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冷情淡漠,目无一物的大哥,居然会屈膝给另一个人亲手系鞋带。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贺霁连想都想象不到滕凇会有这样的一面。
这个他最不想见到的事实摆在眼前,刺激得贺霁心脏一阵钝痛。
他恐慌到觉得自己如果再不做点什么,就会像上一世那样一步步滑入深渊!
可是面对守护在滕颖之身边的滕凇,他绞尽脑汁也不知道具体应该做什么,怎么做,才能绕过滕凇,对滕颖之出一出上辈子的恶气。
替滕颖之绑好鞋带后,滕凇站起身,贺霁下意识地避开,不想让自己眼中的狼狈被任何人看见,尤其是滕颖之。
上午很快过去,滕老爷子在陵园待了许久才进庙堂上香,等他出来时,一行人便打道回府了。
快开学了,滕颖之学年论文还没写完,回家就直奔房间换了身毛绒睡衣,打开电脑生死时速,仿佛开学前夕疯狂补作业的小学鸡。
没一会滕凇敲门进来,拿着他的手机,和一盘鲜艳欲滴的车厘子。
“有未接电话。”滕凇把利家送来的手机递给他,提醒道。
滕颖之塞了一颗车厘子,嘴里含含糊糊地应声接过手机查看。
滕凇见他在写论文,便不打扰他,走前提醒一句:“一会午饭记得自己下来。”
“好的!”滕颖之低头看手机,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是上午打来的,间隔很密集。
倒也不是那对想见亲生儿子的夫妻,而是滕颖之的一个同学,关系比较近。一口气打这么多电话,想必是有什么急事,他一边吃车厘子一边回过去。
十分钟后,穿戴整理的滕颖之拿着外套从楼上噔噔跑下来,路过正厅也没停下,匆匆跟李伯说了一句:“我午饭不在家里吃了!”
话音都还没落下,人就没影了。
李伯去跟滕凇知会了一声。
“去哪了?”滕凇蹙眉。
李伯摇头道:“小少爷没说,从楼上下来就一阵风似的跑了。”
滕凇想起他手机里那几页未接来电,料想是朋友找他,便道:“既然这样就不等他了,照常开饭吧。”
李伯应声下去了,滕凇神色未有变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手机,没有多余消息,继续处理一些舒狄从线上转过来的事务。
这边滕颖之到了约定的地点下车后直奔路边一间咖啡厅,靠窗位置一个神色焦灼的男生见他推门进来,连忙举手站起来,“颖之,这里!”
正值春节,平时安静清冷的咖啡厅也是满座,滕颖之避开几个侍应生走到谭斯琦对面坐下。
对方已经给他点好了一杯热咖啡,滕颖之顺手端起来喝一口,“什么事这么急啊?”
谭斯琦和他同班,并不是原主的朋友,是滕颖之穿过来后才熟悉的,算是他在这个世界的朋友圈里关系最好的一个。刚刚在电话里谭斯琦说有急事需要他帮忙,语气焦急中带着明显的恐慌,滕颖之这才急匆匆赶过来。
谭斯琦高高瘦瘦的,长相清正帅气,家境也好,画笔上的功夫比滕颖之差一截,但胜在灵气丰沛,滕颖之就不止一次被老师说过,画画全凭技巧,一点灵气也没有,小小年纪就那么匠气。
“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可能需要用一下你的名头。”谭斯琦说出这个请求的时候,脸上带着尴尬,显然也知道自己不该张这个嘴,但着实是被逼得没办法了。
“我的名头?怎么用?”滕颖之茫然,他什么名头?滕氏小少爷?
这个名头扔到上流社会自然人人恭敬甚至是阿谀奉承,但也仅限上流社会了,家世一般的人反而根本意识不到滕颖之这个名字意味着什么。
谭斯琦家世不差的,虽然和滕氏没得比,但在上京也算是有些权势,碰到什么事了还需要找他帮忙?
“你得罪什么人了吗?”滕颖之下意识压低声音,需要借助滕氏才能压下去的麻烦,那显然不是小事,滕颖之都不知道自己的名头能不能管用,不行的话就跟哥哥求助吧……
他这么想着,谭斯琦眼睛都红了,“不是,是我男朋友,你知道的。”
滕颖之点头,他见过,是外校舞蹈学院的,长得很清丽,气质温润,说话轻轻柔柔的一个男生。就是家境不太好,供他一个艺术生已经有些吃力。
不过谭斯琦父母很开明,不在乎对方家境,毕竟都由着独子进美院追梦了。
滕颖之一直觉得这两人顺风顺水,一毕业就会结婚。
“去年他爸爸病了,需要挺多钱的,我说我来给这笔钱,他不愿意,说家里周转得开还没到那个地步。也怪我没上心,不知道他故意瞒我。”谭斯琦说着说着声音颤抖起来,“我是刚听他朋友说他爸爸手术需要一大笔钱,他家里早就拿不出钱了,说是今天接了个什么外快,去一个富二代的派对上跳舞,我真的很担心,但是对方家世地位摆在那里,我连进都进不去!”
滕颖之明白了,派对的主人也是上京有头有脸的世家公子,谭斯琦比不过,又担心男朋友被一群富二代欺负,所以才找他这个拼家世绝对不会输的人出面帮忙。
“你别急,我跟你去找人,对方是谁啊?”对方是上流社会那就很好办了,都不用麻烦滕颖之什么,他露个面就行。
谭斯琦说:“霍青鳞。”
哐啷一声,滕颖之手里的咖啡杯脱手砸到桌面上,引来周围顾客瞩目。
“你说……谁?”滕颖之被吓得小脸比谭斯琦还白。
“霍青鳞啊,就是霍家那个阴晴不定的二少。”谭斯琦还在仔细跟他解释。
但滕颖之哪里需要他的解释,霍青鳞有多癫,他比谭斯琦道听途说来得那些更清楚!
“我……要不你……”滕颖之对霍青鳞只有畏惧,即便那些事情还没有发生,也不耽误他害怕。
面对一只携带狂犬病毒的疯狗,就算还没被咬,也会心生恐惧,无人例外。
谭斯琦原本缓和的脸色在看出滕颖之隐约拒绝的意图后又紧张起来,“颖之,你知道上京的二代圈子有多糟污,柏€€本来就是被他们当成戏弄对象拉过去的,我真的很担心,你帮帮我吧?”
他说的是滕颖之心知肚明的事实,霍青鳞虽然坏,虽然疯,倒也不下流,不至于真的会强迫柏€€什么。但那是个派对,柏€€又纤细好看,难保其他人不动坏心思。
他可不觉得霍青鳞会注意到柏€€这么个小角色在退场后,是安全回家,还是被别人拖去角落。
毕竟一个漂亮又没有背景的人,是最好欺负拿捏的,那群二代向来无所顾忌。
如果滕颖之是谭斯琦,也会跟他一样担心柏€€的处境。
滕颖之沉默一会,最终还是对朋友的担忧压下了心底的恐惧,他想着到底现在跟霍青鳞还没什么关系,霍青鳞对他的坏是剧情注定,不会因为他的逃避而改变什么,柏€€就不一定了。
他今天不去,柏€€指不定要挨什么欺负。
“好,现在去吧,正好司机外面等我。”滕颖之摁着桌子站起来。
谭斯琦感激地看着他,连忙起身跟他一起出门上车。
司机按照谭斯琦给的地址将两人送到一栋富人区别墅前,周围车道豪车林立,他们还没进去就能听见里头一些热闹的欢呼传出来。
“方叔,你在这里等我,半个小……不,十分钟,十分钟后我没出来你进去找我。”下车前滕颖之不忘跟司机交代一声。
作者有话说:
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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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认真看书的美女 10瓶;山竺(*€€€€€€)、人间一两风 1瓶;
第36章 我跟你不熟。
司机一听他这样说, 立刻警觉起来,“小少爷,是遇到什么事了吗?”
“不是什么大事, 你看着点时间在这儿等我就行了。”滕颖之没多解释,拉着谭斯琦下车朝大门走去。
司机想想还是怕出什么事儿, 就算真是小事,发生在小少爷身上自然就是大事。
滕颖之下车后司机就赶快给滕凇打了个电话。
那头是滕凇一贯沉稳淡漠的低沉声音, “去了哪?”
司机刚刚在路上已经从两人的对话中知道派对的主人是谁, 忙回话,“是霍云鹰的次子,霍青鳞。”
电话里短暂的沉默了几秒, 滕凇才出声:“知道他去干什么吗?”
具体什么情况司机其实也不知道,小少爷方才也没详说,他只知道是来霍青鳞这里找同学的对象,司机便把自己知道的碎片信息说了。
“知道了。”滕凇的语气从始至终没有变化,说话便干脆挂断。
这边滕颖之和谭斯琦果然被大门内两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拦下, 不知道谁的保镖还是别墅保安。
对方见滕颖之一身贵气,又是从一辆劳斯莱斯下来,身旁的人也是穿戴大牌, 知道是谁家的公子, 便也没有摆什么脸色, 好言好语地询问有没有受到邀请。
“没有邀请。”滕颖之胸口起伏, 深吸一口气,“我来找霍青鳞的。”
“请问你是?”对方一人疑惑问道。
“我叫滕颖之。”
对面两人一听立刻恭敬开门, “滕小少爷, 里面请。”
滕颖之这个名字或者说滕这个姓氏, 在上流社会就是把□□, 没有进不去的地方。和预想的一样,他们顺利进入别墅。对滕颖之来说艰难的地方在于怎么不引起霍青鳞的注意,找到柏€€带走。
“滕小少爷,我来为您带路。”一个黑西装的男人跟着他们走了两步。
滕颖之快紧张死了,连忙拒绝:“不用不用,我自己联系他就行了,你继续守门吧。”
对方见他抗拒便规矩地站回去,提醒道:“二少的后院泳池,您顺着这条路一直走,或者直接穿过大厅都可以直达。”
“好的,谢谢。”
滕颖之怕被保镖瞧出什么来,心里再急也不敢跑,步调稳当地顺着石板路往后院走,进了拐角看不见人才匆忙解下围巾又重新戴回去,把大半张脸都挡住。
谭斯琦这会子终于发现了,“颖之,你很怕霍青鳞吗?”
滕颖之只露出一双澄明的大眼睛,点点头。
谭斯琦虽然不知道他的身份地位摆在这儿为什么会怕霍青鳞,但还是满脸尴尬,“抱歉颖之,我事先不知道……要不你先回去吧,反正我已经进来了,我自己去找柏€€。”
滕颖之是真的很想掉头跑路,他怕霍青鳞都要怕死了,“你行吗?”
“我找到他立刻就带他走!”谭斯琦一脸的单纯,“他们难道还敢把我们扣下不成?”
以外表来看,单纯的那个人是滕颖之,他却是见惯了这个浮华迷醉圈子里糟污,处处藏污纳垢,虽然不是在这个世界接触过的,但大抵都一样。
“我就怕他不肯跟你走。”滕颖之叹气。
柏€€是不肯拿男朋友的钱才强忍着耻辱来这儿的,钱没拿到,跟谭斯琦走了兜兜转转还是回到原点,怎么可能轻易和他走。
两人正说出,远处传来一道什么东西猛然碎裂的声音,接着便是一阵高亢的欢呼。
谭斯琦瞬间呼吸都粗了,直接往声音传来的地方跑去,滕颖之也连忙跟上。
进了后院,就看到一派乱欲迷人眼的狂欢现场,放眼一片富家公子小姐,调笑聊情,东倒西歪。大多数人都聚在泳池边,欢呼声就是从这堆人里传出来的。
滕颖之还好奇大冬天怎么会搞个泳池派对,冬泳吗?
靠近后才从人群中的缝隙中看到泳池里头的景象。
昨天下了那么那么久的雨,里面的小半池水也不知道是不是昨天的积水。天气寒冷,雨停后就渐渐冻上了,但没有完全冻结实,成年人一脚踩上去就是一个水坑,混着锋利的冰碴碎片。
而泳池里就只有一个人,柏€€,身上一件薄薄的白衬衫,光着脚踩着冰在水里翩翩起舞。
他身姿稳得很,核心毫不动摇,仿佛置身温暖的练舞室。但这种条件下怎么可能不觉得冷,那双脚红得吓人,几乎所有裸.露出的部分都被冻得通红,不知道有没有冻伤。鼻息和嘴边一团一团的白雾急促地往外涌,显然呼吸早就乱了。
滕颖之听见人群里不知谁说了一句,“我操,这身段软得可以啊,等会我非得玩两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