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用了和€€原研二一样的措辞,但松田阵平还没有听出来,还在病床上无知无觉地点着头。
“所以喝酒你也不用来了,”唐€€裕微笑着补了一刀,“婚宴上你去坐小孩那桌。”
旁边的诸伏景光应景地递出一个果盘€€€€唐€€裕削好的苹果被递到他手里切块,诸伏景光还多补了两刀,做成一整盘兔子苹果。
一看就是哄小孩的。
松田阵平:“……”
伊达航还想说什么,被降谷零递了一个眼色,便在椅子上笑起来,闭了嘴。
他们是在午休来医院的,探望的时间本来并不长,病房里的大笑触动了护士敏感的神经,于是五个人被以“扰乱秩序”的名号全部赶了出去。
警视厅的三个人还得回去上班,诸伏景光的手续还没有办下来,暂住在降谷零的公寓里,一行人在医院的门口分别。唐€€裕回到办公室里,又是风平浪静的一下午,连一桩突发的外勤都没有,唯一能做的是收拾文件。
搜查一课在有刑事案件的时候很忙,其余的时间闲的出奇,到了下班的时候,同事们练摸鱼都摸的东倒西歪,纷纷打着哈欠挥手告别。
唐€€裕微笑着和最后一个离开的人打完招呼,慢吞吞的脚步就在警视厅门口停下了。
“好吧……”他自言自语地低头看了眼驾照,又吐出一口气。
“所以,我应该住在哪?”
柯南终于意识到一直以来萦绕在心中的违和感来自什么,他无声地僵住了。
***
唐€€裕失忆过,那么,他还记得自己吗?
他是谁,家住在哪?
这个问题,以前柯南并没有想到,后来他也没有想的必要€€€€毕竟思维跃迁已经作为一个谎言被推翻了。
可当完结之后的世界被摆在眼前,他却开始思考起一个答案。
现在的唐€€裕,很显然处于失忆状态,尽管他表面上没有异常。可频繁的走神,还有一些更……细微的,不符合他本人习惯的动作,都让柯南从他身上察觉到浓重的违和感。
柯南反而更好奇,病房里坐着的都是他的好友,为什么没有一个人发现这件事?
一部分的原因当然是唐€€裕十分精于此道,他对每个人都微笑,每个人都熟稔,在病房、在警视厅的一下午混的如鱼得水,只有涉及到个人的私密事务时才抓了瞎。他一向是下班跑得最早的那一个,现在却走的比谁都晚,这个异常当然也有了答案,因为他根本不知道离开警视厅要去哪里。
“等等。”
柯南突然想起一句话,他转过头看着系统。
“你之前说,漫画的读者认为我们的世界什么样,我们的世界就会是什么样……”
“这不是很显而易见吗?”系统叼着烟斗,“他失忆了。”
唐€€裕失忆了,比起这个事实,柯南心中浮现出某种更恐怖的猜想:
读者认为的,漫画里的唐€€裕,他是组织的反叛者,是心存悲悯的正义警官。
他是剧情不可或缺的推动者,可他偏偏并不是“唐€€裕”。
在漫画中他的确是失忆的,这是由于摩天轮的坠落,随死亡而发生的思维跃迁……读者眼里的剧情经过,在升维完成的世界里真真切切地成了事实。
可“读者”了解他吗?
他们知道他究竟……他是谁吗?
从无数偏差的剧情中组合出来的认知,此刻成为悍然的铁律,框住了这个升维后的世界,也框柱这个人。唐€€裕成为他们所认为的样子€€€€
“那,”柯南的声线无意识地在颤,
€€€€那他还是他吗?
系统没说话,静悄悄抬起眼,柯南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
从警视厅出来有一条小路,小路车流寥寥,路旁静静停着一辆深蓝的丰田普锐斯。
驾驶位似乎有一个人……但距离太远,柯南看不清楚轮廓。
同样看不清的还有唐€€裕,他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随后便转过头,毫无异状地往前走了。
第207章 正义逆反(24)
日子就这样安稳地流淌下去,除了找不到家的唐€€裕,一切都显得风平浪静,好像童话故事里消灭反派以后,返乡的英雄过上了美好的生活,这句说法是真的一样。
松田阵平的病房成了他们的固定聚会所。
唐€€裕没有住处,又不想让人看到自己出入旅馆,就将暂居的地址定得特别远,每天午休来医院消磨时间。€€原研二是固定要照顾病人的,至于诸伏景光和降谷零,前者手续未定,姑且算个闲人;后者刚结束卧底任务,恢复原职后,公安却没有多余的工作委派给他。
因此每到午休,一行人就浩浩荡荡过来。反而是伊达航,为了时间渐近的婚礼而团团转,十有八九都见不到人。
这一天班长终于到了,却在半路接到娜塔莉的电话,她不确定挑哪条婚纱。
伊达航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原研二:“班长,那你的午饭就我们解决了。”
不仅是伊达航的缺席,对他中途离开,众人也见怪不怪。他们的午饭来自医院门口的流动摊位:食堂里口味清淡,都是有助于伤口恢复的食物,与之恰恰相反,像是知道陪护的家属整天泡在清汤寡水里,闻到一点油荤就迈不动腿一样,医院门口的摊位重油重盐,香气能弥散百里。
他们一人一盘天妇罗,饭盒单独打包的是咖喱猪排饭,支起的小桌上放着烧烤。
松田阵平喝他的青菜粥,眼睛都快要绿了。
“要不然你们出去吃?”他说,“陪伴盛情难却,心领了。”
“哎呀,这不是有个人看着才更香嘛。”€€原研二笑眯眯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班长拎走了他的饭盒,至于小桌上的烧烤,剩下的几人各自分了,€€原研二把自己的那一份挑出来,悠悠在病人面前晃了一圈,在松田阵平按捺不住来抢前,眼疾手快地收了回去。
吃完午餐,他又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一把卷尺。
松田阵平别着胳膊,卷尺伸到前面他就往后躲,移到右边他就往左边靠。他十分嫌弃地皱着眉:“你又想干什么?”
“娜塔莉挑完婚纱,”€€原研二道,“班长就该找我们定伴郎服了。反正你不能去,提前给你量好尺寸,不用谢。”
伴郎只需要两个人,但他们的正装却是统一定做的。
松田阵平:“真的吗?我不信。”
他们一个举着卷尺追,另一个打着绷带躲,活像磁铁相斥的两级,永远相隔一小段距离而挨不着。不知道这个吊着胳膊的人是怎么这么灵敏的,最后,唐€€裕和降谷零两人合力才将他终于按住。
€€原研二量好尺寸,口袋就传来手机的振动声。
他挂断电话,一挑眉道:“我说的是不是没有错?”
松田阵平臭着脸不吭声。
光是这对幼驯染,足以让每天的午休鸡飞狗跳,病房热闹得活像菜市场。他们离开的时候,护士也正好忍无可忍地推门进来,四个人走出门口一段路,就听到后面松田阵平的嘀咕声:“这些人……”
“对,就是这四个人,”松田阵平说,“无视纪律,扰乱探望秩序。明天再看到的话,麻烦把他们赶出去。”
“……”
诸伏景光也压低了音量凑近说:“他知道我们听得到吗?”
唐€€裕耸了耸肩。
€€原研二:“明天中午不给他带饭了。让他饿着去吧。”
他虽然这么说,但每天中午,这个人都是最先到的。
娜塔莉的婚纱店相隔不远,四个人走路过去,前面的两人闲谈时,诸伏景光的胳膊肘轻轻地拐了拐他。
“嗯?”唐€€裕迅速回神。他先瞥了眼不远的两个背影,才将疑惑的目光投过来。
诸伏景光:“你好像在想什么事。”
他音量放的很低,刚好在前方能听到范围之外。
唐€€裕一时间没说话。
他面上是一副思索的神情,一旁的柯南看出,他又在走神。
好像一想起这件事,思绪就会不自觉飞跑一样,他过了两秒才说:“西服。”
“什么?”诸伏景光没听清。唐€€裕深吸了一口气:“之后要定的伴郎服。”
“我觉得不用给我做。”他轻轻地说,“不过说出来不太好。你就当……没听见吧。”
*
但伴郎服是婚礼上五个人都要穿的,不定的话,除非唐€€裕无法到场。可是以他和班长的交情,自己不愿意来也不存在。
那么就剩下一种可能,他不想来,是因为出了什么事……或者根本就来不了。
这句话深究下去,其中甚至能品出几分不祥的意味,但当时的诸伏景光没说话。
定制的西服要等上半个月,而伊达航与娜塔莉的婚礼在一个半月后,预留的时间绰绰有余。柯南倒是很好奇降谷零,唐€€裕的生活一成不变,旅馆€€医院€€警视厅,降谷零却处于忙与不忙的叠加态。
说他忙吧,公安里陡然多出了这么一位官复原职的卧底,没人想看他平步青云。
降谷零卧底太久,现有的人事一概不熟,而公安的工作又不像某些社畜的任务那样,令人厌烦却必须完成;
工作本身与权力等同。
没人想把自己的权力分出去,所以降谷零一直“听候分配”。他每天去公安厅打个卡,所有人的目光都巴不得这个人快点滚。
说他不忙,降谷零却整天带着台笔记本。午休时手机振动最多的人就是他,连€€原研二都要屈居其次。
“你可以跟着去,”系统说,“复现的范围是整个世界。想走到哪里都可以的。”
但就在柯南出发前,唐€€裕接到一则电话。
铃声响起时他刚从警视厅走出来,天际被橙光染红,万事万物斜飞着温暖的色泽。垂迟的夕阳懒洋洋拖着光线,唐€€裕停在台阶,影子的末梢就挂到行道树上。
他随手按下接听。
唐€€裕在看街角的信号灯,上面的标志刚刚转绿。等候的车流动起来,像一池开闸而放出的水。
万事万物井然有序,都有自己在路途终点的去处,唐€€裕看着那个红灯转绿的路口:“怎么了?”
“我知道不该拿这个问题来找你,但kara,”电话那头的降谷零语气疲倦,“下面出了点事。”
***
降谷零声音刚响,柯南就自动对号入座成公安的事。
事实上,公安那头风平浪静了几个月,这种情况本身才是最大的不正常。
降谷零的悠闲根本是不合理的,他甚至有空拐去波洛咖啡厅。
€€€€一个能干的员工走了,店长还没有招到新人,€€本梓每天在柜台后忙得团团转。降谷零路过会进去帮忙,一段时间过去,甚至没有熟客知道他已经辞了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