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酷而精明，永远高效。永远直指目标，永远……不会为了其他任何的人或事而留。
摇晃的光源在他侧脸投下动荡不定的阴影，明与暗的交接处，pulque眼神很深。永无止尽的响铃声在背景中，那一刻pulque的眼里有什么，赤井秀一是读不透的，昏暗的光线模糊底色，将一切抽象为一种符号式的剪影。
他只记得时间似乎已过去很久，铃声停了。唐€€裕忽然就卸了力道，他慢慢地收回手，又低低深吸了一口烟。
仓库大门中开，呼啸的冷风迎面而入。
他鬓边的黑发似乎被风吹乱，永远冷淡的脸上，神情慢慢地有了变化，他在暗光、剪影与上升的白烟后笑了笑：“是啊。”
铃声已经停了，铃声再一次响起来。
“抱歉，”他说，“你继续吧。”
*
柯南说：“我觉得这个眼神很好。”
他在对系统说这句话。
赤井秀一敲晕唐€€裕，漫画给了他一格瞳孔的特写，随后画面就转入回忆。至于动手时赤井秀一究竟是怎么想€€€€到底有没有、或者说会不会想起这些，这一点其实并不重要。
把插叙的回忆放出来需要契机，现在，回忆的两位当事人都在场，这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等等，不是，这么突然？】
【我以为杯户会议就是全部的回忆杀，无论以前发生什么，之后全都不会再讲……现在又来了这一段，喜悦天降的好突然，我需要缓缓】
【看完就觉得不对劲了，pulque为什么要阻拦啊？】
【我左思右想都觉得没有动机。明明现场都布置好了，如果在这个时候停下，不是让所有的努力功亏一篑吗？】
【而且赤井一直记到现在，甚至在这个时候想起来，感觉就更加微妙……再次失忆的话，他们是不确定唐€€裕的立场的吧？连他记不记得自己都不确定。在这个时候回想起以前的那些疑点，嘶€€€€我不好说】
【？怎么突然就疑点了，只有我一个没看懂吗？】
【你们想想，FBI的计划已经是制定好的，是不是？在即将行动的关键时刻让pulque来，我说的不好听点，已经出于对这个合作伙伴的尊重了。况且，逮捕琴酒的计划中途作废，FBI能有什么好处？他们可没有上帝视角，不知道因为朗姆的横插一脚，这个计划注定是失败的。
计划贸然叫停，对FBI而言只有损失，可能唯一的受益者就是被视为逮捕目标的琴酒吧】
【可这样真不是过度解读吗，难道你的意思是，pulque临时叫停计划是为了琴酒？这时候他们有关系吗？】
【只是说存在这种可能，我可没有说一定，你品，细品】
【……（猫脑过载）】
【虽然但是，赤井为什么突然在这时候想这些啊！明明唐€€裕是敌是友还不确定，我真觉得剧情的编排有什么暗示性了，主要是这个内容，这个时点，说不让人想歪都不可能啊！】
……
屏幕的光倒映在柯南的镜片上，弹幕的讨论瀑布般从他的眼前流过。
除开唐€€裕本人的反应外，他第二担心的就是漫画，这也是所有步骤中最不可控的一部分，所幸反响的效果很好。
Pulque与赤井秀一的对视那里，画面被蒙上大片阴影。
冬日的季节似乎自带一片灰蒙蒙的雾气，昏暗而开阔的仓库，阴冷的氛围与未尽之语，此情此景几乎令人下意识浮想联翩，背后是不是还藏着更多未曾宣之于口的隐秘。
“其实他们还没有注意到一点，唐€€哥没有说完的话。”柯南说，“这里他提起去加州……特意强调任务的成员有赤井秀一，潜台词也是让赤井先生暂缓行动，从长计议。”
“‘如果你想要策划叛逃，之后的机会还有很多’€€€€这是他画外音所暗示的。不过赤井先生拒绝了，他一向不喜欢夜长梦多。”
永远理性至上，不会因冲动而为行动增添不必要的波折，赤井秀一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仓库的埋伏已经设好，他就不会再等到下一次。
“……而pulque其实也知道，组织的Rye是什么性格，”
说到这里柯南的话音停了停，他原地思考一瞬，“所以，这时候突然阻拦，目的就十分耐人寻味。”
“也可以理解为他在保琴酒。的确已经有人在往这个方向想了。”
不过并不能急，疑问的种子是一点点埋下的。
看完列表讨论的内容，柯南才稍稍松了口气。
大差不差，几乎与他预想的方向一致。
€€€€既然是要救人，那么至关重要、也是要做的第一步，自然是再把唐€€裕的形象给拧回来。
但这一步的难度更甚于百倍不止。他已经在之前的剧情中经历过不止一次反转，从纯红、纯黑再到纯红；如果再来一次红转黑，不说漫画会不会这么表现，审美疲劳的读者也大概率不会买账。
所以柯南另辟蹊径，他选择另换了一种方式。
不是把真相直截了当地摆出来，而要读者去自行发掘。
这里插入过去的回忆杀正因于此。他用各种迹象来铺垫暗示，好让一部分嗅觉敏锐的读者察觉到不对劲，必要的时候，还能用评论区【路过的A】的账号带节奏。
只有自己推理出的，人们才对此深信不疑。
但想要达到这个目的，现在的进展还不够€€€€远远不够。
柯南从地上站起来。
他已经确定好要找的人，下一个即将出场的人选是，诸伏景光。
第210章 正义逆反（27）
至于唐€€裕€€€€他在醒来时视线被挡，眼前被一块黑色的眼罩严严实实遮住，悄悄活动了一根手指，才发现双手被牢牢绑在身后。
记忆从路过一条走廊后就没印象了，他猜想自己大概率是从身后被打晕的。
两眼一片漆黑，他只能从漫画中观察自己的处境。唐€€裕刚叫出系统就震惊了，【……怎么他们全都在聊赤井秀一？】
【本来就是他的戏份吗，多聊一点也很正常。】电子音心虚地打着哈哈。
他简直有苦不能言，柯南为了找诸伏景光独自走了，只留他一个系统下来应付。
好在唐€€裕还没来得及往前看，不知道漫画的回忆插叙了什么，系统被成功判处死缓。
从画面中才知道，赤井秀一就在眼前。
时间已经是傍晚了，唐€€裕自己靠坐在套房床头，不远处是一扇通往阳台的玻璃门，赤井秀一就在那里。
夕阳垂垂欲坠，为他侧脸也镀上一道橙色的光泽。他还没发现他已经醒了，不动声色地垂着眼，似乎正静静思索什么。
但在确定了自己的处境后，唐€€裕并没有直接出声，他又扫了一眼画面，终于确定€€€€背景中没有小学生的影子。
柯南并不在套房里。
唐€€裕微微蹙眉，与此同时，系统也捏了把赛博冷汗。
他一直在等唐€€裕问自己，这种场合，柯南绝不会无缘无故失踪，因此他不在套房中，这一点必然会让唐€€裕起疑。但之后却是风平浪静：他先是与赤井秀一打机锋，两人的对话十分烧脑，简简单单的一道语气，背后能解读出百八种意思。
直到在那间满是剪报的房间里，唐€€裕直接问：【能不能扫到柯南在哪？】
系统想：还是来了。
【他似乎临时有事，】明面上他按提前对好的口供答，【走之前好像打过招呼？他很快回来。】
唐€€裕若有所思，却没有再追问。
系统也跟着松了口气。房间里没有人，所以他稍稍放松了些，唐€€裕靠在桌边，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刷着弹幕列表，忽然却毫无征兆地抬起眼：
【我以为你会说，‘本系统无法接触外界，暂时不具备扫描功能。’】
【……】
【哈哈，】系统的赛博冷汗如雨下，【是这样吗？】
这时就体现出电子音的优势了，换成其他的任何人，都会被这冷不丁的发难给打的措手不及，可系统的回答永远是平直无波。动作、重音、微表情，正常人类的交谈中，所有能泄露内心想法的东西，他一概没有，无论心虚与否，说话的语气都一成不变。
所以唐€€裕也未必能摸透系统是不是在说谎。
他顿了顿，又说：【毕竟我就被这么回答过。】
【突然改掉了回复方式，还有一些不习惯。】
系统瞬间就不吭声了。
€€€€还是在商业街上，琴酒的电话挂断后，唐€€裕指使系统扫描身后的两个人跟丢了没。
那时他说的是同样的话，电子音的答复却是，【抱歉，本系统没有扫描功能。】
系统被他点出漏洞，唐€€裕却并没有再追问。这是他一向的惯用手法，交谈中冷不丁刺出一句，之后又撂在一边，让心虚使人自露马脚。
在唐€€裕失忆最初、对自己满是提防、试探的时候，系统对此体会最多，现在他却反向利用了这一点。
怎么藏住一片叶子？不是塞进笨重的保险箱，而是把它放在一片树林里。
柯南的小动作不可能永远不被他察觉到，一切只是个时间问题。即使没被他抓到破绽，一些侧面的影响也会引起唐€€裕的警惕。
那么，这时最好的做法，不是把自己藏得更深，而是把它淹没在更多的疑点中。
系统流畅地演完了一套赛博智障，内心沉重地想：我也是为你豁出去了。
这个时候，柯南正在塔楼的楼梯入口。
***
唐€€裕的观察没有出错，柯南的确并不在房间里，不过，也只有唐€€裕注意到这件事。
此刻他正在楼梯入口。
楼梯向上通往罗经甲板，幽暗、深邃，年久失修。狭长的楼道里只有感应灯，柯南比较了一下自己等在楼梯上，和在楼梯入口的吓人程度，深刻地觉得自己如果在里面等着，迎面而来的更可能是一枚子弹。
如果在俯视图上，这条楼梯正位于整艘邮轮的几何中心。这也是邮轮上最热闹的位置，几步开外处游人如织，这个通往入口的岔道却好像被无视了，无数的人来来往往经过，却没有目光投向这里。
不知道建筑的原理是什么，或许是巧妙地利用了视觉盲区，总之，在这个邮轮中心的位置，它就这样堂而皇之地留下了一个向上的楼梯口。
【如果你要找一个突破口，】先前系统在耳边道，【我的建议是诸伏景光。】
柯南：“我也是这么想。”
一次失败的回溯后，他坐在无垠的黑暗里，一束光柱从头顶自上而下地照下来。这是空旷的系统空间，他第一次和系统在这里对话时，对方预留的时间是三分半，实际上他能停留的时间更长。
每次以失败告终的回溯后，他都能在系统空间里停留修整五分钟，之所以第一次是三分半，是因为系统之前的话已经消耗了一分多钟。
柯南沉思了一小会：“我需要一张地图。”
“所有的行动轨迹……登船之后，诸伏景光的。”他说，“我得和他聊聊。”
柯南的面前已经有一张屏幕，屏幕上却不是任何漫画、或是曾经发生过的所有场景，而是每一话末尾的评论区。
€€€€那是柯南第一次产生“引导舆情”的想法，自此以后，所有错误的尝试才渐渐步入正轨。
他说：“每一次回溯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