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惯性依赖 第72章

  宋临景甚至想不起来,自己在得知林霁也被邀请,并且已经可能主动和景程见到面时,心里是个什么感受了。

  比嫉妒更深,比愤怒更浅,横亘在两者之间,像是在因心里尘封多年的那点遗憾而有些应激。

  景程看起来有些委屈,想要说些什么似的,可还没说出口,就被宋临景强硬甚至可以说是粗鲁的动作打断,宋临景在两人的亲密行为中从未如此强势过,甚至连事前那些该有的试探都极其敷衍,他看都没仔细看对方手中木匣里的东西是什么,只知道那是条看起来还算结实的线绳。

  宋临景不容拒绝地用它将景程的手腕缚起来,又用一个又一个撕咬般的吻封住景程未说出口的话语,宋临景不想知道任何景程与“初恋情人”相处时的细节,他只知道,景程是自己没有任何差错的人生中唯一丧失掌控的变故,他对此无力且抗拒,却又难以避免地受到引诱。

  但景程像缕游移的风,短暂触碰后却怎样也挽留不住。

  宋临景被这种无所适从的茫然困扰太久了,久到甚至有些麻木了。

  如果温和渗透的方式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那现在改变策略或许也不算晚。

  景程这种人,也许真的只有关起来才能学会收敛。

  宋临景心里想道。

  准备不充分带来的痛苦是双向的,景程眼眶都生理性地泛起了红,却半点旖/旎的声音都不肯流露,他这个人,从来不愿意与“脆弱”这个词搭上太多关系,宋临景不希望他总是这样勉强自己,却又从来都没有个表达怜悯的正当资格。

  大概是实在难熬,景程最终还是没忍住渗出了几声闷哼,宋临景也因此情绪稍缓,力道也温和了不少,隐秘的刺痛渐渐变成了随着脊柱逐渐蔓延的快乐。

  但那些阴暗晦涩的想法只是转瞬即逝。

  稍微冷静下来的宋临景还是舍不得。

  甚至觉得生出这种念头的自己都不堪极了,对不起景程的信任与依赖,更对不起自己过去十年的隐忍。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宋临景亲了亲景程紧皱着的眉心,有些小心翼翼地安抚着。

  他强硬的态度终于软化了几分,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些什么的宋临景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甚至有些手足无措,他睫毛微颤,声音也不自觉地发着抖,听起来竟还有些委屈,仿佛被欺负了的那个人是他似的,“我只是一看到他……”

  “就会想起不开心的事。”

  “景程。”宋临景侵/略的动作停了,他缓慢地将额头埋进景程的肩窝,带着点哽咽,语气难过地喃喃说道:

  “你别讨厌我。”

  ……

  宋临景也说不好自己对林霁的憎恶从何而来,他从小就对这个比自己大上几岁的世交家哥哥没什么好感,他对这种做事无厘头、因被保护得足够好而随心所欲的人向来敬而远之。

  深入想想,可能源于某种不成型的嫉妒。

  可能是对方各方面都足够出众的条件,可能是对方没人会不心生好感的开朗性格,可能是对于“景程如果和林霁接触多了一定会喜欢上他”的担忧。

  事实证明,宋临景的担忧是正确的。

  他被主观客观多方面的繁重压力桎梏,连见景程都是奢侈,但林霁不是。

  林霁只要喜欢,就能得到。

  所以,当宋临景在得知那场景程并没有受到什么切实伤害的车祸,并不完全是意外时,他担忧得顾不上任何中肯的建议,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打破一切阻碍回国。

  可当宋临景时隔一年再次回到那栋与景程共同生活过的房子时,却看到了在他噩梦中出现过许多次的画面€€€€

  昏暗的路灯下,林霁在环着景程接吻,月光皎洁温和,风吹过树梢的悦耳声音安抚了鸣蝉,院墙上攀满的蔷薇开得茂盛娇艳,一切都是这个少年情窦初开的夏天最完美的模样。

  那是景程荒诞青春的开始。

  不是宋临景的。

第75章

  宋临景第一次从景程口中听到林霁的名字,是景程十七岁生日前不久。

  “你妈说我基础太差,在学校跟教学进度没意义,所以每门课都请了私人教师,我现在天天连院子都不出,除了上课就是上课。”

  景程的声音越过千山万水飘到宋临景的耳朵里,熟悉的轻盈语调打着圈儿的发黏,抱怨中没多少不满,倒像是在没话找话想向他讨两句好听的。

  宋临景不自觉地弯了弯唇角,将手里的文件随便一理堆到了桌角,淡淡地给出了景程想要的回应:“这样时间规划上更自由,你如果提前完成了这个阶段的学习计划,就可以提前来我这边过夏天了。”

  “对哦!”景程一下子兴奋起来,“上次太冷,天气又一直不好,都没去成海边。”

  “不过听说你最近在准备申大学的资料,能有时间陪我玩儿么?”

  “嗯。”宋临景依然是那副没什么起伏的音调,“到下个月底之前都不算很忙。”

  宋临景微一停顿,捏着根笔,抬手台历的六月二十日上画了个小蛋糕的图案,放柔了语气,才故作不经意地继续说道:“再晚就不好说了。”

  其实他从上周就开始一边准备提前申请大学,一边开始逐步熟悉公司海外的生意了,不管是现在,还是下个月,再或者之后的每一天,他大概都很难有“不忙”的时候,但……

  努力挤一挤,总能腾出点空闲和景程见面。

  毕竟自己没有允许回不了国,只能靠景程迁就他飞来飞去,虽然对方看起来没什么意见,但宋临景心里却难免有点觉得愧疚。

  “下个月底?那我争取月中就去呗,正好你还能陪我过生日。”景程毫不怀疑地答应下来,“不过宋阿姨说,我想再去找你,阶段测验至少每科都得达到70分才行呢。”

  “我现在连及格都勉强。”

  对方尾音上扬,盘算着的那点儿小心思昭然若揭,宋临景自然也听得出来,他不露声色地笑了笑,无可奈何的态度里藏了点微不可感的纵容:“你来,我教你冲浪。”

  “亲自教?”景程像是腾得从床上坐了起来,声音都拔高了几分。

  宋临景不咸不淡地“嗯”道。

  景程对宋临景的好说话程度有些质疑,忍不住再次确认道:“手把手教?”

  宋临景:“嗯。”

  景程“嘿嘿”一乐,继续给这个“奖励”添着条件:“提前给我买块全世界最酷最帅的冲浪板、很有耐心、学得不好不阴阳我、愿意陪我在太阳底下从早晒到晚地教我?”

  沉默了几秒后,宋临景冷冷回道:“你别来了。”

  “哈哈哈哈哈哈!”景程顿时大笑出声,“干嘛生气?听不出是逗你啊?我去,我一定去,宋少乖乖等我哦~”

  景程拧着嗓子,声音拗得又柔又细,生怕对方听不出他是在故意腻歪戏弄似的。

  但宋临景却没给半点他期待的反应,甚至连一丝厌烦不耐都没有,只是莫名其妙地清了清嗓子后,无聊且程序化地回了个“嗯”。

  宋临景刚要再次开口主动找个话题,却听到景程那边突然传来了别人的说话声。

  “在跟谁打电话?宋少是谁?什么乖乖等你?景程你不会搞网恋吧!”

  景程似乎嗤了一声,却不自觉拿远了手机。

  “还能是谁?宋临景呗。”宋临景听到景程跟对方解释道,“我俩约好下个月去冲浪。”

  “噢,那你可得加把劲儿了,你现在这个水平呀,阶段考肯定过不了。”

  “嘶!”景程像是有些不满,手机似乎被随手扔到了床上,宋临景只能听见一阵由近至远的€€€€,与两人混乱的嬉笑声交/缠€€€€

  “那你就多帮帮我呗。”

  “你还想我怎么帮你呀?”

  “每周多来家里几天?”

  “我学校也是很忙的,宋伯母之前可没说小朋友你这么麻烦。”

  “你叫谁小朋友呢?”

  “你呀你呀。”

  ……

  宋临景原本带着笑意的表情,随着听筒那边断断续续的对话蔓延而逐渐收敛,最终在听到景程模糊的一声“林霁哥哥,你真不讲道理”后彻底消失。

  林霁……

  宋临景默默咀嚼着这个名字,捏着手机的力道不由自主地重了几分,指节甚至都有些泛白。

  景程怎么会认识林霁?

  林家和宋家其实算是世交,但不同于宋家的是,林家家风严明,没那么多崎岖狗血的人物关系的同时,家庭成员间的关系也很融洽,与被保护得很好的私生子们从未停止给正式继承人使绊子的宋家,截然不同。

  林霁比宋临景大差不多四岁,是林家这一代的独子,按宋临景的认知来说,林霁理应与他承担同等的责任,可对方却并没有。

  林霁享受着林家所有人的疼爱,过着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的人生,可以任性,可以不完美,可以享受家里资源的同时,不被苛求过早地“成熟稳重”起来,有拒绝长辈不合心意的安排的资格,也有随自己心意选择未来人生的权利。

  所有的家人都对林霁充满期待,却从不给他一丝一毫的压力。

  林霁想做什么都可以毫无保留地去做,想要什么也都能毫不费力地拥有。

  宋临景对这种在爱的浸润中成长起来的人生不出什么负面想法,有的只是儿时,对于两人出身相似、处境却截然不同的困惑,以及稍微懂事些后,看着对方幸福的笑容,心里极其偶尔才会漾出些的羡慕。

  而那些无害的情绪,却在此刻变了质。

  林霁在景程的身边,并且听上去两人见面很频繁。

  宋临景的眉心愈蹙愈紧,有些想开口呵止电话那头两人你来我往的喋喋不休,最终却也只是嘴唇颤了颤,没能发出半点声音。

  他知道他什么都阻止不了,也没那个资格阻止,体面地把电话挂掉不多打扰,或许才是对自己最好的选择,但宋临景犹豫良久后,到底是什么都没做。

  他只是安静地听着,听着几千公里外自己日思夜想的人与别人嬉笑打趣,近乎自虐般地努力辨别着他们说的每一个字。

  不知道过了多久,景程才终于想起和宋临景这边话还没说完似的,急急忙忙地跑过来把手机捞了起来。

  “我靠!林霁非要抢你送我的那个玉牌吊坠,他是你妈喊来帮我辅导作业的,我又不好意思直接跟他动手,耽误了点时间,对不起对不起。”景程火急火燎地解释着,字里行间的焦急倒是不掺虚假,宋临景原本焦躁得不行的情绪也因此缓和了不少。

  “你不生我气吧?”景程有些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

  宋临景深吸了一口气,将语气尽量绷成平时的样子,轻声说道:“为什么要生气?”

  “那就好那就好。”景程笑嘻嘻地说道,“你妈妈说,你和他从小就认识,关系还不错,再加上我不是打算选文科嘛,林霁高考成绩还挺牛,前段时间有个晚宴碰着了,就请他每周来家里那么一次两次,给我看看作业,分享分享学习经验什么的。”

  “天天跟那些又严肃又古板的老师打交道,都见不着外人,要不是林霁隔三差五能过来,我都快被憋疯了。”景程又忍不住嘟囔起来,“感觉宋阿姨最近比之前更忙了,而且对我有点过度保护,是不是你家里……”

  景程后半句话没说完整,大概是因为想到有林霁这个外人在不太好聊这种事情,他连忙岔开了话题:“不说这个了,你要不要跟林霁打个招呼?”

  宋临景听着景程轻快的语气,心却不由自主地坠到了胸腔最底部,甚至连假装不介意的力气都没有:“景程。”

  “我和林霁的确从小认识,但并不算熟。”宋临景嗓音有些奇怪的哑,语调也因要尽可能地压抑躁动的情绪而有些沉,“甚至可以说……”

  “我不喜欢他。”

  “所以我也不喜欢你和他接触。”宋临景冷淡的态度里不知什么时候蕴出几分强硬来,与其说是在与景程商量,倒更像是命令,“你能和他保持距离么?”

  ……

  而景程的答案当然是“不能”,而这场通话的结果自然也是不欢而散。

  十六岁的宋临景还没有那么收放自如的情绪控制能力,本性中的强势和侵略性还没法在景程面前收敛得很好。

  而景程又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格,顺着毛捋的时候怎么都行,可只要表露出了一星半点要强/制要求他做什么的意图,景程那几根反骨就会开始发挥作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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