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自然乐的清闲,放心地在园林养老撸猫。
真正和滕瑞承父子冷淡下来,是他一声不吭就和滕凇的母亲利娜离了婚,把滕老爷子气了个惨,二婚又挑了个贺西棠这种他瞧不上眼的儿媳,一气之下索性断了联系。
就逢年过节的允许他上门来打个招呼,平时是见都不想见的。
现在他还没清闲几年,又给他整出小儿子抱错的事。
要是搁两年前滕老爷子问都不会问一句,但是这两年滕颖之时不时上门来陪他,性格乖巧的男孩子活泼机灵,给他画猫猫油画,陪他摘柿子晒柿饼,会乖乖甜甜地喊他爷爷,跟他撒娇。
这些滕凇都不会,于是又隔了二十多年,滕老爷子又感受到了有个乖软孙子的乐趣,对滕颖之疼得不行。
现在好嘛,他中意的儿媳利娜,滕瑞承跟人家离婚了。他喜欢的孙子滕颖之,这会儿又成个抱错的了。
林林总总加起来,滕老爷子不拿刀劈了滕瑞承,就已经是个慈父了。
外面客堂里滕瑞承夫妻俩正拉着贺霁闲话,贺西棠关切的一直问个没完,她心里多少有点不满。孩子刚找回家门,第一个春节就被老爷子叫到柿园来,除夕在这,初一也在这,一点都不顾虑他们做父母的心情。
同时心里又有些矛盾的欣喜,滕先生对他们一家三口那已经是放在明面上的嫌弃了,光是生日宴那天晚上,那么落面子,至今贺西棠都不敢在自己交际圈露面,要是贺霁能讨了老爷子喜欢,那还能挽回些他们一家的尊严。
“咳咳。”滕老爷子怕听到什么自己不想听的话,露面前故意清咳两声提醒。
夫妻俩立刻收拾好表情规矩地站起来,相继问候。
“吃过早饭了?”滕老爷子在主位坐下随口一问。
滕瑞承忙道:“吃过了爸,我们早早吃完过来给您拜年,来晚了不好。”
滕老爷子不置可否,滕瑞承又道:“爸,您平时清净惯了,今年人多怕吵到您,一会还是让小霁跟我们回去吧。”
“哦。”滕老爷子淡淡应一声,深沉目光先扫过紧挨贺霁坐下的贺西棠,最后才落在贺霁身上,“这孩子安静也乖巧,吵不到我什么。不过我这儿确实没什么气氛,死气沉沉的,大过年的把小霁拘在这儿也耽误孩子玩了,一会你跟你爸妈一块回去吧。”
贺霁忙道:“爷爷,我本来也不爱热闹,以前没机会陪着您,现在也想多陪陪您,之后开学了怕是想来都来不了。”
滕老爷子点点头。
贺西棠捏紧了贺霁的手,到底没说什么。
两人从头到尾没有提过滕颖之一句,滕老爷子失望至极,瞅了滕瑞承一眼,这傻儿子还在那扒核桃吃。
“爸爸妈妈,新年快乐。”滕颖之再不愿露面,秉着礼节也得过来问候一声。
再说还有段剧情等着呢。
滕凇跟在他身后一步的位置,眉目满是懒意,不似平时冷峻,但眼里也没容下那对夫妻俩的影子。那是他的父亲和继母,伦理上是他的长辈们,但现实地位上却是这两位长辈需要规矩恭谨地向他问候。
滕凇坐下后,滕颖之迅速筛选了一下位置,最后选择在哥哥身边坐下,右边正位置上是爷爷,茶桌对面则是那一家三口。
这座次排位可谓是泾渭分明。
滕老爷子看在眼里,心里什么都一清二楚。
“爷爷我给您泡茶解解腻吧。”贺霁说着从茶盘翻过几盏盖碗,放上茶叶后端了恒温壶就要冲。
滕凇淡淡一句,“这是普洱。”
贺霁一顿,面上有些尴尬,并没有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普洱怎么了?
滕老爷子轻轻吐气,“没事儿,颖之来泡吧,他熟练了,你坐着喝就行,别烫着自己。”
滕颖之没有跟贺霁争锋的打算,但被点名了只好乖乖应声,从贺霁手机接过恒温壶,然后放回了原地。
贺霁面颊发痒,他确实不怎么懂茶道,滕颖之就懂了?他明明就是个不学无术又心思歹毒的小人!
他神色尴尬地坐回去,认真盯着滕颖之的一举一动,见他将恒温壶放回原地,提了红泥小炉上烧开的沸水去冲茶,然后倒掉沥干,这个过程熟练地重复了几次,最后静置一旁,又用沸水冲盖碗,做完这些才拎着茶壶倒出清亮的茶汤来。
第一盏自然是双手奉给了老爷子,然后是滕凇,接着是父母,最后又在他面前放了一盏。
贺霁低头看着眼前清亮幽香的一盏茶,这才明白刚刚大哥的提醒是什么意思。他脸上忽然有点烧,觉得是滕颖之往他脸上甩了一耳光。
不过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还是让贺霁觉得身世带来的落差。
即便他上一世也在滕氏住了几年,后来和霍青鳞联姻也仍身处上流社会,但依旧是格格不入的,其他人看他的目光永远是高高在上带着嘲弄意味。
他本不用承受这些的!
滕颖之泡完茶讪讪地坐回去,也有点尴尬。他知道在场没人会笑话贺霁,但贺霁心里并不会这么觉得,他很敏感,即便重生归来,一些刻在骨子的自卑情绪也不会那么快消失。
“哦对了爸,颖之给您画了副画一直晾在画室呢,应该是给您的新年礼物,我正好捎来了。”滕瑞承一拍脑门想起来,把脚边一个精致纸袋提起,从里面抽出一个圆形画框。
里面正是滕颖之磨了许多时间才画完的礼物。
他画的是冬日庭院,清瘦的老头子在廊下的摇椅上撸猫,身边还围着各种花色的猫儿,各个鲜活生动,或在雪中打闹,或蹲在老头子身边伸着脖子叫,讨要零食。
这不是普通美术生的水平,色彩明丽大胆,人景物都非常满,却异常的和谐温馨,小动物活灵活现,形神都抓得很准,令人赏心悦目。
“嗯,这画不错,以后我们颖之一定是个大画家。”滕老爷子乐得合不拢嘴,欣赏了好一会才舍得撒手,让人挂到茶室去。
滕凇也缓缓看他一眼,原来最初那一团一团模糊的色块,画的是老头和猫,还神秘兮兮的瞒着。
本来把精心准备的礼物送出去是件很开心的事,滕颖之现在却只觉得尴尬,太尴尬了!
爸爸是真的没有脑子啊,刚刚泡茶的事贺霁已经够难堪了,他又在这种时候把自己的礼物掏出来,都没有注意到贺霁的脸都青了吗!
“您喜欢就好……”滕颖之赶紧低头喝茶。
“颖之,一会和我们回去吧,趁着新年,也和你的亲生父母见一面。”贺西棠语气有些生硬的开口。
滕颖之抿唇没有说话,剧情中原主本身就很抗拒自己的身世变故,加之已经被父母冷落,也不像自己这般还有哥哥爷爷护着,是真的无依无靠,随时都怕父母将他丢出家门,那自然也是不想见亲生父母的。
一旦跟亲生父母扯上关系,就意味着他永远都不再是滕氏小少爷了,财富与权势,献媚与讨好,统统失去。
原主怎么可能接受从贵族小少爷变成普通小市民?于是大吵大闹,不肯见亲生父母,贪图荣华富贵的白眼狼的模样更加惹恼了夫妻俩。
最后原主什么好都没讨到,也知道自己在家里处于边缘位置,为了继续维持奢靡的生活只能答应和霍青鳞联姻。
“我不要见他们。”滕颖之说,既是剧情台词,也是他本人的意思。
不想见,那是原主的亲生父母,不是他的。
滕瑞承嘶了一声,不满地看着他,“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那是你亲生父母,这阖家欢乐的春节,小霁回家了,于情于理你都该去见一见。”
作者有话说:
惹,困死
第28章 他就不信找不到那个Alpha!
滕瑞承的想法很简单, 两家的孩子抱错了,现在贺霁被他们找回来,这才是真正的滕氏小少爷, 身份贵重,以后的生活和接触的人自然都和之前不同, 也不必再和养父母有什么交集的。
他们也早已补偿了那对夫妻一大笔钱财,以感谢这些年来对贺霁的照拂。
当然, 滕颖之虽然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但好歹也是疼过爱过的孩子,从小炊金馔玉,真让他回到亲生父母那里, 滕瑞承多少还是舍不得的。
不过也不能亲生的找回来,还霸着颖之不放吧?
那对夫妻倒也心善,没非要颖之跟他们回家,只是一个劲儿的央求想见见孩子。
滕瑞承觉得让颖之去见一见是应该的,理所当然, 甚至还得经常去陪着才对。毕竟他留在滕氏,等于是那对夫妻直接失去了一个养在身边多年的孩子。
所以滕颖之那么干脆的说不要见亲生父母时,滕瑞承才会心里直冒火。
这孩子是真的一点都不懂事。
“你为什么不想见?”贺西棠掩饰得再好, 眼里也还是流露出一丝厌烦, “那不是别人, 是生你的父母。如果不是当初弄错了, 你应该在他们身边长大的,他们很疼小霁, 也会很疼你的。”
滕颖之回想着台词, 一字一句地说:“我去见了他们, 你们就会不要我了。”
他对这段剧情印象深刻, 因为原主的境地非常难堪,却又存在希望,可惜原主做错了选择,才致使自己一步错,步步错。如果他当初愿意和亲生父母接触,慢慢脱离滕氏的光环,做一个普通人,有爱自己父母,是件很好很幸福的事。
奈何对原主来说,滕氏的光环实在太诱人。
贺霁端起盖碗吹了吹,氤氲雾气遮去他眼里的嘲讽情绪,论装可怜的功力,他可得跟滕颖之好好学学。
“你说什么傻话……”
滕瑞承话还没说完,就被贺西棠打断,“你现在庄园的主人,身家不菲,哪有我们要不要你的余地,你不把我们赶出去就行了。”
滕颖之心里有些刺痛,他听得出妈妈的阴阳怪气,以及背后的打算。哥哥把庄园当做生日礼物送给他,她失去了女主人的位置,同时开始将他视作一个威胁。
如果神明真的能显灵,滕颖之相信妈妈一定会虔诚地进香祈祷,让他滚出滕氏,让哥哥和爷爷对自己的偏爱都移接到贺霁身上去。
妈妈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呢。
滕颖之难掩失落,他一直没说话,本来现在情绪就很脆弱,又被妈妈随便几句话刺得难受,他怕一张嘴就当场哭出声,只会让自己更加难堪。
“颖之,刚刚不是说没休息好,想继续睡会吗?现在去吧。”
温热的大手忽然轻轻抚在滕颖之脑袋上,然后是春日的阳光般温柔和煦的声音洒下来。
滕颖之诧异地仰头,倏地撞见哥哥有些担忧的目光,然后冲他微一挑眉,暗示道:“去吧。”
“好……”滕颖之立刻懂了,哥哥这是要把他支走,要么是不想让自己在这被父母攻讦,要么就是给父母留点面子,不当着孩子的面训斥他们。
滕颖之马上站起来,对在座的长辈一一打过招呼,便逃跑了。
滕凇眉目间柔意也随之褪去,恢复了往日的冰冽疏离,对贺霁道:“你也去。”
贺霁愣了愣,也不敢说话,立刻起身离开。
客堂的寂静中,滕瑞承心中忐忑,有点没搞清情况,但一看滕凇风雨欲来的脸色就知道接下来的场面大概不会很好看。他下意识去看自己的父亲,却发现滕老爷子也不知何时黑了脸,表情沉重地看着外面的积雪,一言不发。
“你们俩今天说个准话,颖之留不留?”滕凇毫不客气地开口。
“滕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贺西棠也跟着惴惴不安。
滕瑞承磕巴道:“是啊,你、你这说的是哪出啊?什么留不留的……”
滕凇冷言冷语,“从贺霁被接回来到现在,他们两个之间一堆的矛盾,你们当父母的不知道从中缓颊,反而火上浇油,非要偏颇这个冷落那个,看到你们就来气!”
生日宴翌日,两人已经被滕凇劈头盖脸地斥责过一顿,现在听到他冒火星子的话,顿时都身心一震,默默绷紧了皮。
滕凇继续道:“你们只说还认不认颖之。”
“认!当然认啊!我们从来没想过不认颖之啊,有没有血缘,他都是我们疼大的孩子!”滕瑞承说的很大声,就像上次滕凇指责他们要跟颖之撇清关系一样,滕瑞承忙开口喊冤。
贺西棠没他这么剧烈的反应,只是白着脸附和,又分辨道:“滕先生,我们只是觉得,于情于理都应该让小霁的养父母见见自己的亲生孩子。颖之愿意留在家里还是去和亲生父母生活,选择都在他……”
“你给我住口!”炸雷般响起的是滕老爷子的苍老吼声。
夫妻俩顿时噤若寒蝉,缩着肩膀不敢再说话。
尤其是贺西棠,这几乎是她和滕瑞承结婚以来,滕老爷子第一次主动和她说话。
这说的还不是话,是训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