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地主被迫遣回乡下后 第7章

  两个孩子不过六七岁,乖乖向林殊文道“先生好”,性子瞧起来都有几分害羞,林殊文忽然就没那么紧张了。

  他询问孩子们平日学的书籍,打听原来那位先生的授学方式,慢慢摸清了大概。

  孩子接触的学识很少,带他们并不难,先从简易通读的《三字经》教起。

  专门供孩子念书的学房陈设简雅,周氏隔着门帘观察林殊文和自家孩子互动,默默点头。

  林殊文先尝试授学半个时辰,孩子听话,过程还算顺利。

  于是周氏与他定好每旬来七日,每日从辰时教到巳时,午时前就能回去。

  至于束€€,每个月算五百文钱,因为他每日教书的时辰比较短,且没有考取过任何功名,周家招用他做先生就不用花更多束€€。

  林广良过去给林殊文招过城内的秀才做先生,每日学三个时辰,束€€按月算至少有四贯起。

  林殊文在心里稍作比对,并未觉得自己受了不公或委屈,他授学时间少,且没有功名在身,怎么能与秀才相比呢?

  林殊文动身过来比较晚,此刻轻烟袅然,到了家家户户准备晚饭的时候。

  他起身与周氏告辞,不便再留,对方邀他留下用饭,说是晚点派马车送他回八宝村。

  林殊文婉然回绝。

  周氏叹息:“那就不留小林先生了。”

  又道:“今儿后院收了不少鸡蛋,先生带些回去可好?”

  林殊文买过鸭蛋,且知道鸡蛋比鸭蛋值钱。

  周氏盛情开口,她见家里男人回来了,拉来与林殊文说话。

  周家男人面向过于板正,浓眉眼厉,看上去颇为凶悍。

  林殊文有点怕,不敢再言,收了周家装好的一小篮子鸡蛋,挂在胳膊往八宝村的方向走。

  南边山多,出了门就很难分辨方向,林殊文半眯眸子,天色阴,无法凭着落日找到东南西北,就向村民问路。

  村民为他指路,又问:“后生你从哪个村过来的啊?长得好俊俏,婚配了吗?”

  林殊文含蓄的弯起眸子:“家住八宝村,尚未婚配。”

  村民还要再问,山谷袭来骤风,飞沙走石,遂道:“要下雨咯,后生你快回家,耽搁时辰要淋湿啦。”

  林殊文小声告辞,挎着一篮鸡蛋步履匆忙。

  步行至半途就下起了雨,春时昼短夜长,一旦下雨,周围暗得愈发快。

  林殊文加大步伐,从杏花村赶回八宝村约莫半时辰脚程的功夫,

  回到旧屋四周黑漆漆的,林殊文用火折子点了蜡烛,烧火煮稀饭,在米上放了两个鸡蛋窝着,米熬得软烂,鸡蛋自然也熟了。

  两个鸡蛋夜里吃一个,剩下一个留到明日。

  *

  林殊文来到杏花村已有月余,每日一早按时步行至杏花村周家,他准备教完上旬,等休沐了就去县城的府衙登记,再回来领一块官田。

  待月末束€€发放,花钱请师傅把老屋子的房顶做些修缮。

  被褥也要买一张,下雨的春夜很是潮冷,林殊文裹着三件外衣都捂不暖身子,只能依靠柴火取暖。

  一日授学结束,午时起天色阴隆低沉,磅礴雨势砸得屋檐彻响,起了雾后四处看不分明,宛若黑夜。

  这场雨阻断了林殊文返回八宝村的路,在周家静候一个时辰,雨还下着。

  林殊文怕再晚些就耽搁了时辰,一咬牙,撑开伞就从周家门檐小跑离开,鞋底一下子就湿了。

  弱下的雨势在半途突然转盛,林殊文观望四周灰暗的山野,哆嗦着半湿的身子,气息不稳,坚持再跑一会儿就能过桥。

  岂料归途多变,河面水涨得极高,漫过桥道,根本看不清桥原有的样子。

  水势湍急,整条桥都被淹没了,此刻若冒然上前,无异于断送性命。

  林殊文抹开从伞下渗入的水珠,拐了道,欲寻其他地方避雨。

  马声嘶鸣,他疑惑地沿声而行,眸子蓦然睁大,竟看见一支商队。

  这支商队的旗帜标识林殊文看不真切,在浩大雨势中竟架起好几顶帐篷,每顶帐篷足有一间屋子那么大。

  护卫瞧见有人闯进商队圈围的地盘,扬声一喝,问:“来者何人。”

  林殊文断断续续告诉对方自己的身份,他浑身湿冷,开口回话嘴唇都抖不开了。

  再这样下去估计会受了寒冻死,林殊文不得不向护卫求助:“大、大哥,我能不能、借、借你们的地方避避雨,太、太冷……冷了……”

  护卫举着灯打量,见少年瘦弱狼狈,只道:“你等等,我去问问我家主子。”

  林殊文紧紧抿嘴,不让寒气入喉,轻轻点头。

  护卫走很快就回来,看着林殊文,道:“进来。”

  林殊文:“多谢。”

  周围几顶帐篷都坐满了人,雨势浩大,一群人在帐内搭着桌吃饭饮茶,林殊文瞧见人多,心口蓦然一紧,贴在角落,恨不得挤进缝隙里。

  领他进来的护卫咧嘴一笑:“小子怕羞啊?”

  林殊文扭头,湿发贴在两鬓,露出雪白的脸颊,狼狈羸弱。

  山野四周早就暗了,帐内点起好几盏灯。

  护卫借着光看清林殊文的模样,纷纷噤声。

  有人清了清嗓子:“你、你是哥儿?”

  难怪会那么怕生害羞。

  七八名护卫端直身姿,领他来的那位道:“前边还有间小帐,你过去歇着。不过小帐后边是咱家主子的帐篷,切勿发出太大动静。”

  林殊文:“不必……”

  护卫起身:“快别磨蹭,跟我来。”

  林殊文去了那顶小帐篷,帐内放着张桌椅,他身上的衣物湿,一直站着没坐下。

  有道雷光闪电贯下,林殊文顾不上太多,立刻坐在椅子上把脸埋进膝盖,环起的胳膊哆嗦。

  林殊文自小就怕打雷闪电,此刻又冷又惊,惊惧之下不得不抖声念叨什么,企图转移心力。

  念的正是清净经。

  “老君曰: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情,运行日月;大道无名,长养万物;吾不知其名……”

  起初少年音色磕磕绊绊,而后慢慢恢复平稳。

  不知过去多久,雨声弱小,林殊文不敢继续停留,拿了一盏护卫送给他的灯,在灰暗的夜色里迈起湿/漉漉的腿离开,

  护卫看他走了,一打手势,让周围的人收拾东西。

  他走到最大的那顶帐篷外,叫:“主子,雨势渐弱,东西收拾好可以继续上路,前边就是八宝村。”

  护卫等了等,纳闷,正欲开口,却听他们主子略微倦意低沉的嗓音响起。

  “谁在外面说话。”

  护卫:“啊?”

  又连忙开口:“莫非是方才借地避雨的少年?”

  帐内,商队主人一袭玄色暗纹长衫,单手支着下颌,瞳色浅褐,微微不解。

  他素来不喜雨夜,太扰人,可方才短暂的梦境让他久违的走了神。

  作者有话要说:

  待修~!

  明天收留淋雨小猫到车上一起坐!

第7章

  雨势渐小,沥沥地打着帐篷。

  罗文见自家主子纹丝不动,神情不像有怒气,遂问:“主子,发生何事?”

  严融之:“是位少年?叫什么名字。”

  罗文惊讶,揣摩主子话里所指,连忙解释:“我瞧他是个哥儿,怕他不自在就没问。”

  又补充道:“若主子想知道,咱们即刻出发,应该能在路上遇到对方,他自称住在八宝村,和咱们恰好同一条道。”

  何况途径八宝村的唯一一座桥,已被河岸涨起的水淹没,少年脚程再快,怎么都过不了桥,势必需要等待。

  罗文纳闷,看着主子欲言又止。

  他自小追随主子跟着商队走南闯北,十几年下来,想给主子说门亲事的人不在少数,但主子从不正眼相看。

  途中,见过的异族美人热辣风情,愿意追随主子的也不是没有。

  温柔的、乖巧的、热辣的、艳丽的,无论男女,主子一门心思发展生意,将名下的地扩了再扩,生意商铺更是遍及郦朝,今年三十而立,就差娇妻美妾在枕、定个安稳栖身之处了。

  从前没有半点心思的人,此时居然问起一名素未谋面的少年?

  罗文毕竟跟了严融之许多年,心思敏锐,有的事盘旋在心里转个弯,整个人猛地打抖。

  他道:“主子适才睡了?”

  严融之半阖双目:“嗯。”

  罗文诧异,暗道主子能睡着的确比婚嫁亲事还要重要。

  “与少年有关?”

  严融之颔首:“听他念经文,不知不觉就睡了。”

  罗文声音都不利索了:“那、那咱们立刻启程,定能再见此人。”

  话音刚落,罗文马上招呼商队即刻收整干净,一支三十余人的商队在灰暗的夜色里继续前行。

  *

  风雨声不止。

  山野之间仍飘着细密雨丝,林殊文站在岸桥后,拎着好心护卫送的提灯,眸光闪烁。

  这场暴雨耽搁了许多时辰,河水蔓延,不知道要过几时才能回到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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