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正要叫人过来付银子,却不想宋暮云抢先一步将荷包放到掌柜面前, 并温柔含笑的看向姜谣,“你肤也白, 戴着定好看的。”
姜谣听闻簪子是给她买的, 不是她想要的, 瞬间皱眉,“给我买做什么,我首饰够多了,今日带你出来,是替你买首饰的。”
宋暮云眉眼依旧透着温柔,自从那次她怕坏了姜谣名声不许她碰自己,结果姜谣真就一点儿也不碰她,生疏至极,把她吓坏了后,她再也不敢不让她碰,几日过去,现在甚至能十分自然的握着她手指,软声说,“姜谣,你送了我一只蝴蝶,我也想送你一只,我们可以一起戴。”
就如旁的好姐妹一般。
宋暮云垂眸想,嘴角勾着清浅笑意。
虽买蝴蝶的银子也是姜谣给的……
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又是很期待的样子,姜谣即便更想送与她,也只能接受。
但那蝴蝶价格不便宜,姜谣收了蝴蝶生怕宋暮云在别处没钱花会受委屈,往她身上又塞了些银钱。
宋暮云自然是不要的,只是拗不过姜谣,只得收下,两人将装好的蝴蝶带上,一同逛街,没逛很久,一布衣小厮跑过来,见着姜谣便眼睛一亮,凑近行了一礼,并小声道,“姜小姐,奴才是八皇子身边的人,八皇子受了些伤,不好告诉旁人,听闻您会些医术,请您过去瞧瞧。”
姜谣和宋暮云刚刚还交谈甚欢的笑容一顿,她跟八皇子关系有好到这份上吗?
受了伤不找别人就找她?
嗯……
不过好像八皇子是与朝中大臣没什么联系,也没听说过有什么特别交好之人,难道是无人可信了?
姜谣抿唇,想到他是自己如今唯一看好的皇子,若真有事,去一趟便去一趟吧。
她转身,宋暮云立马乖巧懂事道,“你快去吧,我回去等你,你不必担忧我。”
“嗯,那我晚上过去找你,我不在的时候别睡,嗯?”
她摸摸宋暮云鬓边柔软的青丝。
宋暮云低头轻点了点,“知道了。”
姜谣扭身离开,没等那小厮,她脚步快,小厮也赶不上。
小厮见自己被落下,也不着急,而是对宋暮云露出黄黑的牙齿笑了笑,后再慢悠悠离开。
宋暮云对那笑容莫名有些不适,但什么也没说,转身回了月上坊。
平日里除了七皇子和姜谣根本没人会点她,她也算得个清净,从屋里拿出一套茶具,坐在院子里开始煮茶。
女子穿一身极简约的装束,头上未戴钗环,清丽脱俗,模样也是美极的。
谁知院外忽而响起动静,熟悉的老鸨声音响起,“殿下,暮云方才从外头回来,姜大小姐没有跟在她身边。”
紧接着,便有一队侍卫冲进来,团团围住了宋暮云。
这一动作惊的宋暮云脸色微白,她看向为首的华服男子,身后站着低头不敢看她的老鸨。
“宋暮云,生的倒是好看,也难怪老七对你念念不忘,姜大小姐更加放不下你。”
“你要做什么?”
纵使心慌到极致,她话里反而愈加沉着冷静。
大皇子摇着手里的折扇,明明已三十来岁了,还要作风流倜傥模样,“好不容易支走了姜谣,你说我要做什么?”
老七真废物,连个女人都斗不过,还得他来,他早就通知老鸨,若姜谣不在,立刻命人知会他。
谁知姜谣竟与宋暮云形影不离,两人连晚上都睡在一处!
朝堂上姜宰相步步紧逼,等不下去,也没法子,他只得命人寻了理由支开姜谣。
只要这柔弱的宋家姑娘落了单,还怕收拾不了她吗?
宋暮云冷脸看着慕容春,“是慕容清叫你来的?”
“啧,大胆,你一介罪臣之女,竟敢直呼皇子名讳,想来是真被姜谣宠的不知天高地厚了。”
宋暮云低头摆弄她那些茶杯,一眼也懒得看慕容春。
她自然是认识大皇子的,曾经见过几面罢了,大皇子自认占了长子,十分倨傲,除却八皇子这个嫡皇子外,他不将任何皇子放在眼里。
“你在等姜谣来救你?她怕是来不及了。”
慕容春在路上安排了人拖姜谣后腿,但以防万一,还是早些将人带走的好。
他向左右点了点头,立马有侍卫冲过去,宋暮云手上力道一松,茶壶掉地上碎了,她掌心似慌乱的撑在桌上,又不小心碰掉了一个茶杯,两个侍卫一左一右将她的手钳制到背后,她连多余的挣扎也没有,没用的,她等不到姜谣回来了。
老鸨低头向慕容春请示,“若姜大小姐追究起来,奴家该如何与她说?”
“哼,你只说人在院子里凭空消失了便是,姜谣让姜恒为宋家翻案,不就是被美色所惑,想搏美人高兴吗?若这美人凭空消失,再也不会出现了,你说,姜家可还会冒着被父皇厌弃的风险,日日在朝堂上请求重查宋家一案?”
宋暮云心神忽的一震。
姜宰相想重查她父亲的案子?
可姜谣从来没跟她说过。
她总是这样,什么都为她考虑好了,对她这么好,却又不与她说。
宋暮云忍不住鼻尖酸涩,一双好看的凤眼里蕴满了水雾。
但她不能哭,姜谣不在,现在没有人会哄她……
慕容春自认设了一个极好极完美的局,此时正洋洋得意,将人绑好,大手一挥便说,“带走!”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是从暗道走的。
待所有人都走后,屋子里才跌出一个女子与丁零当啷的声音,她手里握着客人要她取的铃铛。
天知道她方才有多恐惧,生怕自己动一下,铃铛响了,会害得她被人发现。
女子名唤烟萝,今年已二十多了,早成了不受欢迎的老人,来乐坊的男子更喜欢年轻些的舞女乐女,今日好不容易接到了客人,客人要她拿一把铃铛过去助兴,她就着急忙慌回来了,谁知竟碰上这事,烟萝吓得不行,生怕被人知道自己在这偷听,待人走了,赶忙离开。
谁知到厢房后,却得知客人已被别的姐妹用琴音邀走了……
烟萝攥紧铃铛,心中又一次恨极此处。
她的舞乐并非最好,没有天赋,拼命练也比不过旁人,如今年岁又大了,攒的银钱根本不够为自己赎身……
这一眼望不到头的黑色,她只觉得一天也熬不过去了。
姜谣离开街上,没一会儿就到了八皇子府外,思及那小厮说慕容慈的伤不好被人知道,她进去也没走正门,直接从墙上翻过去了。
皇子府内一片安静,慕容慈今日休沐,只上午去姜家练了一个时辰,便回府休养生息,此时正在屋里换衣服。
姜知的练法非常人能够忍受,他现在只要抬一下胳膊都酸疼的厉害,两条腿放在地上也一个劲儿抖啊抖,站不到实处,好像已经不是他的腿了。
一身不显汗的黑色长衫脱下来,慕容慈摁在胸口那一圈白布上,一圈一圈的抖着手将白布解下,好不容易两只雪白的小白兔露出来了,她也舒服的长呼一口气,面前忽然闪现一个人影,从上面一下蹦到地上,背对她站着,刚站稳便转过身,唤她,“八皇子殿下,您找我……”
她话音忽的顿住,慕容慈更是整个呆滞了,从她落下到她转身,做不出任何反应。
很想尖叫但不敢,怕有更多的人冲进来,这是她唯一残存的理智。
姜谣不敢置信的指着慕容慈雪白微凸的胸口,第一次手抖的筛子一样,“你你你你你”
慕容慈终于反应过来,一把抓过旁边的衣服抱在胸前,往日温和儒雅的模样不再,对她咬牙切齿,一字一句,“你为什么,自己进来了,姜谣!你的规矩呢!”
姜谣自然没见过慕容慈这样,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也知这是件大事,容不得误会,忙解释,“我是路上碰见了你府里的下人,他说你受了伤不好叫别人知道,请我过来看看,我这不是琢磨着你不想让人知道,我就偷偷进来吗!”
靠,她还委屈呢,骤然知道这么大一个秘密,她都怕自己晚上会睡不着。
慕容慈额角青筋一跳一跳,气的要晕了,“我没有让人请你过来,姜谣,你受了谁的蒙骗?”
她常年在宫中见多了那些尔虞我诈你骗我我骗你的事,第一反应就是姜谣被人骗了,而那人竟拿她当筏子,可是发现了什么?!
慕容慈面上难得浮现狠厉。
姜谣也瞬间回过神,“遭了。”
身形一闪,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撞开了慕容慈房间的门离开,慕容慈真恨不得掐死她,但又不得不冷静下来,赶忙穿上外衣,唤了仆从来关门,心下又惊又慌,片刻,又冲门外喊了一声,“来人,背马,我要入宫!”
姜谣急着从八皇子府离开,一路往月上坊去,却没成想还能路遇调戏姑娘的小流氓,满街男子,穿着白色长裙神情柔弱的姑娘谁也不找,偏偏扑倒在姜谣脚下。
“小姐,小姐求你救救奴家,他们要把奴家卖入青楼,求小姐救奴家一命,奴家定当牛做马报答小姐。”
姜谣心里急的很,又不能见死不救,紧紧皱眉,随手一把拉起那柔弱姑娘,抽出腰间软鞭,本想赶紧解决了好去月上坊找宋暮云,但她今天刚被骗过,思维正敏锐着呢,忽然察觉了不对,她在京城也有好几年了,京城治安比之别处要好上不少,除了那些个纨绔,哪有什么小混混敢闹事?嫌自己命长是不是!
姜谣冷了脸,抬眼正看见一队京城里巡逻的护卫队,想也没想扬声喊,“领头那个,杨筱,过来。”
今日巡逻的护卫队队长正好是她认识的,是位利落女子。
杨筱远远听见有人喊她,扭头见是姜谣,于是快步过去,抱了个拳,“姜小姐。”
“这些人形迹可疑,劳烦你寻个牢给他们坐一下,我等会儿去审。”
一群人都惊呆了,尤其是那个被姜谣推过去的白衣女子,满眼慌乱,“小姐,小姐奴家什么也没做,是他们想拿奴家去换银子,求小姐怜惜。”
她哭的梨花带雨,可现在姜谣哪有心思管她,就丢下一句,“男女分开关。”闪身离开。
连杨筱都没反应过来,但等回了神,还是命手下人将一帮还来不及发挥现在想溜掉的小混混以及一个看起来十分柔弱的女子带走了。
月上坊后院,等姜谣到时早已人去楼空,唤了几声暮云都没人答应,一看就是出事了。
娘的。
姜谣气的一拳砸在柱子上,屋里摆设和她们离开时别无二致,连迷香的味道都没有,说明暮云是在清醒的情况下,连挣扎也没有,就被人带走了。
除非那人身份之高,叫她觉得挣扎也没用。
姜谣出了院子,心里又慌又气,老鸨正在楼下招揽客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一把掐住脖子,按在柱子上,见是姜谣,表情十分惊恐,“哎呦姜小姐,您这是干嘛啊,有话好好说,有话您好好说啊,我这老胳膊老腿儿可经不起您折腾啊。”
满楼的客人都看向姜谣,窃窃私语,有说姜谣狂妄的,也有骂她身为女子出入乐坊,丢尽姜家颜面的,姜谣全当没听见,掐着老鸨的手收紧,低头问她,“宋暮云,去哪了?”
老鸨心里早有准备,一听她问宋暮云,立马做出一副茫然模样,“暮云?暮云不是在院子里吗,她能去哪?”
“她不在院子里,她不见了,有人潜入你这月上坊将人带走,你会不知道?”
姜谣根本不信。
老鸨见状又哭起来,“什么?暮云不见了?天呐,这可怜的孩子,好不容易过两天安生日子,怎又被人掳去了,现在还不知是死是活,以后可怎么办哦。”
姜谣当众掐了月上坊老鸨的脖子,其他客人自然没有不想听她们恩怨的,表面上都在认真听乐曲,实际上眼睛都要往她们这转抽抽了。
老鸨也不怕人听见,大声嚷嚷着宋暮云被人掳了,听的周围人一片震惊。
“宋暮云?我来月上坊多时,怎未听过唤这名字的女子?”
“哎呀你是多久没出来了,宋暮云不就是前头因欺君之罪被杀头的通政使宋允骞嫡女吗,被罚入乐坊嘞。”
“啊,那怎又被人掳了?”
“这谁知道呢,听闻那宋允骞在位时敛了不少钱财,指不定是得罪什么仇家报复到他女儿身上了。”
“哎,那照你这么说,宋暮云被掳走怕是得不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