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燕皇帝……南燕皇帝被陛下施了宫刑,如今正被关在蚕室之中€€€€侯爷恕罪!侯爷饶命!奴才们再也不敢说闲话了!”
韩桃闻言心一抽,被宫刑二字吓了好大一跳,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不知为何服过药后的心又跳得几分猛烈。
宫刑。
赵琨竟对韩武礼堂堂帝王之身用了宫刑,羞辱之意溢于言表,然而赵琨晨间却未对他提起只言片语,甚至于还言笑晏晏地离开长英殿,仿若无事。
赵琨是在为他报仇吗……韩桃心微微抽紧,赵琨如果是为他报仇,就不该是这个态度瞒着他。
分明是赵琨对于他在南风馆待了半年的事不能谅解,只因为他昨夜的可怜,才转而将隐忍的怒意与近乎偏执的占有欲,全都发泄到了韩武礼的身上。
宫刑,残忍至极,赵琨将自己的心思藏了起来,不再让他知道。那他又该假装不知这一切,还是明明白白地向赵琨问个清楚?
韩桃面色微白,低头看向两个伏着身子发抖的小黄门,缓缓松开攥紧的手指。
“起来吧。”他的嗓音不知为何几分低哑,一下又有些无助起来。
袖中藏着的是暗卫给他的药瓶,余毒未清,始终都是命悬一线。
他总怕将当初的事情全都告诉赵琨,赵琨会彻底地内疚崩溃,他怕赵琨开始真心真意地对他好了,他却不能再留在赵琨的身边。
所以与其到时候徒留痛苦,还不如就让赵琨一直误会下去,然而他却又心存妄念,想要赵琨的爱。
真是疯了。
韩桃望向寝殿的方向,冷意侵遍全身,沉默了会儿,转身又改道一步步往赵琨寝殿的方向而去,他想去看看赵琨,哪怕能少几分患得患失也好,也想再听听赵琨的声音。
几个小黄门急急站了起来,拿着扫帚畚箕退下了。
韩桃迎着向西去的日头一路走着,直走到侵遍身体的冷意缓缓减淡,胃里又开始涌起久违的难受感,心悸感一遍遍冲击着肺腑,他好像一件易碎的瓷器,独自往那个方向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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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承恩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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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宦官看见他来了,毫不意外地进去通禀,长长的宫墙好像一只朱红的蝴蝶穿过身子。
韩桃站在殿外停住脚步,恍然回过神来。
直到“吱呀”一声门打开,老宦官伸手迎韩桃进去,然而他自己却退了出去,小心翼翼地带上门。
韩桃转过头看了一眼,对上老宦官善意提醒的眼神,微微一愣。
他转回头,一眼望去看不见赵琨在哪里,又往前走了几步向左右看去,看见赵琨正一个人坐在左边屏风旁的书桌前,桌上没有奏折,铺着宣纸,赵琨既没有提笔也没有磨墨,殿中空无一人,好像只有赵琨一人坐在桌前。
看起来并无异样。
韩桃不知为何有些松了口气,朝赵琨走去。
“微臣回来了。”他轻轻说,“乐容在别院将养了几日,还有王女作伴难得安适……微臣回来得早,申时还未到,便为陛下带了些南市的糕点€€€€”
“你想问寡人今日去了哪里?”赵琨淡淡打断他的话。
韩桃一愣。“是糕点……”
“承恩侯倒是会关心,素日里从不在意寡人的行程,如今却学会多问一句€€€€寡人今日去了宗人府,看望你的几位皇兄,这是否又是承恩侯所惦念的?”赵琨转头看向他,脸上缓缓划开一个冰冷的笑来,“他们都过得十分好。”
韩桃怔愣着看向赵琨,像是从未看见这个样子的赵琨。过得好,如何过得好,韩武礼都被阉了命根插上麦管,也算是过得好吗?
更何况,他又何时问起赵琨的行程,惦念宗人府的几个皇兄了。
韩桃走近了,不知为何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明显,迟疑地抬起手来,要为赵琨磨墨。赵琨却一把拍掉了他的手,好像是怕他脏了上好的墨一般。
韩桃神色微变,脸色都有些苍白起来。
“陛下……”
“€€€€南风馆,你到底是怎么去的?”赵琨抬起眼来,冷淡的眼中又像是藏着愠怒的神情,极为讥诮地看着他,赵琨从不介意韩桃在南风馆都经历了什么,他如今只想知道韩桃是被迫,还是主动。
“所以你是为了讨好韩武礼,才南风馆和红倌学那些取悦人的法子吗?”
韩桃脸色一瞬间变得十分难看。“是韩武礼与你说的……?”
赵琨只消看这面色,就知了真假。他缓缓站起身来,气得几乎要笑了。“韩桃,你就是这样不要尊严的?”
韩桃的手不自觉地攥紧衣袍,他一时哑然,想解释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枉寡人对你还生出可怜之心,”手掌猛然拂过桌面,连着宣纸洒了一地,赵琨一下盛怒起来,“当年你一口一个皇兄对着蒙你眼的人叫得热烈,如今在寡人面前却一副悲惨的模样€€€€韩桃,你真当寡人是傻子不成!”
韩桃想要往后退去,猛然被赵琨攥紧了衣衫裹挟带入怀中,他重重磕上赵琨的肩头,闷哼一声,又抬手想要抗拒。
“赵琨,你听我说!”
“承恩侯€€€€”赵琨捏起他下巴,仔细审视着他的眼,也不管这话说出会不会后悔,“七殿下在南风馆,都学到了什么,也让寡人瞧一瞧七殿下的床技啊。”
话音未落,“啪”一声脆响,韩桃气得浑身发抖,抬手扇了赵琨一巴掌。
第27章 巴不得你喜欢
巴掌声落下之后,两个人都愣住了。
“你为何要这般说我。”韩桃垂下手,像是蒙上莫大的屈辱,连着手指都在发颤,“你明知我会难过,为什么又要这样说?”
他打的力道并不重,何况也并不舍得打重,赵琨一下被打得微微偏头,措不及防间神情微愣,随即啧了一声,转回头来。
韩桃看着赵琨转头来看他的神情,那般陌生,想起当初赵琨也是这般看着他,明明才用过药,但韩桃的手指又开始发麻,连着胃也开始抽痛,摇摇欲坠。
“抱歉……”他后退道,感觉事情都因为自己说不清道不明而变得一团糟。“但你若还要说,我还要打。”
“韩桃,你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赵琨猛然伸出手,韩桃下意识想躲,却被人一把圈入怀中,强势禁锢。他又一次磕上赵琨的肩头,耳边传来人嗤笑声。“怎么,以为寡人要打你?”
赵琨是在拉他回来,不让他后退远离半步。
他呼吸有些急促起来,急着想要解释。“赵琨,当初是乐容€€€€”
“够了。”赵琨紧紧抱住他,不容他往外逃,掌心伸来捏住他的后颈,低头好像想嗅一嗅他身上的气息,嗓音冷厉。“我说想见识见识你的床技,你就这般恼怒,是我给了你这份尊严吗?叫你能这样肆意对待我?”
“不……我只待你是如此的。”韩桃的面色逐渐发白,想要抗拒抽离这个桎梏的怀抱,赵琨却偏头恶狠狠地在他脖颈软肉处咬了一口,刺痛着留下牙印。
韩桃的声音又有些乞求起来,急急说道:“是当初乐容下嫁,我接连几日跪在殿外求韩武礼,希望他能收回成命,但他却说……除非我能做出叫他畅快开心的事情,他才肯考虑一番。”
“所以你就请愿去南风馆,好迎合取悦他?”
“我本没有这样的想法,”韩桃声音有些断续,他迟疑了一会儿,赵琨忽然又扯开他衣领去,接着咬锁骨。他被咬得叫起来,嗓音嘶哑,语气也有几分急促。“但是韩武仪那时走到我面前,他说……他说如果我去南风馆的话……赵琨你等€€€€”
韩桃呼吸不稳起来,一下又被抱上了书桌,被赵琨低头恶狠狠咬下,他忍不住抬手抱住赵琨的双耳,仰起脖颈来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另一只手又去攥紧了桌沿。
疼痛里夹杂着丝丝的酥麻意味,阵阵羞恼意冲击过全身,他抗拒着推开赵琨的脑袋。
赵琨就抬起眼来讥讽看着。“怎么,到寡人这里就是心不甘情不愿了吗?”
“赵琨……没有。”
“什么没有?”
韩桃因为哭意而眼尾泛红,坐在书桌上衣衫有些扯开,胸膛正在起伏着,几个恶劣的牙印印在身上,他面上也像晕开红来,不似之前那般苍白了。
“是因为……”他一只手捧着赵琨的脸,忍耐住哭喘声,“韩武仪那时那般说,我走投无路,想着如果那样能换乐容平安的话,我就去了。”
“去南风馆?”赵琨幽幽看着他。
“是。”
因此当时宫中的宦官宫婢,连同那些红倌都以为是他自愿去的,是他自甘下贱为了讨好韩武礼,他先前没有将这部分告诉赵琨,就是怕赵琨被刺激到。然而他说得半真半假,反而叫赵琨在知道实情之后更加不信他。
“是我知道是韩武礼想要我如此,所以我才跪在大殿上……说出那样的话。”他不堪赵琨的吻咬,眼睫沾了点泪。“对不起,没有把实话告诉你。”
赵琨看着他,没再逼问,只是沉默许久后抬起手来,才用指腹抹掉他眼泪。“承恩侯,叫你多说几句话,倒还真是难为你。”
“陛下信罪臣吗?”
赵琨不答,只是没有再咬着逼他说实情来。
“如果陛下想知,罪臣在里面做了什么的话,”韩桃轻轻垂下眼,双腿微并起来,抵靠着赵琨的腰两侧。“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可说的。”
他被送入南风馆的时候是在初春。
那时每日,他们都叫他穿着薄薄的纱衣在床上,教他那些个房中术。
他被迫伏下身子的时候,那纱衣本来也盖不住什么,半遮半掩,脚腕上还系着铃铛。
韩桃不愿意的时候,教他的老鸨就逼着他,细细的竹棍打在手上钻心的疼,后来手心打肿了,老鸨就用竹棍抽他的臀,竹棍“啪”的抽下,逼着韩桃痛叫出声,他们说知道痛了,才知道顺从。
是那般的屈辱。
于是隔着朦胧遮挡的屏风,铃铛叮当地响着,从开始的迟迟一响,到后来越发急促,老鸨教他什么样的动作更好看,教他要怎么样出声,竹棍落下的时候眼中满是讥讽,对着他毫不客气。
“哟,七殿下这样可不行呢,得把肩膀耸起来。”
竹棍就又一下抽在他肩膀上,逼着他耸起来。
经常韩桃的身上满是伤痕,等到晚上回到自己休息的地方,后背已经斑驳肿起红痕,一碰就疼。
但没有药膏可以涂抹,他只能躺在床榻上熄了烛火,想象赵琨就在他的身边,手掌抱着他,一点点摩挲他身上的伤。
韩桃只记得自己睡得模模糊糊起了高烧的时候,迷蒙里赵琨又问他疼不疼,他说不疼,就好像真的不疼了。
然而后来乐容还是下嫁了,他做的一切根本没有意义,韩武礼却隐藏了一切有关于他的消息,将他困在了这座南风馆中。
他受着众人的非议和嘲笑,从一个皇子沦为后院中无名的倌儿,每日都被困在小小的屋子里,偶尔有嫖客好奇地闯进来想要看看是谁在这,也很快被护院拖走没了踪迹。
直到那日乌孙国的使臣喝醉酒闯入后院,他拜托那个使臣,千万要送信给他们的王子赫连异。但他也没寄太大希望,因为当时他送出去的信无一例外都石沉大海。
“但赫连异收到消息来了。”赵琨的手掌探进衣衫间,摩挲着他的腰窝,像是想摸到当年的伤,但如今摸着却很平整光滑。
“是,”韩桃被摸得微微挺了腰,目光微动,“但是他被韩武礼发现了,后来的事你都知道,南燕与乌孙之间有邦交,韩武礼用这个来威胁……赫连异回了国,我也被带回了皇宫。”
“那韩武仪说你可以去南风馆讨好他的皇兄,你就去?”
“……我后悔了。”韩桃垂眸看着赵琨,对上赵琨的眼看不出其中神情,或许有些心疼罢,但更多的却是犹疑与试探,赵琨不信他了,再也不信了。
如果他说出当年赵琨在屏风前听到的声音不是他发出的,赵琨会接受吗,如果他告诉赵琨,自始至终他只对赵琨一个人这样做过€€€€
他低头,想要吻赵琨,却被人淡淡地躲开了。
一下心就抽疼起来,韩桃固执地捧起赵琨的脸,固执地主动吻去,他吻开赵琨的唇瓣,学着人侵占似的舔吻吮吸,连着呼吸也急促起来,但赵琨垂眼看着他,好像自始至终都没有什么反应。
“赵琨€€€€”
韩桃低低唤道,衣衫不整地坐在书桌上,感受着赵琨的手掌在衣衫里贴着他的腰,他因为吻势而微微塌下腰去,就能使得身子离赵琨再近几分,这确实是他从南风馆学来的,如今也叫赵琨发觉了。
韩桃因为这个讨吻的举动面色泛红,唇上还沾着水光,他忽然意识到赵琨就是想看他放下尊严的样子,想看看他究竟能为讨好人做到哪一步。
可韩桃本不是这样人,他一点点松了手,悸动焦急的心渐渐归于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