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设定所言,皮斯科的确是一名组织内部的老人。不过,他的忠诚以恐惧居多,这也代表他会有很多自己的小心思。
唐€€裕并不在乎这些,或者说,当他以置身事外的姿态推动剧情,常常利用的就是这一点。
降谷正晃亦然。
通过公安的内部渠道,他早已得知代号成员“波本”的真实身份。一直瞒而不报,无非是有着自己的算盘。
唐€€裕最喜欢借力打力。
从回溯的记忆醒来,现在的他已经逐渐跟上了以前自己的思路,有时甚至能超越布置,衍生出自己的思路和想法。
毕竟唐€€裕再怎么厉害,也不能预言未来。过往的计划存在漏洞,现在的他却能自如地弥补这些。
在这之前,唐€€裕欠缺的,其实只有一次立场的转变。
€€€€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份时,视角就很难如实地切换过来。有一些事情只有他能做,另一些则能由旁人代劳:无论立场是否一致,在利益的驱动下,这些人总能给出唐€€裕想要的反应。
至于那些只有他能做的事情,归根结底,源自于一种主人的姿态。
朗姆、降谷正晃、皮斯科。如果说组织是一块蛋糕,这些人再怎么经营算计,也只是一点点蚕食鲸吞,来扩大自己的分得的部分,唐€€裕却是那个切蛋糕的人。
自己的东西,才能搓圆捏扁得这么心安理得。
譬如,琴酒和朗姆的对立。
真正的组织隐于暗处。或者说,以柯南承载的漫画视角,所谓的红方胜利、黑方“覆灭”,并不是如何清扫各大势力残余、如何将出逃的成员缉捕归案,这不是柯南能看得到,也不是一部作品能如实表现得了的。
因此,唐€€裕需要展现的,是像电影高潮那样的大场面。
碰撞、冲突、爆炸,无与伦比的交锋与矛盾,代表人物的死亡或投降€€€€
比如组织的二号人物,朗姆;
再比如,弹幕认知里所谓的组织boss,乌丸莲耶。
打败了这两个主要代表,以漫画概括的表现形式,几乎相当于组织完败。
在弹幕的认知里,这两人就像组织的咽喉要塞。咽喉被红方死死卡住,剩下的庞大身躯,只会在看不到的地方,一点点慢性死亡。
又或者,重获新生。
阵营的对立,相当于一次初步的势力切割。追随在朗姆身后的一批人势必要成为第一批弃子,庞然大物破茧成蝶的踏脚石。
在这错综复杂的局势里,唐€€裕唯一头疼的人是降谷零。
回溯的最后那一个晚上,降谷零与琴酒的对话,已经隐隐说明了他才是组织被最终毁灭的关键。
作为日本公安的他拥有得天独厚的本土作战优势,职衔能同时调动公安和警察双方,又与FBI存在联系。
通过柯南,降谷零甚至能和CIA、MI6等机构达成最终共识,在毁灭组织的道路上€€力同心。
如果说,身为漫画主角的柯南是一个重要的联系枢纽,他天真无邪的小学生形象,最终能为各怀鬼胎的各国情报机构提供一个放下戒心、沟通联络的平台。
那么,日本公安降谷零,他就是行动最终的执行人。
以卧底的身份,为组织带来最有力可怖的一击。
从这种意义上,降谷零和基尔一模一样。只不过后者杀死的是琴酒,前者杀死的却是整个组织,所以两人的照片,才会被唐€€裕一直摆放在书桌右上角。
既然他们的本质相同,唐€€裕对付起来,自然也可以采取同样的策略。
性格中固有的谨小慎微,让他在没有把握的事情面前,向来会找一个试验品用以容错。唐€€裕选择的试验品正是基尔,而他构想的策略,已经在这个CIA的女卧底身上成功了。
接下来矛头该对准的,就是红方仅存的最后一个卧底。
降谷零。
正在上演的,降谷正晃与安室透的交锋;前者与朗姆的关系千丝万缕,靠朗姆的支持降谷正晃才能在政坛越爬越高。他是组织里名不副实的高地位代号成员,可他的野心却远不止步于此。
唐€€裕纵容他滋长野心,是让他为降谷零推开黑暗世界的第一道门,这人现在的所作所为必会在未来自食恶果;可如果降谷正晃的行为超出掌控,威胁到降谷零的性命安全,唐€€裕还得亲自上手捞人。
唐€€裕单手托腮,伸手戳了戳眼前想象中的那张照片。
€€€€游乐园的蓝天下,金发黑皮的波本正将气球递给一个哭泣的小孩子。
他惆怅地叹了口气:
“你可真麻烦。”
*
时近傍晚,东京天空树顶端再次清场,鸦雀无声的€€望台,静静等待着今晚唯二的两名客人。
降谷正晃弯腰下车,身后秘书快步上前,帮他理正了胸前的领带。观光电梯平稳地高速上升,秘书小心翼翼地弯腰询问:“长官,您真要……?”
“公安的内部消息,警视总监已经把他内定为未来的国安委员会成员之一了。”降谷正晃淡定自若。
秘书顿时一惊。“这样一来,我们不是更应该避其锋芒吗?”
“避?有什么好避的。”降谷正晃微微一笑,“这么冉冉上升的新星,自然要把他纳入囊中。”
“……可是,”秘书小心翼翼地躬着身,“这样假如反而会得罪他,那又该怎么办?”
降谷正晃无言地回望一眼,秘书当即噤声。
他的眼里还挂着不解的迷茫,上司的表情让他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却又不知道到底说错的是哪一句。
不过,想来以他的浅薄认知,他也不可能会明白。
所谓正义与信念,只不过是高居于云端的幻影。法律、道德,落下到实际中,最终都需要人去执行。
而人€€€€掌握了欲望和弱点,他便无往不能。
可惜,这个道理只有走上足够高的位置才会领悟,身后的秘书是一定不可能想得通了。
降谷正晃好脾气地回过头,他容忍这世上多的是比他蠢的人。衣冠楚楚的男人从容开口:“如果他不识相,那他就不是新星,而是威胁。”
叮的一声,电梯门悄然开启。降谷正晃在快走中与秘书闲谈,姿态气定神闲,外表风度翩翩,单看他不疾不徐的走姿,很难想象降谷正晃正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什么话。
“既然是威胁,那就只好先下手为强,提前将威胁扼杀在摇篮中了。”
与此同时,城市彼端的一处公寓。
光线黯淡的狭小卧室里,窗帘被严严实实合拢。门后的穿衣镜前,降谷零正在那里,神情平淡地打着领带。
他似乎在刻意维持着外表的波澜不惊,因为梳理领带的手,几次也没理好一个完整的结。
身后的风见裕也想要上前帮忙,被降谷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他深吸一口气,重新开始了一次新的尝试。深棕的修长手指穿行在薄薄的长条状布料间,连续几次失败的努力后,他终于征服了这根领带。
接下来一切就顺畅了,降谷零理好衣领、戴上袖扣,镜中的金发男人看起来仪表堂堂。这样严阵以待的自己,神情让降谷零几乎感到了几分陌生。他默然闭了闭眼。
“走吧。”
白色的马自达rx-7汇入灯火通明的车流中,黄昏垂垂欲落的远方,东京天空树无言耸立在天际边缘。
第135章 Case10.目标:zero(4)
东京天空树顶层,旋转餐厅。
逾六百米的高度,让这栋建筑成为吉尼斯世界纪录认证的世界第一高塔,顶层的观景台足以轻易地俯瞰整个东京。离地450米的高空中,无论多么巍峨宏伟的建筑都会匍匐在观景者脚下,降谷正晃就一直很喜欢这个视角。
俯瞰的风景令人心胸开阔,而他将这种开阔的视野称之为格局。
政治家要有格局。
他可以谈笑风生地与敌人推杯换盏,可以在利益面前拥有灵活多变的底线;这是他从政多年,漫长时间的日积月累而修炼的功底,显然,坐在眼前的毛头小子还没能完全地掌握这一点。
不过多年的卧底生涯还是锻炼了他,这才让安室透能够不卑不亢,落座在西式长桌的另一侧。
€€€€作为邀请的发出者,降谷正晃的抵达比他稍早。电梯开门时他已好整以暇地等候在长桌尽头,伸手比出了一个落座的手势。
“尝尝这里的菜色如何。”
而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也是两人间唯一的一句交谈。
说是这里的菜色,其实厨房里都是降谷正晃的厨师,所有的食材由专机空运,至于旋转餐厅里原本的服务人员他们早已再一次熟练地打包滚蛋了。
训练有素的侍应生一路小跑,餐碟放下的声音甚至不如一根发丝落地。一道又一道菜肴送到眼前,两人吃的是法餐,单是上菜就足足有十多次,每次一道,随吃随撤,才能确保每道菜都处于口感的黄金时段。
安室透轻轻地放下餐前酒,金黄的香槟在高脚杯里静静荡漾着。
这样刀光剑影的宴席中,他依然维持住了良好的就餐礼仪,一举一动挑不出丝毫差错。只是降谷正晃不开口,他也不会先说话,气氛便笼罩在一种奇异的死寂中。
开胃酒之后就是前菜,这也是最考验一个厨师的想象力与创造力的一环。
洁白的餐盘中,切片的松茸被烤至最为适宜的金黄色,惊人的香气弥散开去。
为了防止美味被食不知味地浪费掉,降谷正晃拿手帕点点下唇,终于纡尊降贵地开了口。
“古话说,‘香在松茸。’这是刚从山中采下的野松茸,出土不到半个小时。€€€€仔细尝尝?”
炭烤是松茸最为原始的吃法,木材以松枝为宜,扑鼻的鲜香里会混合炭火味和松香,恍如置身于阳光摇落的野松林。无论法国还是日本,松茸都是一道历史悠久的昂贵食材,眼前的菜肴选用的,便更是极品中的极品。
出土后的菌类被极低温迅速冷藏,三十分钟内摆盘上桌。野生的松茸要经过层层筛选,品相、香气都有极为严格的标准,即使在野生松茸最高的产地,每个月也只有寥寥无几的一两个能通过检验,送上空运的飞机。
降谷正晃最喜欢介绍的就是这一道菜。
无论是食材本身,还是出土后处理的工序,它都无疑将昂贵与精致发挥到了极致;对面的人却并没有发出习以为常的惊叹或赞美,甚至连礼节性的敷衍都没有。
安室透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谢谢,味道相当好,对得起它的价格。”
“不,”降谷正晃笑起来,“它可不是因为鲜美而有了现在的价格,恰恰相反;正是这个价格,才让它有了如今的味道。你的逻辑本末倒置了。”
饮食文化的确是伟大的发明,宾主双方都无话可说时,眼前的菜肴就是最好的打开话题的方式。
一场对话即将自此而始,一声叮当的细微碰撞,安室透放下刀叉。
降谷正晃开口后,他就没有吃最后的一片松茸。前者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惋惜。
*
长桌尽头的两人彼此对坐,降谷正晃双掌相抵,却先是从容不迫地抛出了一个问题。
“你觉得,钱是什么?”
安室透简短而冷淡地答道:“身外之物。”
“倒也不是不能这么理解。不过,这样概括的话,和钱一样的东西就多了去了。朝霞与晚景,同样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降谷正晃说,“钱之所以特殊,是因为它是权力的等价代换物。”
安室透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这套歪理邪说并没有得到他的认同,降谷正晃却没有尴尬。
他是政治家,政治家最擅长的就是演说。
“现在的人类社会,早已脱离了远古时期茹毛饮血的时代。我们不需要亲自耕种,更不需要骑马打猎,只需要工作挣得报酬,钱能让我们在社会中购取一切所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