那么,原定的压轴品是否还会在东京塔艺术展展出,我们能否有机会一饱眼福呢?”
“原来的展品也很有价值,”铃木次郎吉说,“不过很遗憾,下一次展览它才会和公众期待,这次的舞台,我们还是得完全交给碧蓝之心啊。”
采访已走到尾声,记者例行公事地对镜头说敬请期待,同时铃木次郎吉还不忘向屏幕嚷嚷:“怪盗基德,你等着,这次我一定能赢!”
视频的新闻走到尾声,车内一片寂静,琴酒停车熄火,转头说:“到……”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副驾上的人已经睡着了。
*
这是黑羽快斗被困的第一个礼拜。
明亮的月光洒进窗沿,墙边的怪盗似乎正在熟睡,眼睫却悄悄睁开了一条缝。
通过固体传声,他听到了公寓大门的动静,一直在房间外看守他的男人出去了一趟,直到刚刚回来。
黑羽快斗立刻结束了手上的工作,倒地闭眼装睡。
关住他的小房间里,阳台的玻璃门原本是紧紧关上的,可在看守者不注意的时候,那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推开了一道缝,纸飞机晃晃悠悠,飞进了银白流淌的月色里。
€€€€晚归的柯南停住脚,他的面前,悠悠飘落了一架画着涂鸦的纸飞机。
第122章 Case9.领域外的对决(15)
纸飞机落到脚边的一瞬间,柯南并没有太多地投以关注。
这实在是一项太过家常便饭的娱乐活动,说不定只是某个调皮的一年级生,沉迷于手工课上的战果,将自己的作品到处乱飞而已。
相同的纸飞机,前些天少年侦探团也捡到过一个。
“柯南,你要来看看吗?”光彦说,“说不定是什么谜题哦!”
三人手里的纸飞机被沿着中间折痕涂黑,两边还各分布着两个直角三角形。一小会功夫,他们的思维已经从解谜游戏发散到了藏宝图,柯南放下手中的新闻看了一眼:“这就是一个信号塔啦。”
手机上方的信号图标,就是一个竖线和一个三角。元太失望地说:“我还以为能找到鳗鱼饭呢。”
柯南半月眼。
“而且,只在纸飞机上画一个信号塔,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含义。我猜这可能只是有人折好了纸飞机,想让它更漂亮一点,才在上面又画了一个图案吧。”
少年侦探团跃跃欲试的第n次寻宝活动,于是以出师未捷遗憾告终。
结束回忆,今天的柯南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从野营回来的路上,工藤新一的手机接到了小兰的电话,柯南便先跳下阿笠博士的甲壳虫车,自己用变声器陪她聊天。
时间就在不知不觉里悄然过去,直到小兰奇怪地说了一句:“柯南怎么还没有回来。”
柯南顿时一惊,险些连自己原来的声线都吓出来了,他连忙扶正蝴蝶结变声器,顺着小兰的话问:“那小子今天有什么事吗?”
“阿笠博士带他们去野炊了。”小兰说,“可步美他们都已经到家了啊……奇怪。”
柯南的额角冒出了一滴冷汗。
“柯南他一直有自己的主意,再等一会,没准过会就敲门了呢?”
他胡诌两句稳住毛利兰,挂断电话后,立刻踩滑板往毛利侦探事务所赶。
夜色已深,马路上几乎没有了什么车,对向的车道上,一辆深蓝的轿车拐弯远去。
前面的路口在这时跳成红灯,再怎么着急都得在人行道前耐心等待了,柯南越过纸飞机,过了一会,又踩着滑板回来,从地上捡起了它。
翻到背面,柯南“咦”了一声。
他的记忆很清楚,这架纸飞机的叠法和之前少年侦探团捡到的那架一模一样,原本画着信号塔图标的背面,这次变成了点线组合的装饰图案。
€€€€这会倒是有一点解密的感觉了。
红灯转绿,柯南便随手将纸飞机收进口袋,滑板一路到马路中央,他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整个人触电般的一颤,猛然回过头去!
他忽然意识到了。
所谓的点线,根本不是一个装饰性的符号,而是被写在纸上的摩斯电码。同样的图案重复三次,连在一起,正是那个经典的求救信号:
SOS!
*
经过几天的观察,黑羽快斗已经总结出了门外看守者的行动规律。
八点起床后,他会先泡一杯红茶。
不同种类的茶叶间,茶香会存在微妙的区别,他是从门缝飘进的气味里分辨出来的。紧接着,男人会固定取一份报纸,在客厅看完以后,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至于在房间里干什么,相隔两扇房门,黑羽快斗就有点听不清了。
接下来就是中午,男人会准备午餐,同时给自己丢一些压缩饼干。
奇怪的是,男人似乎并不想出现在黑羽快斗面前。
自己被关在一个有阳台的房间,房门只会在自己入睡时打开,男人会在身旁放上自己一天需要的压缩饼干和水,随后就自顾自地做自己的事。黑羽快斗试过装睡来偷偷观察,可男人似乎意识到他的伪装,直到他被困意绑架前,那扇门都没有再开启过。
第二天的阳光叫醒了黑羽快斗,这时一旁的压缩饼干已经换上了新的分量。
最初的几天黑羽快斗很谨慎,他不知道饼干里会不会添加了别的什么。第二天的压缩饼干就变成了没拆封的状态,代价是他得用牙一点点将包装弄开,确定食物是安全的,他才口干舌燥地喝了口水。
奇怪的看守者存在的唯一意义,似乎只是想限制黑羽快斗的行动,把他关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
黑羽快斗有一点疑惑。
为什么?
可看守者没有多余的事,他却不能继续坐以待毙。眼前的情况一共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他们想直接将自己灭口,所以没必要与死人有过多接触,要么,是他们想用自己基德的身份去达成某些目的。
无论原因是什么,黑羽快斗都不能坐以待毙。
房间的一角有一个橱柜,在捆着他的绳子最远能刚刚够到的地方。橱柜的外面上了锁,所幸那只是最简单的锁头,黑羽快斗花半天攒齐头发,用它们搓了一根小绳,偷偷摸摸地撬开了锁。成果令人喜出望外,里面是一沓陈旧的老报纸,还有跟快要断墨的笔。
黑羽快斗又一点点挪开阳台门。这些工作一共花了他两天时间,到了第三天,求救的纸飞机终于飞出窗口。
他的身上还穿着怪盗基德的制服,这才是问题最麻烦的一点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