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惯性依赖 第5章

  许子晨胆子小、人又乖,连家里出变故缺钱,都不肯让景程白借给他,好说歹说非要来店里打工还债。

  至于过敏史……不了解。

  上过十来次床的关系能算熟么?

  景程心里嘀咕着,但眼见男生一副正经的好孩子做派,到底是没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下,对陌生人进行任何程度上的三观冲击。

  既然前炮友在对方的急救下已经脱离危险,景程也不打算跟人多侃,生硬地岔开了话题,抱着仅存的那点良心,帮着清场去了:“救护车应该快到了,今天多亏有你在。”

  “待会忙完先别急着走,有什么需要尽管提。”景程朝男生浅笑着眨了眨眼,礼貌又不失亲切地许诺道,“给我个机会,好好感谢你。”

  说完,他便转身朝反方向的喧闹走去,只剩男生留在原地,注视他的背影,直到景程彻底消失在人堆里,才收回了视线……

  “凭什么不让人走啊?我是罪犯么?啊?你们老板都不敢这么跟我说话,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醉意上头的中年男人左手环着女伴,右手不停推搡着阻拦他的安保,嘴里骂的愈发难听,“景程呢?你滚远点,我不跟你说,让景程过来。”

  所有人里就他叫得最欢,刚刚甚至还想鼓动其他客人一起暴力破门,想不注意到他都难。

  要快点把场面安抚好,就得先把刺头稳住。

  这人好像还是宋临景家旁系某个亲戚?

  在大概回想起对方身份后,景程压抑着自己的不耐烦,轻拍了两下对方的肩膀:“孙哥,好久不见啊,今天怎么有空来捧场。”

  姓孙的扭头一看,在发现来人是景程后,态度虽然也没友善到哪去,但起码没那么强硬了,他瞥了女伴一眼道:“带你新嫂子转转,结果闹这么一出。”

  这是嫌在人家面前丢派头了。

  景程心里想。

  那好说。

  “太不好意思了。”景程给对方递了根烟,“发生这种情况谁也想不到,这样,你先稍安勿躁,我那前几天正好收了几只新镯子,我让人带嫂子去挑挑,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我缺?”孙哥脸色稍缓,但语气里还带着恼火。

  “我缺,我就想送给嫂子。”景程弯着唇角,笑意不达眼底,他轻飘飘地朝侍应生抬了抬下巴,示意对方赶紧把这两人带去包房,“来,屋里有瓶天恒干邑,先给孙哥开了润润喉。”

  “警察好像到门口了,等我处理完就去给你赔罪。”

  也不知道是被给足了台阶,还是听见警察到了不敢再继续闹,反正那姓孙的总算消停了,扔下句“理解”,就跟着侍应离开了。

  景程短暂舒了口气后,转过身,脸上依然挂着那副虚伪的和善表情,他对熙熙攘攘的围观群众笑着说道:“实在抱歉,搅了大家的兴致。”

  “曲经理从我私人窖藏里取了几箱酒,还有一些礼品卡,马上发给大家,感谢你们对Scene酒吧的支持。”景程朝身后挥了下手,熟练地进行着劝慰,“不过还请麻烦大家先往场地边上挪挪,咱把中间区域空出来,好方便急救人员通行。”

  “最后,今晚全场消费,我来买单。”

  ……

  “哥你真帅。”在人群彻底散开后,领班才终于挤到了景程的身边。

  “脸长得好,装孙子都能装得别出心裁。”景程没好气儿地斜了对方一眼,字里行间难掩烦躁愠恼,“事情经过,说清楚。”

  领班面露难色,一个劲儿地摆手,试图撇清关系:“我也不知道啊哥。”

  “许子晨今天一晚上都有点不在状态,心不在焉的,中途去了个洗手间,回来又喝了两杯酒,结果突然就倒地上了,给我也吓够呛。”

  景程黑着脸,回想起给许子晨做急救的那人说的“其他诱因”,他沉声问道:“他用的哪个杯子?有谁碰过?”

  “啧,这还没注意,培训的时候,我特意给每个员工都叮嘱了好些次,吃的喝的只要离开过视线,就千万别再往嘴里送了。”领班沉思片刻,摇摇头,“那桌基本都是熟客,我想着他新来的,正好带他练练胆子,没想到能出事……”

  景程刚要再开口询问,领班却好像想起了什么线索,“呀”得惊呼出声:“对了景哥!今天门口的人脸识别系统检修,我刚隐隐约约好像看到……”

  他微一停顿,压低了音量,往景程那边凑了凑,小声说道:“好像看到那个姓王的了,就你说见一次打一次的那个,但可能是我看错了吧,他怎么可能还敢出现€€€€”

  还没等领班把话说完,景程就打断了对方,他看着角落,面色阴沉,哑着嗓子低声骂了句“操”。

  “你没看错。”景程的喉结颤了颤,显然是在克制着即将爆发的情绪。

  领班不解地“啊?”了一声。

  “因为我特么也看到了。”

  还没等领班反应过来,景程就嗖得冲了出去,连抵抗的机会都没给,直接把那个鬼鬼祟祟的身影按到了墙上:“今天又是你?没完了?干这种龌龊事上瘾对吧?”

  “我是不是很早之前就警告过……别让我再看到你。”景程攥着对方的领子,也不管有没有人围观,会不会将刚稳定下来的场面再次扰乱,他恶狠狠地揪起那人额前的刘海,用力把对方的脑袋往后一撞,“王崇兴,你胆子很大啊。”

  “活腻了直说啊,我给你个痛快。”

  景程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想不注意到都难,一时间惊呼议论声四起,甚至还有瞧热闹不嫌事大的,喊着景程的名字鼓掌叫好。

  领班急忙上前拉架,倒不是怕景程吃亏,主要是太清楚这其中恩怨,生怕景程真把人给打死了:“景哥您先别生气!曲总不是报警了么,您再等等,等他们来查监控,抓他个现行!”

  小曲经理见状也不敢耽搁,把没派送完的礼品卡一扔,赶紧往这边跑:“别动手别动手!杨警官都到门口了,被看见就糟€€€€”

  “吵什么!谁想动手!”

  怕什么来什么。

  曲经理的“糕”字还没吐出来呢,杨警官就带着队伍被迎进来了,眼见景程拳头都快落人家鼻子上了,他连忙呵道,“景程,赶紧放开他。”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杨警官一行人入场还没半分钟,急救那边也浩浩荡荡地跑了进来:“患者在哪?患者在哪?情况怎么样?谁打的120?”

  “我我我!您几位这边请!”小曲经理赶紧抽空举了个手,“景哥差不多得了!”

  拉架的,哭丧的,起哄的,执法的,跪地求饶的,救死扶伤的,混在一起吵得快把棚顶掀了,场面顿时乱做一团。

  “去你的吧!去年他差点把我坑了,你们说疑罪从无管不了,这次就能管了?”新仇旧恨掺一起,景程本来就烦闷,刚又憋屈了半晚上,这会儿谁的话都听不进去,箍着对方的下巴,就要顺势往桌面上砸。

  就在王崇兴的脸即将着地的瞬间,忽然,有人紧紧扣住了景程的腕部,成功制止了他的进一步动作。

  景程立马反应过来,挥起拳头就要往身后抡。

  可下一秒,一股冷冽的松柏香,却不容置喙地钻进了他的鼻腔,熟悉的味道让景程立刻认出对方是谁,条件反射地收了大半力道。

  不过拳头到底还是落在了对方的胸口。

  景程顿时生出些紧张,赶忙把手上的王崇兴垃圾般一扔,关切的话夹着没完全熄灭的怒意:“没事吧?疼不疼?你有病啊!拦我还不知道躲!”

  结结实实挨了一下的人却并不在意,甚至好像还从这件事里获得了什么诡异乐趣似的,轻笑了一声,跟不远处的杨警官礼貌地打了个招呼:“您好,景程说话直,不中听,我替他赔个不是。”

  景程是附近出了名的刺儿头,而杨警官自然也是认得他身旁这位€€€€“局长叮嘱过要特别注意”的人,眼见着自己也制不住景程,还不如卖对方个面子。

  于是他朝对方点点头,阴着张脸,赶紧带着手下的人把眼冒金星的王崇兴给拷走了。

  “用不着……”景程冷静了点,但语气依然强硬,他不轻不重地推了对方肩膀一下,“你来干嘛?少裹乱哈。”

  “李叔说想你,叫我送些糕点过来。”宋临景眼角微弯,不见平日拒人千里的冷漠,虽说仍没什么表情,但神态却莫名透出些微妙的柔和,“饿了?发这么大火。”

  宋临景将还温热的打包袋,慢悠悠地放进景程掌心,语气淡淡的:“坐那,先吃点东西。”

  “后面我来处理。”

第5章

  宋临景的话没什么特别,甚至是但凡换个人说,都会被景程骂上句“你在跟谁指手画脚”的程度。

  可奇怪的是,景程竟真就这么冷静下来了。

  “噢,那你快点。”景程接过袋子,往宋临景脖颈处胡乱捏了两下,“点心吃不饱。”

  虽说眉宇间还有点未褪的烦躁,但起码语气轻快多了。

  “嗯,知道。”宋临景点点头,仿佛早就预料到对方会这么说,“已经提前让厨师去你家做准备了。”

  得到这个答案,景程才算被哄顺心了,他随便挽了两下衬衫袖子,边笑着朝宋临景挑眉,边揉着手腕,满意地找舒服地方听热闹去了。

  明明前一秒,还像个被入侵了领地的大型食肉动物,暴戾到恨不得把所有让他感觉冒犯的人撕碎,可在见到宋临景的那刻,景程却像是变成了在外打架斗狠的散养猫一般。

  刚伸出尖锐的爪子,就被主人抓包了的那种。

  不得不赶紧敷衍装出温顺的表象,跑到家门前的树上,大口嚼着对方带回来的零食,边舔爪子,边晒太阳,但坚决不翻肚皮。

  有点心虚,

  但不多。

  宋临景看着盘腿坐在沙发上、左手捏糕、右手跟熟客打招呼的景程,眸色稍沉,唇角微不可见的弧度糅着丝无奈。

  这么多年的时间,足够两人摒弃原有的旧习惯,探索、建构并遵守一套独属于他们的新规则,偏差分毫,情况都会完全不同。

  宋临景原本不想改变,也不敢改变,毕竟失衡的代价他承担不起,不过……

  宋临景又盯着景程的侧脸看了好半天,才舍不得一般收回目光。

  目送警察把那个姓王的拷走带离,宋临景刚有了几丝温度的表情,逐渐恢复了常态化的凛冽。

  太过蔑视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垃圾,反而差点在同一个地方栽跟头,这不应该。

  他眉心紧皱,心里暗暗想道。

  ……

  宋总情绪稳定地联系专业团队善后,领班自认倒霉地陪许子晨去医院,小曲经理本本分分地跟杨队回警局,安保任劳任怨地领阿sir们查监控,主管带着员工们尽职尽责地维护秩序,景老板跟邹主唱,哥俩好地窝在卡座里抽烟、闲侃、分糕点。

  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景哥,你跟那宋总到底什么关系啊?真不像普通兄弟,你像他债主。”

  “大学那会儿,好像就总能看见他上赶着来院里找你。”邹杰往前吐了个烟圈,朝宋临景的方向抬抬手指,态度戏谑地打趣着,“你捏到他什么把柄了?家丑?裸/照?商业机密?”

  “滚。”景程抬手怼了邹杰两下,“你怎么不猜他是我亲爹啊。”

  刚才景程火气上头,谁路过都得被燎出个泡来,但其实他跟邹杰关系还是很不错的。

  两人某种程度上是大学同学,虽然景程只去音乐学院上了半个学期的课,就又再次转专业瞎折腾、体验人生去了。

  邹杰算那些狐朋狗友里跟他最亲近的了。

  “害,你以为我们没讨论过啊?年龄对不上。”邹杰顿了顿,眼神上下扫了景程一圈,才再次开口道,“不过他惯你确实跟惯儿子似的。”

  还没等景程骂他,邹杰又不怕死地出声补充道:“不行,惹急了儿子也得挨揍,您闯祸撒泼,宋总恨不得给您发奖状、搞表彰。”

  “这地位€€€€”邹杰弹了把烟灰,笑得贱兮兮的,从敞开的点心盒里捞了块还温热的栗子糕,“大逆不道”地作出总结,“至少是个长孙嫡孙!”

  “哈哈哈哈哈!”

  景程:……

  两句话,辈分连降两级。

  “傻逼。”景程言简意赅。

  邹杰倒没见气馁,反而更加兴致勃勃了起来,像是想到了另一种可能,他激动地拍了两下景程大腿,笑骂道:“操!宋总不会是你的地下情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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