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一直是这样想的,分明从未妄图沾染。
可自从温连回来后,杂念也愈发变多。
或许他和那住在皇宫大殿的弟弟一样,生性便是残忍的,喜欢摘下美好无暇的花朵,任它在指间碾碎,流出€€丽刺目的花汁。
他低下头,只吻在温连的唇角,蜻蜓点水,不敢停留。
还是有些不一样的,他想,至少自己现在并不想毁掉温连,只是偶尔想稍稍亵渎一下。
唇角被轻轻触碰,温连眼睫轻颤,猛地睁开眸子,却看到崔晏朝他笑了笑。
红账内,暖意攀升。
温连小声问,
“就完了?”
崔晏顿了顿,
“不然呢?”
有时崔晏的确想不通温连究竟在想什么,就比如此刻。
温连悄悄贴在他耳边,低声道,“你这什么破演技,鬼才信啊。”
崔晏:……?
见崔晏不出声,温连干脆摁住崔晏的肩膀,仔细嘱咐,“瞧好了,爹给你演示一遍。”
说罢,温连俯身重重吻在他唇上,手指轻轻贴在崔晏的脸侧,还不忘换口气间,在他耳畔低声道,“没亲过嘴,但是我猜跟人工呼吸差不多,你老实待着别动,看爹表演。”
崔晏震愕地看着他,唇上的触感是那般柔软真实,一遍遍地吻过,耳道内被轻轻吹进来一阵小风,让他甚至感觉自己根本没从昨夜的梦里醒过来。
温连……不介意这样做么?
还是说,只对他不介意?
红帐外的男人津津有味地看戏,甚至夹带嗑瓜子的响声,声音带着笑意,“哟,还真亲上了。”
已经突破心理防线的温连,自信回答:“当然,都说了我们真的是夫妻,不相信,我还能亲一百次。”
崔晏呼吸微滞,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角,耳尖滚烫,“别乱说……”
看出来了,他是真的问心无愧。
男人搁下茶碗,从牙缝里啐出一片茶叶,兴奋道:“行,那再行个房事给我看。”
温连:???
红账里的两人瞬间都按耐不住了,有种想冲出去把这混账色胚一刀做掉的冲动。
“这怎么行,你要证明我们都证明了,还嫌不够?”温连压抑住火气,死死攥着那把刀。
如果对方执意要伤害小红,那他没什么做不出来的事。
谁都别想害小红。
听到他的话,崔晏伸手在他后背拍了拍,安抚他紧张的心绪,“深呼吸,你太紧张了。”
手抖成这样怎么拿刀,防不住还会被人把刀夺去,伤了自己。
崔晏借着红帐薄纱朝外看去,窗子是开着的,这是一楼,跳出去至少能活一个。
半晌,他回过头,把手中刀子递到温连的手心,低声道:“拿好,有一个人能逃出去就有希望。记住,用刀的时候要稳,稳中求狠,要在对方没有反应过来时一刀刺进去。”
刀刃冰冷,温连勉强冷静下来,就是莫名觉得小红这番话有点耳熟。
顿了顿,他反应过来,嘴角微抽,“这不是我当初教你做红烧肉的时候说的词儿么?”
昏暗红帐里,崔晏轻轻笑了,唇角还带着些被温连吻过的艳绯色痕迹,€€丽姝红,
他淡声评价,“人是要比红烧肉难做些。”
掌心按在温连腰间,温连只听得身后少年声音沉缓冷静,像是一块清透坚冰。
“温连。从窗户跑,别回头。”
下一刻,温连还没来得及纠结他怎么喊自己大名,就被腰间那只手毫不犹豫地推了出去。
第22章 家人
男人坐在茶桌边, 眼看温连被推出红帐,险些一口茶喷出来。
温连猝不及防地和他对视一眼,立刻把手中的刀对准他。
男人瞥他一眼, 缓缓起身,刚要掏出刀子,就见温连毫不犹豫地转头朝着窗子的方向逃去。
扒窗户,翻身一跃, 拔腿就跑。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没有半分含糊。
男人愣了片刻,很快笑出声, 拍着大腿对红帐内端坐的崔晏道:“你男人不要你了, 夫妻本是同林鸟, 大难临头各自飞啊!”
崔晏无动于衷地坐在小榻上, 静默地看着他。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温连回来。温连绝对会回来。
见他没反应,男人兀自笑了一阵, 也觉得没什么滋味, 他敛起笑意,把刀子搁在桌上道:“所以你是自己出来,还是我进去请你?”
房内冷寂。
只听一道缓慢脚步声, 男人用刀尖挑开红帐, 眸光落在崔晏的面容上,微微怔忡。
崔晏反手扼住他持刀的手腕, 向内一拧, 男人吃痛松手, 却又从衣襟里取出一包刺鼻的粉末朝着崔晏撒去。
甫一嗅到那粉末,崔晏瞳孔疾缩, 没有料到他会突然使出这招,一时不备把粉末吸了进去,肺部立刻火辣辣地疼。
尽管他捂住口鼻,却还是重重咳嗽几声,胸口涌上一阵窒息感,他的喘疾发作了。
男人仔细端详着他的反应,而后自腰间解下荷包,迫使崔晏松开手,低声急切道:“把这个吸进去,是药!”
不知过去多久,急咳声终于轻缓下来。
直到崔晏面色不再苍白,男人这才松了口气般松开手。
半晌,他忽地撩开衣摆,沉沉跪在崔晏面前,神色凝重,叩首道,
“臣幽州节度使顾问然参见太子殿下!”
*
温连一路狂奔,头也不回,他知道只要自己耽搁半分时间,小红的性命就多一分凶险。
虽然很丢脸,但不得不承认,他现在没有任何手段可以救下小红,既没有外挂系统,也没有贵人相助,甚至连可以依靠陪伴的人都只有小红。
没有别的办法,官府那边他不熟路,他只能回温府搬救兵。
沿着记忆中的路线,温连跑到喉咙冒烟,总算跑回了温府。
一推门,险些被人撞翻在地。
温连手脚都跑软了,踉跄地摔在地上,只听头顶传来一道压抑怒火的骂声,“没长眼?”
这声音熟悉极了,温连惊喜地抬头,果然看到了那张骚包到有些欠揍的脸,他激动道:“温玉,快跟我走!”
当年第一次见,温玉还是二十出头大小伙子,没成想十年过去,这小子下巴居然蓄上胡茬,整个人相貌气质也沉稳许多。
“什么东西直呼你爷爷大名,撞人了不知道道歉?”
看来这张嘴还没有长相那么沉稳。
故人重逢,温连又想哭又想笑,心知肚明对方眼里自己不过是个陌生人,连忙起身道了个歉,“少爷恕罪,我这是见到你太高兴了。”
温玉冷哼了声,拍去自己身上压根不存在的尘土,说道:“什么事急火火的,赶着投胎啊?”
闻言,温连顾不得叙旧,赶紧回话道:“是温晏,温晏他在天乐坊出事了,有人要追杀他!”
话音刚落,温玉立马瞪大双眼,眉毛险些扬到天边去:“这么大的事,你他妈不早说!”
温连:……刚刚你少说半句我都说完了。
他一把推在温连肩头,心急道:“带路啊!”
温连却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冷静说道:“对面可能人手很多,就凭咱俩上去就是俩经验包,去叫上毛豆和核桃一起,多拿几把菜刀!”
他们不敢耽搁,立刻回府把毛豆和核桃叫起来。
但纳闷的是,偌大个温府,竟然只有两把菜刀,正当温连头疼不已时,毛豆点醒他道:“陆子云,你哥不是开锻刀铺的么,顺路去找你哥要两把就成。”
温连猛地回忆起来,小红的确是说过,他这副身体的主人有个开锻刀铺的聋哑哥哥,小红还说要把聋哑哥哥也请进府来,找个活计干。
小红总是那么周道细心,比他这个当爹的靠谱得多。
耳边似乎又回响起小红推他离开前说的话,“温连。从窗户跑,别回头。”
他心头酸涩,眼眶很快红透,温连忍住哽咽对众人道,“快走吧,咱们一定得把他救出来。”
温玉瞥他一眼,说道:“那是肯定的,不然老子这么大家业谁继承,动作都麻利点!谁敢动我儿子,我砍他祖宗十八代!”
听到他的话,温连怔了怔,浑身的血渐渐因为这些话而变得滚烫起来。
是啊,他们是家人。这种时候,家人可以无条件的依靠相信。
被他的话语感染,温连也忍不住喊了声:“对,砍他祖宗十八代!”
一行人吆喝着砍人十八代,骂骂咧咧地出发,无视周围人异样的眼光,他们士气高昂地冲到吉安街外的锻刀铺。
铺当很小,几把菜刀和猪肉零零散散地用麻绳串起来,像道帘子似的,遮住了铺子深处的模样。
时间不等人,温连只得朝铺子里高喊了声,“哥!”
没人回应,温连这才想起小红说过原身他哥是个聋哑人,他撩开猪肉做的帘子,快步走进去,只见一个彪型大汉背对他们坐在不远处,身材佝偻,手中正拿着把菜刀在磨刀石上反复研磨。
温连吃了一惊,也没人告诉他原身他哥这么彪悍啊,简直跟陆子云完全不是一个画风。
他试探着上去,拍了拍大汉的肩膀,对方转脸过来,相貌果真与陆子云这张脸有七八分相似。
大汉见到温连的瞬间,立刻憨厚地笑了笑,把手中菜刀搁到了离温连很远的地方,像是怕伤到他。
温连不知道要怎么跟他沟通,情况又这样紧急,只得胡乱说了句:“哥,我借几把菜刀用用,有人现在正危险,我得去救人哈。”
他语速并不慢,大汉却在他说完话后,脸色凝重起来,起身从旁边方桌上抓起两把菜刀,一把塞进温连手心,一把自己拿在了手里。
温连愕然地看他,没料到对方会读唇语,“你这是要跟我一起去?”
大汉认真地点了点头,忽地一拳砸在自己胸脯上,发出道结实的闷响,仿佛是在说,哥能帮上忙。
分明他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竟然就这么轻易地相信了自己的话。
陆子云真是摊上个好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