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是半个月前,一封来自港口黑手党的信件传到那位先生手中,随后,信件附带的订单委派到他手中,由他全权负责相关事宜。
紧接着,就是最不合理的炸弹失窃事件。
炸弹丢失后,一位名叫太宰的孩子找到了他,声称愿意以雇佣的形式帮他找回丢失的东西。诚然,他确实很聪明,对人心算计十分到位,轻而易举地帮他追回一大半的炸弹,那位先生对他很感兴趣,为了不引起他的警惕,伏特加每天都在给他发工资。
最后是昨天,最后一枚丢失的炸弹浮出水面。
负责调查的太宰给出追击的信息,然而本应该简简单单的追回行动,却变得十分复杂,拿到炸弹的小喽€€简直像是被神明垂怜一样,一次又一次,次次都险之又险地避开他们的伏击。
这也是他们至今都没能带回最后一颗炸弹的原因。
这显然,也是不对的。
不,应该说,整件事情都是不对的。
横滨是一座排外的城市,港口黑手党不应该向他们订购武器,起码不应该只是通过邮件订购€€€€骤然明白过来的琴酒猛然抬起头,对旁边的伏特加喝道:“把太宰所有的任务汇报都给我。”
然而话音刚落,平稳前进的保时捷忽然猛地一颤,琴酒抬起头,帽檐下的瞳孔骤然缩紧。
在他的余光里,高速行驶的车窗边,赫然伫立着一道白色的人影€€€€
十一点三十分。
冬日的暖阳穿破云层,警视厅接到报警电话,称东京神谷镇一号街发现炸弹€€€€这和€€原研二收到的炸弹邀请函的内容一模一样。
于是,爆处组€€原研二与松田阵平紧急出动,在警视厅窝了三天,并预言了炸弹的乱步获得一同出发的资格。
出发前,不知怎么地,松田阵平没来由的一阵心悸。
那是一种由心而生的恐惧感,就好像感受到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正在流失一样,这种莫名的感觉让他忍不住皱起眉,眼角余光扫过蹲在角落生闷气的乱步。
乱步用尽全力试图说服€€原研二了,但所有人都觉得他在开玩笑,甚至还有人认为那封炸弹邀请函是他发的,还让他少弄恶作剧。
怎么可能是他呢,明明事实都摆在眼前了,那群人是笨蛋嘛€€€€这个念头刚兴起,又转瞬熄灭。
不,不能那样想。
母亲说过,不要觉得他人很愚蠢,重要的是大城市这么多人,为什么只有他是聪明的?[1]
但,就很气。
气得饭都少吃了一顿。
所以说,为什么那群混蛋警察大人明明都看到了都知道了,却还不提前行动?
不明白的乱步蹲在角落自顾自生闷气,气着气着又想到了会跟他玩游戏的太宰和檀真昼……
在此之前,会跟他一起玩的只有死掉的父亲和母亲。
握着手机,乱步强忍着想给太宰和檀真昼打电话的冲动。
“请问,你之前说的,一百万还算数吗?”
一道声音突兀地传进耳朵,乱步侧过头看到了松田阵平。
松田阵平揉了揉自己的卷毛,墨镜掩盖目光,让人分不清他现在的神情。“就是你之前说的,一百万换hagi的命,这样吧,如果hagi真的出意外,而你救了他,那我就给你一百万,怎么样?”
沉默一瞬展开,乱步缓缓立直身体,碧绿的眼眸看着面前的松田阵平。
简短的几秒钟,却好像无比漫长。
反应过来的松田阵平懊恼地不知道该怎么收回自己的话,江户川都还没成年,如果拆弹有意外他又能做什么呢?不,这应该只是他自己胡思乱想,以hagi的拆弹技术,这应该只是普通而平常的拆一次弹而已。
想到这里,松田阵平想要收回前言,乱步却已经抓着学生帽一跃而起。
“就这么说定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照顾好幼驯染的!”
松田阵平:“……?”
十一点四十分。
太宰在苏格兰的陪同下,来到神谷镇一号街的高级公寓楼前。
疏散的警察还没有到,完全没有意识到危机的市民一如往常的出入公寓内。
太宰刚要进去,苏格兰叫住了他,“波本和黑麦在附近的狙击点策应,我负责接送你,在你下来之前,我会一直在车里,另外……你会拆弹并回收吗?”
太宰歪头想了想,摇头,“完全不会哦。”
苏格兰:“……”
苏格兰:“…………?”
“算了,我跟你一起上去吧。”
苏格兰叹息着,他伸出手要拿回刚递出去的拆弹工具箱。
然而,太宰没有应答,那双鸢色的眼眸静默地望着他,忽然道:“你一直都这样吗?”
“什么……?”
“没什么。”太宰随口敷衍着,随后一手拎着工具箱,一手开始谷歌拆弹小知识,毫不犹豫地上楼了。
十一点五十分。
疏散人群的警察抵达现场,慌张的居民按照警察要求依次撤离,随后爆处组警员就位。不远处的苏格兰看到出警的是好友€€原研二,刚松一口气,就接到了琴酒的电话。
嘈杂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
“确保太宰那小鬼的安全,如果无法做到,那就优先保护他的脑子!”
琴酒咬牙切齿的声音让苏格兰起了疑,刚要问,就听到电话那头一阵车辆追逐翻到的爆炸声,紧接着,一连串的枪声此起彼伏。
“另外,”电话里的声音里带上奔走激-战的疲惫喘息,“让波本和黑麦转调支援,地点是€€€€”
话还没说完,手机里只剩下一串忙音。
空无人烟的郊外,疾风肆虐着。
翻到的保时捷作为最后的掩体抵挡着风势,而车的另一边是生死不知的伏特加。琴酒看了一眼被削成两半的手机,再度举起手里的伯莱塔,而他面前站着的仅仅只有一个白发青瞳的檀真昼。
“来自横滨的异能者?”
檀真昼没回答。
琴酒磨了磨后槽牙:“果然是你和太宰合伙摆了我们一道?先是合伙以假信息采购武器,而后盗走武器索取赔偿……”
琴酒说到这里就说不下去了,因为他发现自己居然都被两个十岁出头的小鬼演了一波又一波?
€€€€他承认,最初在确认太宰没有武力值时,他是放松了一些警惕,但空手套白狼的人都没这俩缺德,他们简直是只逮着他一个人在薅羊毛!
堪比控诉一样的话,罕见地让檀真昼死掉的良心感受到一丝羞愧。
逮着一只羊薅真的不是他的本意,于是,他开口解释:“其实并没有合伙。怎么说呢,我们从头到尾都没有商量过,只是太有默契了啦。”
真的只是默契,从太宰给黑衣组织编辑短信开始,他下意识的,就觉得,应该,或许,可能,可以打劫一波……好吧,这样好像还是有点太欺负人了。
由于想不出好的解释,檀真昼决定放自己一马。
但,琴酒更生气了。
“既然这样,”半空传来直升机的旋翼转动声与枪火的轰鸣声,黑衣组织的支援到了。琴酒站起身,风带起他的衣角,他冷冷地看着檀真昼,“那就都默契的留下吧,我不介意同样给你开一枪。”
“其实,我一开始是真的有点生气的。”接连到来的人手支援和火力覆盖,没能让檀真昼分心,他垂落的目光定格在那把伯莱塔上,“因为我最讨厌别人伤害阿治了,特别是我不在的时候。”
风流平地而起,像在津轻时,压制绞杀遍地咒灵那般,肆无忌惮地搅动着天地,这超越自然的一幕让琴酒忍不住捏紧手里的枪。
十一点五十五分。
神谷镇一号街高层公寓内,在落可闻针的压抑里,€€原研二谨慎地剪下一根连接炸弹的红线,跳动的倒计时的闪动了一瞬,随即熄灭。
€€原研二松了一口气,坐在地上无奈地看着裹在防爆服里的太宰和乱步。
“我说你们胆子也太大,你们知不知道如果我失误了,你们两个小鬼都要跟着我被炸上天?”
十分钟前,他登上公寓电梯,抵达发现炸弹的地点,却发现跳动倒计时的炸弹面前,有两个半大的少年正一手工具一手说明书地准备拆弹€€€€老实说,他当时真的有点被吓麻了,甚至兴起一种拆完弹就下楼投诉疏散组的冲动。
之后的事情很简单明了,他先把防爆服脱给太宰和乱步,拆弹的过程中发现还有一颗炸弹,身后的太宰和乱步三言两语推断出另一颗炸弹的位置,但将信将疑的警视厅还是决定继续解析炸弹上留下的信息。
最后,忍着死亡的压力,€€原研二解析出另一颗炸弹的地点€€€€和太宰乱步预测的地方一模一样。
楼下收到消息的松田阵平随即前往,同时,卡在死线上€€原研二剪掉面前的炸弹的红线。
放下工具的那刻,€€原研二觉得自己后背都被汗湿透了。没一会儿,他接到了小阵平的电话。
太宰沉默地看完这出‘选自己活’还是‘选别人活’的喜剧,不甚高兴地退到炸弹边想再研究研究时,口袋里电话响了,是檀真昼。
“该吃午饭啦,你在哪儿?”
太宰报了地址,电话那头先是一阵沉寂,而后是檀真昼认真的声音。
“这个玩笑不好笑。”
太宰敏锐地察觉到了檀真昼的不对,他扫了一眼四下,一切都很正常,唯一能出意外的只有脚边的炸弹。
太宰也沉默了一下。
“……我也觉得,”太宰道,“可能确实不太好笑。”
话音刚落,下一秒,当着所有人的面,炸弹熄灭的倒计时忽然亮起,并且只剩下短短六秒钟。
简短的时间,太宰下意识侧过头去看慌乱的人们,传进耳朵的是心跳声,呼吸声,还有话筒里的风掠过的声音。
已经来不及,€€原研二高声喊着快跑,同时起身飞扑,试图用身体挡住太宰和乱步。
“轰€€€€”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汹涌而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但预想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太宰猛地睁开眼。
顷刻之间,面前的一片扇形区域内,爆炸的冲击波正和高速回荡的风流对冲抵消着,巨大的压强差损毁门窗,钢筋水泥裸露,除了他之外,几乎所有人都喉间一甜喷出几口血,包括挡在他前面的檀真昼。
尘烟散去,檀真昼的身影晃了晃,往下倒去。
“真昼€€€€!”
太宰飞快挣脱身上沉重的防爆服,冲过去。
檀真昼撑住了,他甚至控制了力道没把所有重量压在太宰身上。
“别担心,我……没事。”
说完,张口吐出一口血。
“真……的没事。”
张口又吐出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