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出了一身鸡皮疙瘩,推门进去,里头两扇窗子都紧紧关着,倒是点了好几盏蜡烛,也算明亮,姜谣转身关门,嘴上喊人,“八殿下,您找我?”
然一回头,却看见屏风后款款走出另外一人,穿着华贵,戴了满头朱玉,仪态雍容,姜谣呆了呆,下意识唤,“皇后娘娘?”
她也是见过皇后几面的,勉强能认出来。
皇后看着她,笑的十分慈祥,“你就是姜恒的长女谣谣吧,本宫记得你,你小时本宫还抱过呢。”
姜谣尴尬的情绪上涌,挠着后脑勺,笑也笑不出来,只干巴巴应,“是,是吗,那都过去好久了,呵呵,呵呵呵。”
慕容慈很快也从屏风后头出来,就在皇后身边站着,她拉了拉皇后的袖子,“母后,直说吧,别拐弯抹角了,她听不明白的。”
姜谣:???总觉得慕容慈在说我脑子不拐弯。
因皇后忽然出现,她不好说话,便站在一边听她们母女说。
皇后闻言温柔一笑,招呼姜谣,“那你先过来坐下。”
姜谣依言过去坐下。
下一秒就听皇后开口,“听闻你看了慈儿的身子?”
姜谣:!!!
脸色微僵,“抱歉,臣女也是被人设计了,不知道八皇子正在换衣服,今日所见,臣女不会说出去。”
皇后颔首,“我知道你不会说出去,你是个好孩子,你父亲也是个心系百姓的好臣子,我并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是想问问你,你愿意嫁给慈儿吗?”
这话骤然响起,如五雷轰顶,姜谣吓得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脸色颇有些难看,“皇后娘娘,您别开玩笑了。”
慕容慈也吓了一跳,“母后!您说这些干嘛!”
皇后按住慕容慈的手,又看向姜谣,语气温柔祥和,“本宫知道本宫这么说很冒犯,但慈儿的秘密涉及到很多人,你能明白吗?”
姜谣勉强明白,意思就是只有她嫁给慕容慈,皇后才能放心。
不知为何,她心里闪过那张清雅绝尘的脸,小姑娘还在受苦,等她去救呢,她却在这和人谈婚论嫁。
实在不该。
“皇后娘娘的意思臣女明白,但臣女不愿。”
“为何,你有心悦之人了?”
皇后抓紧慕容慈的手,慕容慈简直尴尬到想钻进地里去。
姜谣不知道该怎么说,干脆沉默,一双乌黑的眼睛盯着慕容慈,企图让她说点什么把皇后劝回去。
慕容慈赶紧拉拉皇后的手,“母后,您就别为难姜谣了,我不是跟您说过她同宋家的嫡女走的很近吗?”
皇后恍然大悟似的,“你喜欢宋家嫡女?”
……
不是,为何我一定要喜欢女人?哦,因为外面都在传我磨镜来着。
姜谣想起来了,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得继续沉默,皇后就当她默认了,无法将人彻底纳入自己阵营,她只能以利诱之,忽然便正经起来,“好吧,那若你能替慈儿保守秘密,我会让皇上同意重查宋家一案,若宋家确实无辜,我会让户部归还宋家的家产。”
她以为姜谣心悦宋暮云,姜家如今已是鼎盛,什么都不缺,她只能以姜谣的心上人诱之,但现在宋家一案根本不是她最忧心的,姜谣头疼的很,忽而想到什么,她一双黑亮的眼瞳看向皇后,“皇后娘娘,宋家的事不急,如今宋暮云失踪了,您能帮我找到她吗?只要能找到她,我保证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谁来也不说。”
慕容慈满门心思都是可能会暴露她女儿身的事,还没来得及细想姜谣为何会被人骗到她这。
“宋暮云如何了,怎么会失踪?”
此事还没有传开来。
姜谣紧皱着眉,将今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顺便再次影射慕容清。
听到或许是七皇子设的局,慕容慈冷汗都要出来了,“母后,慕容清可是知道了我的身份?”
皇后脸色也不大好看,但到底做了很多年的皇后,能稳得住,她抬手按了按慕容慈的手,“你怕什么,你是皇上的嫡子,你要稳重,就算刀架在脖子上,也不能慌。”
慕容慈紧张恐惧的情绪就这样诡异地平静下来了,然后又听她母后肯定道,“慕容清不知道,他如果知道,要么以此威胁你,要么去皇上面前揭发你,绝不可能什么都不做,你的要求本宫答应,本宫会命人去找的。”
皇后眯了眯眼睛,无论设局之人是否真的知道慕容慈是女儿身,都留不得了。
姜谣起身,“多谢皇后娘娘,这件事就拜托您了,臣女先行告退。”
“你急着去哪啊,你父亲对此事如何说?”
慕容慈问。
“父亲让我报了官,但我不放心,准备去慕容清府里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等等,你别去,崔家有专门隐匿在暗中查探消息的死士,慕容清不会把人放在府上,最多三日,本宫能为你找到她。”
姜谣狠狠皱眉,“一日,娘娘,臣女等不了三日,暮云身子骨弱,慕容清为人狭隘心狠手辣,她落到慕容清手里,会受不住的。”
最多一日,一日若找不到人,她会潜入皇子府,逼着慕容清把人交出来。
她没有确凿的证据,但心里知道,不会有旁人了,定是慕容清贼心不死,从中作梗。
一日时间太过短,皇后也犹豫了一下,但见姜谣是真着急,脸色冷眼神也冷,浑身带着股压抑的怒气,为防她着急之下做出什么事来,她还是答应了,“本宫可以试试,但不确定能找到。”
“多谢娘娘。”
若是旁人知道这等辛秘,早就被皇后灭口了,但知道的人是姜谣,一来为了拉拢姜恒和姜知,她不能杀姜谣,二来,她信姜家人的品行,姜谣不会说出去的,相反,此事还会使姜家和慈儿有了联系,也算是意外之喜吧。
姜谣离开八皇子府时,天已经完全黑了,她没有回姜府,而是翻墙又去了月上坊后院。
院子里一片安静,再没有出现女子温软的声音,叫人颇觉不适。
她在外站了会儿,便抬腿往宋暮云屋里走去,她总将屋子收拾的干干净净,透着一股沁人的馨香。
不知在里头坐了多久,混着蜡烛噼里啪啦的声音,门忽而被人叩响。
姜谣:?
这时候要是老鸨再来烦她,难保她不会动手打人了。
她忍着烦躁去开门,却见外头站着的穿是一粉衫的眼生女子。
那女子看起来很是紧张,四处看了看,确定没被人发现,才小声道,“姜小姐,我有话要跟你说,可以让我进去吗?”
姜谣没说话,她怕对方不同意,立马说,“是关于暮云的。”
那手一下子就松了,烟萝得以进去,忙转身关上门,拍着胸口似舒了口气。
“你知道什么,想要什么?”
姜谣站在一侧,眼眸凌厉的看着她,沉声问。
烟萝脸色立马又紧张起来,身体绷紧,眼里泛着后怕,好一会儿才说,“姜小姐,白天,我看见了。”
姜谣眉心狠狠一皱,没接话,等她继续说。
烟萝犹豫片刻,提出要求,“我知道是谁带走了暮云,但我希望我说出来后,姜小姐可以为我赎身,然后给我一份养家糊口的活儿,好吗?做侍女做什么都好,我不想留在月上坊了。”
月上坊的生活太难过了,要讨好那些富绅更难,她也想出去,堂堂正正做个女人,哪怕辛苦一点,也不想跟一堆女人抢男人,做别人嘴里不三不四低贱至极的乐坊女子。
姜谣毫不犹豫答应,“若你所言属实,我会为你赎身,给你你想要的。”
现在就算有人要拿宋暮云换她全部钱财,她都会给。
烟萝见她答应的如此干脆,面上闪过一丝喜色,忙将自己白日所见全说了出来,姜谣越听脸色越难看。
老鸨参与了,慕容春参与了,暮云说是慕容清让慕容春来的,他没有反驳,所以慕容清也参与了,好,好样的!
她让烟萝回去了。
顶多再忍一日,若找不到人,这刀就要架在慕容清脖子上了。
姜恒本已有了法子能解决此事,想与姜谣说一声,让她不必太过担忧,然而姜谣不在府里,也不知道干嘛去了,姜恒懒得命人去找,只盼着她别惹出什么麻烦就是。
第二日,朝堂上发生了一件大事,宰相的门生,如今的御史中丞站出来,呈上了宋允骞含冤而死的证据。
皇上压着不让重查,他们直接寻到了证据,当着这么多官员的面,还不想做昏君被万人唾骂的皇上吹胡子瞪眼,只能命人把证据呈上来,丝毫没有注意底下的两个儿子脸色霎时惨白。
朝堂上的气氛,随着皇上翻看证据时越发震惊的神色而冷凝。
许久,他终于翻到最后一面,于是猛的将地方官员的证词掷到地上,脸上盛怒未消,原来不是宋允骞故意隐瞒地方灾情不报,而是那群人平日里将朝廷的赈灾款中饱私囊,花最少的钱,建造堤坝,以致洪水决堤,又怕贪污之事遭人发现,于是隐瞒灾情不报,也不许百姓逃难到京城!
并非宋允骞隐瞒灾情,而是底下的人根本就没把有灾情的事告诉他!
这下皇上也怒了,“查,给朕彻查宋家的案子!这帮大晋的蛀虫,不知道贪墨了多少银子,一个也别给朕放过,查出来全部死罪!”
为了那笔赈灾银,他连选秀规格都往下降了一半,原本的八十一道菜改为四十九道,结果他堂堂皇帝省下来的钱竟然进了别人的口袋!这要他如何能忍!
查,必须得查!
趁此机会,姜恒站出来,将宋允骞唯一嫡女被掳之事说了,皇上才刚发现可能冤枉了人家爹,此时也不好不管她,“罢了罢了,那就调出一队护卫队挨家挨户的找人,朕就不信了,天子脚下,竟还有人能做出劫持女子这等胆大妄为的事!”
慕容清额上沁着细密的汗珠,慕容春反倒想通了什么似的,一脸淡然
下朝,三三两两的官员结伴而行。
慕容清想去找慕容春商量一下对策,然慕容春这蠢货,明明看懂他的意思了,却转身就往宫里去了!摆明是要同他划清界限,他疯了吗?
慕容清在心里骂爹,眼前是成群结队的官员,领头之人是姜谣的父亲,宰相姜恒。
他阴沉着脸看姜恒大步离开的背影,忽然一双有力的大手从后拍了他一下,拍的他向前一个趔趄,正要发怒,男子爽朗笑起来,“哈哈哈哈,还是皇子,怎么身子如此柔弱,我家谣儿都比你健壮些。”
慕容清听见声音,立刻换上笑脸,转身,“龙虎大将军。”
他以为对方忽然拍他,是想与他交谈一番,谁知他刚开口,对方便摆摆手说,“七皇子有空来姜家练武啊,我教你,不过最近就别来了,谣儿这两日心情不好,本将军还得回去看看是谁欺负她呢,哼,若被我找出来了,我这拳头可是不饶人的。”
姜知比划了两下自己硕大的拳头,才大摇大摆离开,徒留慕容清一个人站在那,眼神阴翳到极致。
这是警告,他听的明明白白,姜家在警告他。
但他又想不明白,怎么会有长辈参与到小辈的争斗里?
姜家人竟为了姜谣,愿意和皇室作对,都疯了不成?
临近中午,姜谣已经秘密在七皇子府走了一遭了,没找到人,只找到一个暗道。
她急得失去理智,在慕容清回府时又把人套麻袋狠狠揍了一顿。
揍完后悄无声息离开皇子府。
然后便被八皇子的人请走了。
八皇子在内室煮茶,烟气袅袅,本想邀姜谣喝茶的,但见人满身戾气从外面进来后,她就想,算了,赶紧说正事把她送走吧。
于是慕容慈连茶也没给她倒,站起身,“慕容春手脚没处理干净,我母后的人查到了,宋暮云在慕容春名下的一处私产里,慕容清行事还算谨慎,人是他要的,结果连宅子也不出一个,如果不是慕容春来办这件事的话,我母后还真不一定能找到人。”
姜谣神色愈发冷,慕容慈十分好心,“可要我让人带你过去?”
“劳烦八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