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确定。
“方才进去时那女子衣衫不整,我叫她在里面换好衣服再出来。”
话音刚落,便有一颤着身形的女子从里面走出来,步伐艰难,面带薄泪,刚看见他们,便控制不住重重往地上跪去。
她裸露的肌肤,几乎全是红痕与裂口,脸也红肿的厉害,可见在里面遭遇了什么。
围观众人声音立马又大起来,无非是说七皇子平日里温文儒雅,没想到是这种人。
大晋女子地位并不低,在床榻上如此折辱女子,说出去也是为人不齿的,正经人家从不这么做。
慕容清听见那些声音,气的脸色铁青,死死瞪着司马居山。
他近日得知宋暮云在姜谣手里,想要回来却又要不回,心中憋闷,难受的厉害,才想过来发泄一下,没想到竟碰见这群武人,莽夫!
哪有人会擅闯别人的包厢?
就算里头女子叫的厉害,那又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慕容清气的一口气上不来,脸色铁青。
姜谣低头看向那女子,声音放缓了些,主动问,“有名字吗?”
对方看了看慕容清,有些迟疑,直到耳畔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她叫烟萝。”
姜谣一愣,接着反应过来是云儿在说话,云儿在乐坊待过一段时日,认识她也实属正常。
“你叫烟萝是吗,身上的伤是七殿下打的?”
她看慕容清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禽兽,方才乔装出来的有礼此时又消失无踪。
对方颤着身子,瑟瑟发抖,视线小心翼翼看向慕容清,在对上他阴沉的神色后,胸口一窒,一句话也不敢说。
倒是司马居山哼笑一声,“不是七皇子难道是她走路不长眼睛自己摔的?”
“那也不可能摔成这样吧,七皇子手里拎的鞭子还滴血呢。”
司马居山身边有一武将看不过眼,开口说。
众人视线落在慕容清手心的鞭子上,果然缓缓滴落一滴血,鞭子上还有浓郁的血腥气,在场鼻子灵一些的都能闻出来。
几个武将厌恶的视线落在慕容清身上,生的人模狗样,没想到竟是这种人。
慕容清气到浑身发抖,一时口不择言,“本皇子花了银子点她过来,她就该伺候本皇子!床榻间的事,与你们有何关系?!”
“床榻间的事也不能折辱人啊,若是今日七皇子弄出人命来,可会给她小小的乐坊女子偿命?”
司马居山从小就有锄强扶弱的侠客梦,今日可算给他碰见了仗势欺人的慕容清,当下便不肯轻易饶他。
姜谣看了眼他愤愤不平的样子,没说话,今日的事司马居山会出面做主。
果然,下一秒她就听司马居山说,“七皇子您身为皇子,竟做出这种事来,臣明日定要上奏皇上,无论皇上是否惩戒您,起码臣问心无愧!”
姜谣:……
冲动,真冲动啊,竟就要把这事捅到皇上面前去。
但还好,他父亲是本朝大将军,皇上也不会如何对他。
慕容清没想到武将都这么莽,听他要将此事捅到父皇面前去,才彻底慌了神,抿着唇艰难道,“本皇子并未做什么,这不过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他看向地上跪着的女子,眼神带着威胁。
那女子发着颤,也顺着他的话说,“是,是我愿意的。”
不是她不疼,她只是个乐坊女子,得罪不起皇子。
若招了七皇子厌恶,本就因年纪而不大好过的日子,还指不定怎么样呢。
司马居山皱眉,“你别怕,我们都在这,自会护着你。”
那女子却还是猛然摇头,松散的发髻散落一片,“不,没有,是奴自愿的,多谢公子好意,公子不要管奴了。”
她抬头露出张肿胀的脸,女子最爱惜容貌,她这样,司马居山看着都疼。
他浓眉紧皱,姜谣也蹙了蹙眉,却开口说,“好了,既然这位小姐说是自愿的,我们倒也不好多管,今日之事就先到此吧,还望七殿下日后能克制些,女子的命,也是命。”
慕容清冷着脸没说话。
对谁他挤一挤都能有好脸色,唯独对姜谣不能有,宋暮云竟跟着姜谣跑了,两人竟关系这般好,让他如何也冷静不下来。
谁都可以弃他而去,唯独宋暮云不行!
慕容清眼里狠辣一闪而过,最后只余冷淡。
明明衣裳沾满灰尘狼狈不堪,偏偏将手背到身后,做出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
“本皇子说了,本皇子与她是你情我愿。”
姜谣险些当众翻白眼给他看,幸好还知道顾及了自个儿出门在外的形象。
宋暮云在她身后扯了扯她,那些武将也一脸震惊的看着她,仿佛不敢相信她真的不管了。
但她却没做什么表情,只是上前扶那姑娘起身,给她递了瓶药。
在慕容清眼神威胁下,因动静跑过来围观的人见事情也已结束,纷纷离开,但这有损名声的风言风语,便控制不住传出去了。
“姜谣,这事我们真不管了?”
司马居山有些不忍的看着满身伤痕的女子。
姜谣摇摇头,“先走吧。”
“等等,先别走,姜谣,你想要什么?”
慕容清颇为阴沉的声音忽然响起。
姜谣诧异回身,握着宋暮云的手紧了紧,挑眉,“我想要什么?”
“对,你想要什么,我早说了,宋暮云是我的,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把她还给我!”
司马居山:!!!
见两人视线落在同一女子身上,他这才发现,娘嘞个腿腿,姜谣身边什么时候带了个女的?
还,还这般仙气……
司马居山眼睛都看愣了,其他几个也不遑多让,眼睛不错的落在宋暮云身上,倒没什么淫邪,只是一个个两眼发光,太过专注,以致叫人有些不适。
宋暮云可怜巴巴往姜谣身后躲,声音也透着绵软与难过,双眸溢出水意,“你,你要赶我走吗?”
她知道姜谣不会,姜谣碰了她,绝对舍不得把她给别人,她只是……想多争到一点怜惜罢了。
果然姜谣看不得她这幅样子。
一见眼里便流露出心疼,也管不得什么了,立时将人拉进自己怀里,轻抚着她后背,话里全是安抚,“胡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赶你走?无论他给什么,我都不会让你离开我的,你这般娇气,我怕他们养不好你。”
面前女子姿容绝世,却独独对她沉默垂泪,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好了好了,不哭,咱不理他,乖。”
她一边哄一边伸手去擦宋暮云脸上的眼泪,破空声响起,她不动,司马居山上前一把拽住那鞭子,其他武将沉声开口,带着指责,“七皇子,您怎能暗中伤人?用你们文人的话,简直不是君子所为!”
“分明是小人行径!”
“啊对!七皇子,您这也太小人了!”
被骂了好几声小人,慕容清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他确实不想得罪这帮武将,可他们哪有把他这个皇子放在眼里过!
“姜谣,松开她,把她还给我,无论你要什么,本皇子都可以给你!”
他声音不轻,甚至吼的有些大声了,姜谣摁着宋暮云毛茸茸的后脑勺,把她按在自己怀里,捂着耳朵不让她听。
这样又是亲昵又是维护的姿势,更叫慕容清目眦欲裂,他仿佛觉得,有什么最最重要的东西就要离自己而去了。
杀了姜谣,必须杀了她,否则局势一定会失去控制!
慕容清莫名有这种感觉,眼里浮现狠意,但一闪而逝,姜谣没注意,只司马居山注意到了。
心下觉得奇怪,这歹毒的皇子定在心里憋什么大招呢。
姜谣神色疏冷,看向慕容清,“七殿下,臣女什么也不缺,人,既然被您送给姜淮,那就是姜家的人了,您若非要带回去,我只能让我父亲来与您说。”
慕容清一顿,低着头神色明暗不定,到底是不敢得罪姜恒,最后重重甩了一下衣袖,竟连说也不说一句,就掉头走了。
司马居山嘟囔着,“比老子没有礼数,真服了。”
姜谣淡淡应了一声,又把宋暮云搂在怀里,“走吧,我们先出去。”
几人都看向站在一边瑟瑟发抖的美人儿,有些不忍,“我们就这么走了,七皇子不会又来找她麻烦吧?”
美人什么话也不敢说,沉默的低着头,眼里已有些绝望死气。
“嗯,所以我们去找老鸨为她赎身。”
一瞬间,所有人都抬头看向她,包括原本低着头不敢直视他们的烟萝,那双满是水汽的眼睛里,带着不敢相信,脆弱到一戳就破。
宋暮云心中愧疚,方才她竟有一刻以为姜谣变了,真不打算救烟萝了,她真该死啊。
司马居山高兴起来,“这个好,这样就不用担心慕容清再回来欺负人了,还是我们大小姐想的周到。”
他高兴时也会喊姜谣大小姐,其他人立马跟着夸。
姜谣瞥了他一眼,又问烟萝愿不愿意随他们离开。
烟萝早年还算有些名气,如今人老色衰早就想脱离这个火坑了,只可惜一直没攒够银子,如今竟有人要为她赎身,她怎么可能不答应!
她甚至担忧姜谣反悔,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
姜谣叫司马居山去交赎金,然后问烟萝想跟着谁走。
烟萝视线落在宋暮云身上,她也是认识宋暮云的。
她离开那日,脸色苍白没有丝毫血色,形销骨立,好像风一吹就会倒下,然后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那时一度以为,宋暮云被慕容清带走,活不了多久。
可今日再见,她与以往已截然不同。
面色红润,一头青丝乌黑油亮,眼睛也亮亮的泛着光,衣裙是京城最时兴最上等的料子,她明显被人养的很好。
方才七皇子叫这位小姐把人还给他,所以……暮云现在在她手里?
烟萝没有犹豫,选择了跟姜谣走。
一瞬间,上一刻还羞涩笑着的人,这一刻笑容立马僵住,下意识抱着姜谣一条手臂,小狼崽警惕般地看向烟萝。
虽知姜谣不是这种三心二意的人,但她总忍不住要紧张,要自己吓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