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太忧心赋税的事,慢慢解决。”他抓赵琨的手。
“好€€€€”赵琨无奈应了声,叩指敲了敲他额头。“快睡你的。”
韩桃这才轻轻翻了身,枕着赵琨的腿蜷缩睡去。
不多时,许是马车颠得恰到好处,车轮吱呀转着,韩桃的呼吸就渐渐绵长,马车算不得小,够一人坐着,一人躺着,赵琨索性就给韩桃当枕头,看着韩桃这睡相就像勤政殿里的阿善一样,十分软乖。
他看了好一会儿,都深觉看不够。
“再过两天,应该就能看见了吧。”
赵琨隔着那层松散了的发带摸上眉眼,轻轻叹了口气。韩桃对他总是这般毫无保留,从来没有考虑过自身需要的是什么,却不知越是这样,就越容易叫人不懂珍惜。
若得了韩桃喜欢的他是个凉薄之人,赵琨忍不住想到,那恐怕他只会对韩桃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需要时就张着腿叫韩桃跪下,狠狠摁着脑袋压低,不需要时,连韩桃这个人都不会想起。
他会以美人痛苦承欢的样子为乐。
偶尔或许他也会想起韩桃那双倔强发红的眼,于是又召人来寝宫,韩桃也是不会拒绝他的任何要求的,哪怕是叫韩桃身披薄纱,露出浑圆的臀来摇着乞怜,韩桃也都会照做。
那样忍气吞声的性子,只会叫他生出更多的凌虐意来,他就一脚踢向韩桃披着薄纱的屁股上,踩着臀肉,叫人一下狠狠伏下身子去。
“嘶。”
赵琨一时将自己代入凉薄暴君的身份,想得喉咙发紧。他低头看向韩桃睡颜,睡相仍是那般沉静。
还是舍不得,指腹摸了摸韩桃的唇瓣。
夜色迢递,路途遥远,驾马的绣使又换了一个,赵琨仍旧是没有睡意。
月光透着车窗洒进来些,映着韩桃露出的那半张脸,唇瓣被摸得微张,赵琨想着白日里赋税的事,就好像有重担压在心头,只有韩桃是那剂良方,叫他勉强能平复心中的烦躁。
睡着的韩桃,浑然不觉。
过了会儿,呼吸声就重了起来,赵琨另一只手动作着,眼睛紧紧盯着韩桃的脸,反正韩桃睡着,也不会知道他正在干什么。
声音有些急促起来,只是滚动的车轮声掩盖住了一切。
许久之后月头又被层云掩盖了,只剩下模糊一点光圈,马车里完全黯淡了下来,伴着韩桃绵长的呼吸声,赵琨的身子发着热,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直到马车忽然颠簸了一下。
睡着的韩桃脑袋猛地一撞,撞到了热处,他低哼一声有些惊醒过来,耳边像是有什么摩擦的声音,一下就淡了。
韩桃茫然地睁开眼,然而眼睛被发带蒙着,什么也看不见,他撑着手微微仰起头来,鼻尖又碰到那抹热意。
“赵琨?”他低低喊了声,马车里浮动着不寻常的气息,他身子下意识有些绷紧,然而带着浓浓睡意的脑袋却还没转过弯来,浑然不觉如今的状况。
“睡吧,没事。”赵琨的嗓音在沉默片刻后,沙哑响起,“天还没亮。”
“……你,睡了吗?”
“嗯,刚睡着了,也被马车颠醒了。”赵琨平静道,揉了揉他脑袋。
韩桃隐约感觉赵琨的手也热热的,带着暧昧的气息,他只是微微仰头,鼻尖就触碰到了赵琨的掌心,那掌心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还有点湿漉意,又摸上了他的脸颊。
赵琨整个人都在散发热意。
但韩桃还是听赵琨的话,任赵琨的手摸着,抱着赵琨的手重新睡了下来,他枕在赵琨的大腿上,将身子蜷缩起来,很快瞌睡的感觉就又再度涌了上来,将他拖入梦中。
许久后,云翳完全遮住了月头,外头开始下起了小雨,雨势有些小而密集,赵琨抬手封住车窗,缓缓吐出一口气。
他看着腿上的韩桃已经又一次睡着了,浑然不觉自己贴着睡的是什么,整个人睡得连脸都是热的,带着红意,赵琨的指腹又一次摸上韩桃的唇,将唇瓣摸得微张,手指刚好能够进去。
外头雨又逐渐大了起来,急急地一阵接着一阵,隐约还有轰隆雷声,连着马车里一点细小的声音都被掩盖掉了。绣使停车换马,戴上斗笠暂作歇息,查看起周围环境来。
那绣使低下头,发现马车底隐隐好像在震动着,抬起头来,却又在雨势里看不清晰,后边马车里又有人出来与他交接,他不得不起身来。
“陛下和侯爷如何?”
“大抵是睡着,车窗被封住了,我不敢去询问打扰。”
“行,我知道了,”交接的绣使拍了拍那人肩膀,“回马车去吧,陆大夫的壶里装了姜汤。”
“好。”
驾马的绣使换了人,马车又颠晃着行驶起来,离南郡只剩下一日的路程,明晚就可到达,到时韩桃大概也能重新看见,而马车里,此刻睡得正酣甜的韩桃含紧了,他软着身子沉入梦中去。
额上发丝沾了细密的汗,被轻轻擦干,耳边好像传来赵琨的声音,听不明晰。
“……这可不算是奖励。”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绣使那边传来消息,说是州县官员皆已请到,连着边境诸位将领门第身份皆已查清,忠武将军的人马也已集结,等候君王的调遣。
赵琨才睁开眼来,眼中一片清明。
他后半夜仍是没睡,如今摸了摸韩桃的发丝,将人叫醒了,平静地看着马车外。
“立刻叫忠武控制住那几个将领,阻断一切消息流通。就说,奉圣人口谕,暂时接管南郡军权。”
第71章 什么兄终弟及
韩桃醒来之后,只感觉嘴巴有些发酸,许是睡得有些沉,连着面颊也发烫。
他撑手起身来听见赵琨吩咐绣使的声音,偏了偏头。
“睡得怎么样?”赵琨问他说。
“还以为在第一次马车上过夜,会睡不着,”韩桃是真的没想到自己会睡得这般熟,隐约只记得是一场好梦,一响贪欢。他缓缓坐起来,重新簪发,低头抬手时连着袖衫划落,露出一截白皙的手臂,看不到赵琨炙热的目光。反手束发困难,他只能抽下簪子,用嘴暂时咬着。“陛下睡得好吗?”
“……好。”
“昨夜马车里好像有些热。”
“下了大雨,寡人将车窗封起来了。”赵琨的指尖摩挲过软垫,意味深长地看着韩桃。
韩桃轻轻喔了一声,没再多想与多问。
许是昨晚下过大雨,晨间空气还有几分清新,韩桃下到溪边简单洗漱了一下,行囊里装着干粮,简单吃过以后就继续赶路,马车一路达达行驶,终于在傍晚之前入了南郡。
南燕大约有三分之二的领土都纳入了北齐囊中,混着原本与齐国接壤的几座城池,立了新州,新州东北处划为南郡,西南稍偏远的地方,划为燕中郡和平南郡。
如今在南郡生活的绝大多数仍是南燕人,很多制度尚未完全统一,就连太守府与县衙里也有大半是从前南燕投诚的官员,以至于在南郡的边缘小城,也就是原本南燕的边境处,都可见从前燕国的民风民俗。
街头熙熙攘攘,多是摆摊做生意的贩夫走卒,临近马行的地方有人在打着铜锣卖糖人,韩桃听见声音就掀开车帘,递了四个铜板给暗卫。
暗卫买了两个糖人回来给他。
“吹糖麻婆子,打秋千稠饴。”韩桃一直很喜欢糖人和糖葫芦之类的甜食,他将其中一个分给赵琨,“给你尝。”
赵琨接过,不经意地看了眼手中糖人的模样,忽然发觉这糖人画的是个女子,像是身着祭祀服装,舞姿婀娜地跳着舞。
南燕各地都设有巫神庙,如今看来,这城中也有一座。
赵琨扭头看韩桃,韩桃已经开始吃起糖人了,吃得不注意,连着腮帮子都落了糖,鬓边碎发还卷到了糖人上,赵琨见状抬手帮他拨开碎发,低头尝了尝人脸上的糖渍。
“你手上有现成的,还来吃我。”脸上微痒,韩桃微微躲闪了下。
“嗯,”赵琨尝干净了,低低道,“确实甜。”
也不知道韩桃的眼睛今日何时才能恢复,他掀开车帘吩咐绣使:“先查查最近的巫神庙在何处,再找落脚的客栈。”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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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绣使们散开来打听,马车继续一路前行,并无人对此感到好奇,只是街上间或有府兵经过,陆陆续续有车夫抬着几顶轿子从城门口进来,倒好像是难得的紧迫与热闹。
百姓有聚起来围观的,议论道:“这不是太守府的府兵吗?”
“看这轿子,好像是知府老爷和县太爷才能坐的啊……”儿童散学,有教书先生在私塾门口望着打量,“这是发生什么大事,怎么会在这个点进城来呢?”
“莫不是有刺史或者是上头的大人下来……”
赵琨听到外头的议论声,知道绣使将消息都递了出去,附近的地方官员收到书信,只知有王侯驾到,不敢不来,他就是要趁这个机会,将赋税之事查个明白。
“公子,我们也是先去县衙吗?还是巫神庙?”赶车的绣使问道。
“把巫神庙的位置查了,先去县衙办正事。”赵琨撑着头淡淡道,看一旁韩桃也将糖人吃得差不多,他不能暴露自己帝王的身份,但这件事又需要一个出面的人,他不禁开始打量韩桃衣着,看韩桃一袭青色长衫,蒙着青色发带,乍一看好像也不像王侯贵族。
“怎么了?”韩桃像是感应到他的目光,抬起头来。
“你也有五六年没碰政务了,这一回却可能需要用你。”
“什么?”韩桃一愣。
“寡人这次出来,恰巧带了件极华贵的衣裳€€€€是蜀锦制的五爪龙袍,本是遇到表明身份之时穿戴,”赵琨抬起韩桃手来压近打量,一边喊外头空青,“空青,你缝衣技术如何?”
“啊?”空青在马车外愣了下,回道,“奴婢只会普通的缝缝补补。”
“那你就将寡人那件蜀锦袍子取出来,将上头的五爪金龙改成四爪,”赵琨吩咐道,“看看身量能不能改小点,一个时辰后去县衙。”
韩桃闻言抿了抿唇,明白过来赵琨的意思。
“好像还没见你穿过寡人的衣裳,不知道穿起来是什么样子。”马车里,赵琨笑道。
“我不行的,恐怕要丢了你脸面。”
“你的所有一切都是寡人教的,七殿下当初在南燕怎么来,如今侯爷在这里,也照样来。”赵琨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我教你的,你总该都记得吧。”
韩桃低下头去,沉默好一会儿,轻轻点了点头。
赵琨看着他,目光又炙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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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之后,马车最终停在县衙前。
上至太守,下至县衙主簿都早已恭候在府门外,在夜色下眼巴巴地瞧着人,却见许久后,几个提着灯笼的绣使才将马车围起来,马凳被放在马车前,帘子掀开,有个容貌俊朗的侍卫扶着车里的人下车来。
绣使围在周围,看不清楚,隐约只瞧见袍裾那一圈勾勒的金丝,在夜色下一闪一闪。
有人踩着马镫走了下来,随即前头的绣使才散开,等了许久的官员们不敢仔细打量,乌泱泱地跪了下来请安。
“臣等拜见王爷,请王爷圣安€€€€”
北齐的临安王赵珏,曾经因为谋反而被流放,还在流放途中生了场大病,瞎了眼,赵琨登基之后以示手足之情,就将人召回都城封了个闲散王爷。
绣使报给众官员的消息,是说临安王代圣人巡视南郡。
“臣等惶恐,并未早早收到王爷要来南郡的消息,如今招待不周,恐有礼数不全之责,还请王爷见……”
“诸位免礼。”
声音自头顶上方传来,温润淡漠。
一行人跪在地上,只看见那双云靴停在身前,他们犹豫地抬起头来,看见身前那人用发带蒙着眼,灯笼模糊照着,看不清晰,然而光看下半张脸,就知道那人容貌极为出众,长发束起,一袭长袍穿戴在身,贵不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