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陵游捂着发红的耳朵,小声辩解道:“是你说要活的就行。”
段泽被他气得心肝肺都在疼,捂着胸口喘息两声,实在忍无可忍,怒斥道:“谁让你拖拖拉拉来得这么晚?我伤得就剩一口气了,昏迷前能多给你交代三个字就不错了,你不能自己用脑子想想吗?我没事逃命带个仇人吃饱了撑的?花醉呢?花醉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吵架了。”
段泽:“?”
段泽:“出门办事不带花醉,你不要命了?”
傅陵游被劈头盖脸一顿骂,心情正不好,偏偏又提起花醉,眉头皱得更紧了:“我只是做事有点糙,又不是非要花醉不可,没他一样能行。”
段泽:“……”
段二公子对某人的毫无自知之明甚感头痛。
他捏了捏眉心,沉默片刻,问道:“什么事让你们吵成这样?”
“……就上次,他想把你坑在陈氏山庄。”傅陵游不自在地移开目光,“回去后就吵架了。还没和好。”
段泽头更痛了。
他靠在软垫上,疲倦道:“当时情况特殊,救我也没多大意义。这种小事,你就别计较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想坑你了!”傅陵游霍然抬起头,恼火道,“我说了多少遍,他根本就没往心里去,他只把我当€€€€”
傅陵游顿住,在江知也充满了好奇八卦和求知欲的目光之下,把后半截话咽了回去,改为一声轻哼。
“你们俩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吧。”段泽放弃了劝说,看向正在小口喝汤的江知也,“没吃饱么?要不要再让人做一份给你?”
“不用,我吃饱了。”江知也喝完碗底剩下的一点汤,站起来,慢吞吞地踱到傅陵游身边,背着手一抬下巴,“你,给本少爷道歉!”
傅陵游神色微冷。
他还是觉得,段泽在陈氏山庄受到的屈辱跟这小少爷脱不开干系。
被迫成为男妻,夜夜同床而眠,还被折腾得那么憔悴……
哪个不是因为陈野!?
他越想越觉窝火。
江知也瞅了他半天,见他没有道歉的意思,又去看段泽。
“傅陵游。”段泽的嗓音冷下来。
“……对不住。”傅陵游敷衍地道了个歉,又低声道,“夜深了,你也别气了,当心睡不好。我带他去隔壁的通铺睡。”
“不用了。”段泽冷淡道,往里挪了点,空出半边床来,“他和我睡就行。”
傅陵游:“?????”
傅陵游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江知也本来有些不高兴,对这个不痛不痒的道歉十分不满意,一听这话眼睛倏地亮起来。
他瞟了傅陵游一眼。
段泽的这个副手不知道为什么,对段泽有种隐晦而过度的保护欲。
当初自己不小心撞进段泽怀里,也是他第一个冲上来把自己拎开,扶着吐得快要昏过去的段泽回房间更衣,之后见面也没什么好脸色。
更别提声名败坏、狠狠“糟蹋”过段二公子的陈野,在他眼里大概已经到了罪无可赦的程度。
江知也慢条斯理地脱掉鞋子和外衣,爬上床,抢走了段泽的一半被子盖到自己身上,给他递了个挑衅的眼神。
傅陵游脸都绿了,欲言又止,那眼神活像自家地里的白菜被猪拱了,满是怜悯痛惜。
段泽浑然不觉:“你怎么还不走?”
傅陵游:“……这就走。”
他无比担忧地走了。
临关门时,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陈野在给段泽掖被子,手都摸到脸了,亲密无比。段泽看上去又累又困,没有动也没有躲,只是闭着眼睛说了句什么。
陈野笑了笑,慢慢俯下身……
傅陵游“砰”地关上门,转身,感觉大事不妙。
陈氏山庄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野到底给人灌了什么迷魂汤,为什么段泽看起来像压寨夫人???
他十分茫然,又吃不准到底该怎么做,一边琢磨一边往屋里走,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在写信,信的开头便是“花醉”二字。
“……”
傅陵游恼怒地揉成纸团,掷出去,差点带倒了烛台,好一阵手忙脚乱。
他没注意到屋顶上瓦片轻响,还伴着一声低笑,暗淡的月色映衬着红云,仿佛山精鬼魅造访,了无痕迹。
-
傅陵游走后。
江知也保持着那个暧昧的俯身姿势,没动。
段泽闭着眼道:“你再近一点,我真的要吐了。”
江知也“噗”地笑出声来,见好就收,规规矩矩地在他身旁躺下,越想越乐,道:“你是没看见傅陵游的脸色,活像吞了只苍蝇。哎,明知道我是故意的,你还这么配合?”
“开心了?”
“还行。”江知也心情大好,“喂,你怎么不告诉他啊?”
“告诉什么?”
“我对你什么都没有做,原模原样地给送回来了,这叫什么……啊对,完璧归傅。”
“……”段泽用力闭了一下眼睛,无视掉陈野时不时冒出来的惊天地泣鬼神的形容,“告诉他的话,万一漏到花醉那里去就麻烦了。”
“嗯?”江知也没听明白。
“你不是还需要‘声名狼藉的废物三公子’这个名头来遮掩吗?”
江知也脸上的笑容蓦地僵住。
黑暗里,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问道:“你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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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屋内出现片刻的寂静,只余细微的呼吸声。
须臾,江知也用力掐住手心,干巴巴地笑了一声,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从容不迫:“遮掩?你觉得我不是陈野?开什么玩笑。陈留行为了锻造神兵呕心沥血,他会粗心大意到连自己的亲弟弟都分辨不出来,把一个假货推下淬炼池?”
“我不是这个意思。想来陈家家主也不会无用到那种地步。”段泽微微侧过身来,“我猜,你一直营造自己沉迷声色的假象,是为了掩藏和百药谷不为人知的关系。”
“当然。”
“那便更要小心为上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就算是傅陵游也不行。”
免得给百药谷惹来麻烦。
这句话段泽没说出口。
百药谷隐世多年,一点小小的江湖风浪算得了什么?这只不过是他私心之下一点隐秘的担忧罢了。
“……所以,你这算是在帮我?”江知也紧绷的身子缓缓松弛下来,又觉得稀奇,“不惜搭上自己的名声?”
段泽失笑,望着黑暗中某处,轻声道:“这种名声有什么要紧的?我又没打算嫁娶。”
江知也提醒他:“本少爷已经娶你为妻了。”
段泽:“……”
段泽:“你再胡说,睡通铺去。”
本来就是嘛。
江知也委委屈屈地蒙上被子,睡了。
-
第二天,傅陵游顶着俩大黑眼圈出现了,看起来一宿没睡好。
段泽随后出来,脸色苍白,疲乏地在门口坐了会儿,早饭也没怎么碰,只喝了点粥,上马车的时候还差点摔了。
江知也起的最晚,精神抖擞地出来领了早饭,两个馒头一碗稀粥,再加上咸菜,吃得津津有味,顺便把段泽吃不下的那份也吃掉了。
傅陵游的脸更黑了。
江知也边喝粥,边偷偷观察坐在马车里休息的段泽,忍不住皱起眉。
昨夜的大夫已经收拾收拾准备离开了。这人只是从附近医馆临时找来的,不会跟着一起上路。
江知也三两下喝完剩下的粥,趁没人注意,问那个大夫要了点东西。
片刻后,马车慢慢悠悠地启程了。
段泽靠在马车里的软枕上,起初还算清醒,能说上两句话,快到中午时,意识涣散得越来越厉害,眼前逐渐模糊起来。
他本能地望向身侧的人,虚弱地求助道:“陈野,难受……”
“没事。有我在。”江知也拧开水囊,给他喂了点水,“觉得冷吗?”
“热……”
“睡会儿吧,睡一觉就好了。”
差不多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傅陵游停下马车,指挥着人去捡柴火打兔子。
马车里没有动静,也没人下来。
傅陵游觉得不大对,伸手拨开车帘,道:“怎么不下来透透气……”
声音戛然而止。
只见段泽昏迷不醒,衣衫半褪地躺在陈野怀里,陈野俯下身,亲昵地吻他,似乎还想去解他的腰带。
傅陵游勃然大怒,一步踩上车,捉小鸡似的把江知也拎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