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是南边的瘴毒蔓过来了,连着城中也有百姓病倒,可是下官多留了个心眼查探,发现病倒的恰好都是身居要位的将军,或是原本北齐的官员,”太守白着脸道,“不止康城,南郡乃至新州其他几城,或多或少都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只是藏得十分隐晦。自下官发现这件事后夜不能寐,就连饭菜都只吃夫人亲手所做之物,唯恐,唯恐……”
“唯恐你哪日也悄无声息地暴毙了?”
“是。”太守满头大汗,磕头道,“下官最是怕死,不然当初也不会投诚北齐。下官所求不过与夫人稳妥一生,下官实在是惶恐……”
“知道了。”韩桃闭眼,淡淡道,“那你可知赋税一事?”
“赋税?”太守愣住。
“南郡的赋税有问题,本王不信你不知道,”韩桃甩袖说道,“你因贪生怕死,就默许那帮南燕官员在赋税上动手脚,恐怕你自己也在其中分得了不少油水。本王说得可有错?”
“王爷……”
“你当真以为,只要你龟缩太守府中不出,就能与你夫人稳妥一生,”韩桃嗤笑道,“却不知他们不过拿你当背锅之人,才姑且留你性命。”
韩桃接着往前走去,叫太守松开抱他腿的手,他吩咐绣使执腰牌去临近几城的账房中查个清楚。
按照先前山头上流民所言,年初赵琨下令田租由之前的十税收一,改为二十税收一,按理来说田租减半,赋税应该大大降低,可是其中人头税却反而升高。
赵琨攻南燕攻了两次,第一次先是侵吞了南燕北边的疆域,而韩无礼向南迁都后,这一片被侵吞的疆域更名为南郡,因此南郡被纳入齐国疆域已近两年。
这两年来,恐怕杜兰令那帮人早已潜伏在其中,如今动赋税的目的不在贪污,而在于用这笔钱扩充军备。
他们联合魏国,蠢蠢欲动,知道他要来南郡后故意设伏,明面上是想算计赵琨,其实恐怕是怕赵琨与他来到南郡后,发现这里的秘密。
南郡已然成为国中之国。
韩桃面色有些冷峻,知道光忠武将军控制军权恐怕还不够,山雨欲来风满楼,然而如今杜兰令又在何处?
杜兰令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他们,只能说明此人此刻并不在南郡。
“本王的侍卫呢?”韩桃回头问道,他这当徒弟到底没将师父的谋略学个十成十,还是要问赵琨该如何行。
空青行礼,附耳小声道:“城西巫神庙。”
韩桃垂下眼来,都快忘了赵琨在为他寻解毒之法,他攥紧拳头,如今这样的情形,只怕已经没时间担忧他这个病患的身体。他一把摘下蒙眼发带,视野里的一切都不明晰,但却已经能看见了。
“备马,速去城西。”
“是。”
€€
骏马一路疾驰,出了太守府门。
韩桃戴着纱笠骑在马背上,风吹起薄纱来,露出他下半张脸,很快马蹄踏过街头,薄纱又重新扬下。
日头渐渐升高,街头多是路人,听见马蹄声后纷纷让路,空青紧随其后,不敢落下。
古朴的钟声一圈圈回荡着,那是巫神庙中的晨钟在作响,古朴的墙面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土鼓藤,只是现在这个季节到了要凋谢的时候,半黄不绿地耷拉着。
韩桃扯着缰绳从马上跳下,越过门槛,快步进了巫神庙中,想问赵琨对这一切都知道多少。
现下正是上香的时候,左右多有百姓来往进出,跪拜乞求声零零碎碎地传入耳中,庙中弥漫着浓重的檀香的气息,但是却没有大声喧嚷的声音,反而还有些安静祥和。
“巫神在上……求巫神带走我小儿性命……”
“巫神怜悯众生,求您实在帮小女早日嫁出,莫要再留家中……”
不远处蒲团上,是百姓在跪拜乞求,韩桃的脚步渐渐慢了,他看不清周围,找不到赵琨在哪,只听到断断续续的祈祷声,承载着百姓的祈愿。
只是所求之事却都很奇怪,不像寻常庙中所求的。
有百姓求完站起身来,将铜板投入水缸之中,“扑通”一声,掉落的铜板溅起水花,缓缓沉入缸底。那些求完的人就心满意足地走了,取而代之是新的人跪下求拜,也有来还愿的,不论乞求或还愿,跪拜的人皆对着巫神像而来。
而堂前的巫神像有丈二高,是位悲天悯人面向的神女,单脚踮在香案前,宛如在对空乞舞。
韩桃身为南燕人,自小知道巫神的故事,传说十二巫咸地中有位巫女,负责守护十二巫族的圣物,一日有俊美男子手捧长琴出现,为她弹琴歌舞,她因此为这男子违背守护圣物的诺言,遭受十二巫族的咒诅。
从此圣物打开,化作蛊虫爬上她的身躯,她以血肉奉养蛊虫,人们向她寻求什么,只需以物易物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但若是违背诺言,就会遭受与巫神同样的咒诅。
他不信这些,看了一会儿就转过身去,继续找赵琨。
忽然有银铃声传来,他闻声望去看不清晰,只看见朦胧一道小门里好像是个巫医打扮的婆婆,手持着拐杖在敲地。
“叮当叮当……叮当叮当……”
银铃不知从何处响动着,每个神庙里都会有一个巫医侍奉神像,周围的百姓都像是没听见这声音一般,自顾自地祈祷着。韩桃也没有理会地想要走过去,而巫医仍旧站在小门前一动不动,有节奏地用拐杖敲着地。
“叮当叮当……叮当叮当……”
“成礼兮会鼓,传芭兮代舞,€€女倡兮容与……”巫医悠悠念起来,伴随着细碎的铃铛响动声,叮当作响,韩桃抬眼望过去,朦胧里那个巫医好像紧紧盯着他,又是对着他念起来,“春兰兮秋菊,长无绝兮终古……长无绝兮终古……”
韩桃的心忽然跳快起来,尽管知道巫医只是在唱祝词,但莫名还是有种不适的感觉。他低下头,隐约感觉地上好像有几只虫子爬过,很快又不见了踪迹。
“叮当叮当……叮当叮当……”
巫医手中的拐杖又开始敲起来,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深深地凝视着他,过了会儿,就敲着拐杖进小门去。
韩桃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跟着银铃的响声往里头走。
银铃叮当响着,里头是个狭长的甬道,还有些昏暗,这声音让他想到了母亲以前戴在手上的银手镯,他不知道赵琨去了哪里,但是外庙没有赵琨的踪迹。
“婆婆,”韩桃问道,“你有没有见过一个身形高大,身着玄衣的男子?”
巫医没有回答,只是撑着拐杖往里走去。
他的身上开始泛起细密的痒,走了几步,韩桃低下头看着,忽然发现自己手上起了一些密密麻麻红肿的包,像是被虫子咬了,可是身上却没伤口。
“你在找何人?”走了很久以后,巫医才缓缓转过身来,声音很苍凉,“被诅咒的巫医之子呐,你在找何人?”
韩桃抬起头一愣,忽然间有些寒毛林立。
他在抬头的那一瞬间看清了,看见那巫医的脸上纵横着疤痕,看起来面目异常可怕,连着眼球也很浑浊,带着诡异的光,正在深深地注视着他。
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你的身上,有蛊虫留下的痕迹,”巫医缓缓靠近他,嘶哑着嗓音道,“这蛊虫吞吃过血肉,说明这蛊虫的主人,和巫神做了交易。”
“……是,”韩桃迟疑回答道,“蛊虫的主人是我的母亲。”
“谁?”倏然间,巫医诡异地歪了歪头,看向他。
“我的母亲,”韩桃重复道,“杜兰亭。”
他心中莫名有个声音,好像告诉他可以对这位巫医和盘托出一切一样,昏暗狭长的甬道,好像一眼望不到尽头,他站在巫医前面,身子越发痒麻起来。
巫医看着他,好像想从他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最终收回目光,从怀中拿出药来。
“喝了它。”
韩桃接过,低头闻了闻,是一股难闻的味道,但还是毫不犹豫地喝了下去。
“杜兰亭,我记得杜兰亭,”巫医见状,转过身拄着拐杖,又往甬道深处走去,幽幽道,“我做梦都想杀了她。”
韩桃跟了上去。
“我给你的是毒药。”巫医在前头嘶哑着嗓音道。
“怎么会€€€€”
话音未落,韩桃忽然痛苦地弓下身子,猛然吐出一口黑血来。
意识的最后一刻,他摔在地上,胸口好像犹如火焚一样,他看着巫医低下头来冲他阴森森地笑,又站起身好像在叫谁过来。
他努力睁大眼睛,却看不清晰,攥紧拳头艰难地想要发出声音,最终却沉沉地坠入黑暗之中。
“不……”
轰。
许久过后,韩桃只感觉自己像是坠入一片深海中,又回到了看不见与听不着的时候。
他不能睁开眼,也不能说话,灵魂好像封闭在了躯体之中,却感觉有人剥开他衣服,在用一种药膏给他擦洗。
身上黏糊糊的劲头,让他感觉有几分难受,但他还庆幸自己保留了最后的触感,起码还能知道发生了什么,指腹摩挲过体肤,有些痒麻,那人沾了抹药膏就开始涂抹他的身体。
直到那替他擦洗的人擦完了上身,又替他重新合上衣襟,提着他的腿抬了起来,手掌沾着那种冰凉凉的药膏,开始擦洗他的大腿两侧。
他只感觉脑袋嗡嗡的,感觉那只为他涂药的手,不知道是他的错觉还是什么,好像莫名有几分熟悉感,轻佻地拍了拍他的屁股。
韩桃一下感觉身子发麻,整个人都快昏过去,偏偏还意识清醒。
如果此刻他能动弹,他大概会往外挣扎爬去,但此刻却只能像一具死尸一样,叫人任意而行。他像是趴在一块木板上€€€€但愿不是棺材板,受着这种屈辱与折磨,偏偏触觉又刺激着他。
不知道是怎么落到这个境地的,韩桃又想不到自己怎么会真的信了那巫医的话,傻傻地跟了进来。
从头到脚,那人擦洗他擦洗得一点不漏,中间不知道揩了多少油,直到最后他浑身都被涂上了药膏,连着面颊和脚底也完全被涂抹,那只手才离开了他。
韩桃终于松了口气,不知觉中身子都出了些汗,他终于能摆脱这种羞耻的处境,一边又猜测着这种熟悉的作案手法到底是何人的作风。
然而还没等他完全确定下来,他就感觉那人的手掌又压着他背,整个人坐了上来。
韩桃几乎要惊叫起来,却叫不出声,而那人的身体也涂满了那种黏稠的液体,毫不客气地坐在他的腰上。
“不……”
韩桃趴在木板上,睁不开眼,只感觉自己要昏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赵狗:趁老婆被药倒,美滋滋吃完老婆。
事后巫医:虽然看不见听不着,但是其实他能感觉到。
傻狗闻言傻掉。
第73章 注定陪王伴驾
韩桃只感觉自己屁股很热。
黑暗里他没有办法动弹,然而脚弓却不受控制地绷紧,趴在木板上的身子猛地被撞得往前一伸,面颊一下摩擦过木板,紧接着他感觉到那人温热的掌心伸来,垫在了他的面颊下。
有点贴心,却也不算多,他渐渐感觉到那人开始无所顾忌起来,韩桃大概也猜出了那人到底是谁,会趁他昏睡这么放肆对待他的,北齐与南燕加起来也就那么一人。
他眼看不见,耳听不着,然而好像还是能感觉到赵琨的热意,听见赵琨微重的呼吸声,感觉到赵琨撑着手俯下身来,在细细地吻他的后背。连带着先前涂抹全身的药膏渗入体肤中一般,发散出火辣辣的轻微刺痛感。
韩桃有些受不住,却也只能任绵密激灵感顺着尾椎往上攀爬,痒痒麻麻的,说不上来的感觉,然而身子的沉重感却好像在渐渐消退。
直至过了不知道多久之后,赵琨才松开了他,重新起身给他穿上了衣裳。涂抹在他身上粘腻的药膏也好像风干了一样,被赵琨用手擦了几下就掉了下来,成了粉尘飘散在空中。
“赵琨……”他想要出声,却张不开唇。
赵琨的指腹又拨开他的唇瓣,眷恋般地摩挲而过,随即淡了痕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