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地主被迫遣回乡下后 第25章

  他从竹篮挑出两个鸡蛋,摘了些山蒌叶,又把挂在门檐下的萝卜砍了半截,先切成块用盐水浸洗,再切成丝,加点醋。

  严融之道:“先炒两道爽口小菜,这时节热,带油脂的菜色怕你没胃口下饭吃。”

  林殊文跟到石灶旁边:“我来生火。”

  严融之把他拉到凳子坐着:“不用,若累了就歇着。”

  又道:“明日给你做叫花鸡吃。”

  林殊文“唔”一声,迟疑开口:“严爷,我答应明日和星怀出去下个馆子,和他聚一次,他就回丰阳县了。”

  严融之道:“你和他该聚就聚,留点肚子回来就好,我在家里等你。”

  林殊文耳朵微微抖了抖,家里?

  他迟疑点头:“嗯。”

  同时思忖,明日要早点回来才行,不能让严爷等太久的。

  林殊文默默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严融之。

  他解释:“万一我回来得晚了,严爷开门先进来……”

  严融之接过钥匙,笑道:“好。”

  *

  翌日早,洛星怀很快来旧屋门外接林殊文。

  两人在院子碰面,林殊文起晚了,眸底还有几分朦胧。

  洛星怀道:“我来得早,你先准备。”

  也不进屋,就坐在院里树下的凳子静待,在乡下过了一宿,洛星怀仍然不太能接受林殊文住在这样的地方。

  林殊文转身进屋,倒了杯茶送到洛星怀面前。

  洛星怀:“……”

  他道:“殊文,不用对我如此客气。”

  林殊文眉眼专注:“来者是客,我很快就好。”

  *

  十八岁生辰,一辈子就过这一次,林殊文没有马虎对待。

  他洗漱干净换上一身蓝色新衣,鞋子也是崭新的,坐在凳上,对镜仔细整理头发。

  镜中的少年除了瘦些,容貌如初,神采比这一世醒来时好上许多,眉眼弯弯的,唇色润红。

  虽然和洛星怀出去下馆子有些旧人相逢的窘迫感,可若两人见面,林殊文没想着避开,他们都认识那么长时间了,见一面不妨事。

  他往脸颊拍了拍,面上血色一起,看着愈发精神。

  林殊文带上钱袋,把用来招呼凿井师傅们的水和果子,加上一盘包子一并带出去。

  陆陆续续过来几名师傅蹲在树下纳凉,看到林殊文端出来的包子,每人拿了两三个就着水吃。

  师傅问:“小林先生穿这么好看,出门游玩啊?”

  林殊文道:“今日生辰,和朋友去下个馆子。”

  师傅们纷纷对他说吉利话,林殊文面上赧然,和洛星怀乘车离开时还有点不自在。

  洛星怀则一脸意外。

  从前林殊文性子很是安静,跟旁人说句话都敛着眸,可方才和师傅们对谈还算自如,举止神态让他不自觉被吸引。

  短短几个月,林殊文的变化竟让人移不开眼,明媚了许多。

  “殊文,你……”

  林殊文问:“去了城里要吃什么呢?这顿我来请吧,你远道而来看我,且叫我尽份地主之谊。”

  入了最近的县城,林殊文执意请这顿饭。

  洛星怀本来想挑一家最好的酒楼,眼下为了替林殊文省点钱,只找了家面馆子。

  洛星怀道:“吃长寿面吧。”

  林殊文没有拒绝。

  洛星怀:“我来点,你坐这休息。”

  洛星怀自己要了份普通的肉面,给林殊文拿的长寿面加了卤蛋,牛肉,鸡腿,蛋,满满的一碗,汤汁都要溢满。

  林殊文捧着碗,舀了一口热汤抿着,汤汁浓郁,汁油润得唇发亮。

  他还惦记着严融之要给他做叫花鸡,于是特意想留点肚子,道:“太多了,吃不完。”

  洛星怀看着他:“不妨事,能吃多少吃多少。”

  时辰还早,城里的集市涌进不少赶早摆摊的人,很是热闹。

  洛星怀道:“吃饱可以四处逛逛,想买什么我送给你,今日是你的生辰,请我下了馆子,我送你些贺礼可好?”

  为了让对方安心回去,林殊文应下此事。

  二刻钟后两人就走出馆子,衣着锦贵的公子和蓝衣俊俏的少年并肩而行,四面八方的视线纷纷投来。

  林殊文没让洛星怀送自己精致的新衣裳和玉饰,而是去了书斋,要了几本专门摘录的簿子,买了新墨。

  洛星怀:“只要这些?”

  林殊文道:“这些足够了,今日……谢谢你陪我过这个生辰。”

  虽然和洛星怀走不到最后,林殊文还是很感激对方特意赶来看自己。

  洛星怀哑声,记起过去种种,道:“我们就这样分别了吗?当真不和我离开吗?”

  林殊文摇头:“星怀,回去吧。”

  前世他没与对方好好道别,听到洛星怀新婚的消息便黯然离去,这次过了生辰,话也敞开说明白了,没什么遗憾的。

  *

  送走洛星怀,林殊文去租马车的路上看到酒馆,想着回去能吃到叫花鸡,不知严爷喝不喝酒,还没想明白,人已经走进酒馆,跟掌柜打了一壶屠苏酒。

  傍晚而至,在院里凿了一日井活的师傅们已经离开,井已有雏形。

  林殊文匆匆赶回旧屋,提着酒穿过院子,灶屋前的身影令他驻足在门外,目光定定的。

  “严爷,我回来了。”

  *****

  落霞笼罩的大半个村子,院里显得红彤彤的,家家户户有炊烟升起,都在忙着做饭。

  严融之望着站在门口不动的少年:“回来了,”目光一转,“怎么还买了酒。”

  少年内敛文静,不像会喝酒的样子。

  林殊文迟疑道:“给严爷买的,不知道您喝不喝酒。”

  饮酒吃肉,也算人生一件酣畅尽兴的事。

  他把酒壶放桌上,还有一撂簿册,先跑去院子打水洗手,弄干净了就绕到严融之身边,问:“有需要我帮忙做的活儿么?”

  严融之临时堆了个石窑,叫花鸡刚放进去不久。

  六月暑气光吃肉容易荤腻,他挑了个前些日子从菜地收的大萝卜,黄瓜,还有跟村民买的云耳,分给林殊文一点不需要力气,又不让他闲下来发呆乱想的闲活儿。

  “把云耳放水里泡至少二刻钟,萝卜和黄瓜洗干净,萝卜要去皮。”

  萝卜比林殊文的手臂还要粗,八宝村土质不错,春夏不缺雨水,只要把菜苗种下,不用日日专门打理,田地都能长出品相不错的青菜。

  洗菜和去皮都属于细致活,但比林殊文雕木头简单许多。

  他很快把萝卜跟黄瓜洗好,用先用罐子把云耳泡一泡,再把萝卜和黄瓜上的水沥干净,拿进屋里。

  虽值傍晚,可暑气仍未散净,院子那一片空地都冒着热气。

  林殊文舀了一勺子水,将水往院子的空地泼洒,好让周围凉快些。

  这个时候动一下身子就会出汗,莫说在石灶旁边备菜的男人。

  林殊文将门敞至最大,寝屋的窗户也开到最大。四周都种有驱蚊草,少了蚊虫干扰,让晚风慢慢灌进屋内流通就凉快多了。

  林殊文坐在凳上看着严融之把萝卜切成块,说一会儿拿去跟带来的几块骨头熬汤。又把黄瓜切成条形,入碗加些盐搅拌,用锅里烧热的水冲洗,置于碗中,加少许糖。

  少年双眼蓦然睁大:“糖?”

  糖价钱不便宜,寻常百姓的家里很少买得上糖。

  严融之看着他:“今日过生辰,敞开了吃。”

  林殊文咽下想说话,轻轻点头。

  严融之将蒜拍成茸,又把一节不及小指长的干辣椒切城几段,下锅下油翻炒,同时把茸洒在黄瓜条上。

  他的余光不曾离开过旁边坐在凳子上的少年,眉眼一扬,把汁浇在黄瓜条上,正好一碗,份量适度,用木盘托起送到林殊文手里。

  “吃一点,开胃。”

  严融之担心林殊文在外面吃多了,等会儿吃着不舒服。

  林殊文默默接过托盘:“我留了肚子,不会吃不下。”

  倒是他和洛星怀显得生份了不少,出去下馆子没什么兴致吃饭。

  严融之微微一笑:“慢点吃,再给你做碗长寿面。”

  林殊文不由感慨:“严爷,你怎么什么都会……”

  严融之过去在外走商,历经过不少次恶劣的环境,自然不能光等人伺候,久而久之就渐渐都会了。

  他挑了一两件事说给林殊文,少年听得仔细,还把身子的方向调转了,右耳对着人。

  “我带着商队常年在外,经过自己的地,就会停留一段日子,经手那边的账本,览阅风土人情,若有兴致,就找当地的师傅学两手。”

  严融之极少和林殊文谈及关于自己的事,不是不想说,而是等不到一个适合的时机,至少要对彼此目前这段关系而言,不能太过逾越。

  眼下正有机会,就挑几件和林殊文说清楚,这些事,严融之还是挺想让对方知道的。

  林殊文听得认真,眸底的向往一闪而过,垂着脸道:“我从小莫说走出丰阳县,连家门都极少出去,不似严爷这般有见识。”

  书念的再多,都没有亲自走出去看过记忆深刻。林殊文随着严融之的言语,仿佛看见巍峨峻险的山川与河流,看见茫茫无际的荒漠戈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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