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颗。
停住。
第四颗。
第五颗。
第六颗……
密密麻麻的子弹盘桓在身侧,如果不是受到风的阻挠,太宰可能已经被打成筛子了。
他能感受到风里的极限,这样的防御控制其实很难做到精准,因为你也不知道下一颗子弹从哪里来。
“真是让人讨厌的试探,”太宰喃喃道,“既然你们都想知道他能做到什么程度,那就让你们看看吧。”
说着,他伸出手,人间失格发动。盘桓在他身边的子弹噼里啪啦地掉在地上,与此同时,最后一颗子弹从窗外精准地射中他的腹部。
几乎是同一时间,通讯室的大门被推开。
面色阴沉的檀真昼踏进房间,失血过多的太宰靠在椅子上,艰难地抬手打招呼。
“晚上好,真昼,是要吃宵夜了吗?那我要吃炒面!”
檀真昼没说话,他走了进去,半蹲在太宰身侧。
血迹蔓延到脚边,映入那双天青色的眼眸的深处,这一刻,盘桓横滨上空的风一瞬间汹涌起来,它们就像被激怒的凶兽,发出咆哮的声音。
夜色掩映里,即将飞离横滨的直升机在剧烈的风势里,摇摇晃晃,不受控制地坠落地面,在即将爆炸的那一刻,机舱内的费奥多尔被异能‘外套’瞬移到了地面上。
“明明只是见面礼一样的小东西,虽然暗藏了试探的意图,”他呢喃着,“但是,不妙啊,难道是因为我暴露了招安的意图,他就利用这些礼物反将一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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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
费奥多尔(递上一颗子弹):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哒!
太宰(中枪):好哒,收到啦,有回礼哦!
费奥多尔(被迫坠机):……回得好,下次别回了。
第46章 “像是被人丢掉的小狗。”
风灾顷刻间肆虐起来,整个城市的人们都被迫清醒了。
以横滨为界,林木拔起,高楼摇晃,车辆和船舶被风掀起,通讯工程、电缆设备一应被摧毁,就连地面都摇晃了起来,风流过处,所有的人都本能地感受到了呼吸的急促,那种感觉就像被虚空的手掌遏住肺部,连呼吸都不得不小心翼翼起来。
蹲在坠毁的直升机旁边的费奥多尔同样感受到了肺部传来的异样。
但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因为超出了距离,檀真昼无法直接通过气体流动锁定他,那么,现在能做到,已经是檀君压榨异能的极限了吧?
“也不能久待,飞机坠毁后,他一定能通过这点不同感受到这里的异常了€€€€这种异能也太bug了,所以说,一个没有异能者的世界是必须的……”
费奥多尔叹息起来,他转过身,才走了两三步,忽然一人一刀从天而降,愤怒的檀真昼比预计中更早找到他。
是放弃所有的防守,压榨着身体的极限赶到,这一刻,一直胜券在握的费奥多尔都忍不住震惊起来。
“原来是这样啊。”
这就是超越想象的、毫不犹豫完全交付的感情吗?
“真是让人震惊,可如果完全不计较得失,那支撑这些情感的又是什么呢……”
他呢喃着,铺天盖地的浓烈杀气几乎让他喘不过气,甚至在某一时刻竟让他产生一种躲无可躲的感觉,就在死亡降临的界线里,‘外套’再度发动。
但‘外套’的极限距离只有30米,危机并没有解除……
……
与此同时,横滨境内的风势小了一点,但完全没有要停止的意思,各处的损失不停攀升,慢慢触碰到异能特务科能接受的极限。
种田长官露出一点苦笑,身边的异能特务科成员早就不知道被猛烈的风吹飞到哪里去了,他也只是勉力支撑而已,终于,他等到了想等的人。
顶着急促的风,披刀的社长抱着晶子赶到,他身后背着乱步的织田作,乱成一团的城市没有得到乱步的丝毫注意力,他从织田作的背上跳下来,连招呼都来不及打就匆匆地冲入港口黑手党的大楼内。
织田作和抱着医疗箱的晶子紧随其后,对别人来说寸步难行的风仅仅只是扬起他们的衣角和头发,阻碍力相当于没有。
种田长官对着也同样刚刚赶到的安吾说道:“想去的话,你也上去吧……”
话还没落音,安吾就不见了踪影。
开始怀疑自家小孩有没有听到自己的话的种田长官:“……”
不知道为什么有点酸。
种田长官又忍不住叹起气来,叹了一会儿,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侦探社社长的不赞同的目光。
“恕我直言,这样的做法委实过分了一些。”社长道。
种田山头火神色几变,却说不出辩解的话,最后只剩下满满的无奈和叹息。
“狙击手不是异能特务科安排的。但是,你也看到了,檀君对脚下的土地没有一丝留恋,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异能者,事情会简单得多,但他不是,他是超越者,他的不定性对于政府来说就像一颗不定时的炸弹,我们需要知道炸弹爆炸的阈值在哪里……”
虽然有过约定,但随着檀真昼展现出来的越来越强大的实力,政府方也开始渐渐不安起来,他们开始质疑,或者说畏惧,畏惧着拥有单方面撕毁契约能力的檀真昼。
于是,很快的,政府上层发生分歧,一部分人主张铁腕,一部分人主张怀柔,种田山头火夹在中间是激进的怀柔党。
社长也沉默了下来,但他仍然不赞同。
因为,在他第一次见到檀真昼他就知道,檀真昼是个淡漠到极致的人,在他的内心里,他不在乎弱小,不怜惜苦难,他甚至不理会世界会不会走向毁灭,他就像孤岛,如果没有太宰,他将与世界毫无瓜葛。
而值得庆幸得是,太宰存在。
所以,哪怕对世界毫无垂怜,檀真昼仍然愿意为了他珍视的人善意对待世界,作为交换世界也必须善待他珍视的人,否则,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和世界翻脸。
就像现在这样。
看着逐渐失序的城市,社长思忖良久,还是说了自己的看法。
“无论如何,他还是个孩子,不好的行为应当被引导€€€€他还是个孩子,他有被人引导的权利。”
……
混乱的港口黑手党内部就像被清过场,乱步几个乘着勉强能使用的电梯登上通讯楼层,闯入那间充满血腥的房间。
“太宰!”
乱步扑了过去。
太宰靠在窗下,失血过多让他脸色有些苍白,但精神还可以,看得出伤口已经被紧急处理过了。
“你们来了啊。”太宰扯开嘴笑了一下。
此时的乱步已经看到了地上密密麻麻的子弹,这些子弹看起来都一样,仔细辨认却都各有不同€€€€也就是说,安排了狙击手的并不止费奥多尔一个人,还有异能特务科之上的政府方。
乱步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捏紧了拳头,忍不住生起气来,“你们两个是笨蛋吗!!明明可以等我……”
他没能继续往下说,因为太宰按住了他。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乱步,努力工作站稳脚跟的你很快就能成为我们的庇护所了,”太宰安抚道,“但,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你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乱步抬起头看他,太宰的眼神坚毅地不像一个少年人。
“现在,真昼有点生气,你要去把他带回来。”
乱步闷着声不说话,在太宰的注视里,他猛地站起来,头也不回地离开。
织田作和安吾对视了一眼,织田作追了出去,安吾则留下。
现在的太宰不方便移动,他们需要一个可供手术取弹的无菌操作台。
晶子看着疼得几乎说不出话的太宰,有些欷吁,“要不,我直接把你刀到能发挥‘请君勿死’的程度再救吧,这样能好得快一点。”
事关太宰,檀真昼很久之前就已经和晶子探讨过怎么让‘请君勿死’抵抗‘人间失格’发挥治疗作用了。
本来就脸色苍白的太宰一瞬间脸更白了,哀嚎声从他喉咙里溢出来,“不要啊,好痛的,我最怕痛了……”
搭建操作台的安吾没忍住,开始吐槽:“活该,非要自己操作一下!明明有更好的办法的,再过两三年,等到我能插手异能特务科的事物……”
“是啦是啦,毕竟安吾妈妈是一个人打两份工的社畜啦,”太宰一边疼得抽气一边学着安吾吐槽的样子,“但那治标不治本,你上台也不过是把压力转移到你一个人头上€€€€治本的唯一方法就是把事实摆在他们面前,打破他们的所有幻想。”
安吾忍住了,确实,现在无论是哪一方势力,正派的,反派的,忌惮檀真昼的,想拉拢檀真昼的,都不得不正视一个问题,那就是檀真昼不是一个可以掌控的人,唯一能遏制他的锁只有太宰治一个人。
太宰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话。
“……而且我本来也不想的,谁让那个黏黏糊糊的老鼠居然给真昼发出邀请,哇,这么冷的西伯利亚,鬼才要过去啦!!”
“等一下,你为什么会知道费奥多尔给真昼发邀请?”安吾露出看垃圾的眼神,“你又在真昼身上装窃听器?!”
太宰一顿,侧过头开始吹口哨。
趁着他们闲聊,操作台边的晶子手起刀落,将卡在太宰腰腹的子弹取出来,利落到极致的动作让太宰嗷了一声,晕了过去。
……
…………
天色破晓,太宰从疼痛里苏醒过来。
阳光穿过窗帘,他醒来的第一眼,看到了守在床边的檀真昼。
迟钝的意识回笼,恢复了一些精气神的他挣扎着要坐起来,檀真昼只好把他扶起来。
“这个表情,看起来像被人丢掉的小狗。”
“有这么狼狈嘛?”
“是的哦。”
太宰笃定。
檀真昼没再说话,他像是听到什么非常好笑的笑话一样,低声地笑了出来。太宰默然地伸手拉住他,‘人间失格’的白光在昏暗的室内闪烁,力量被消除,有序的风无主地四散开来。
“没杀死。”
檀真昼忽然无厘头地说了一句,但太宰明白。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太宰并不在意这个结果,“毕竟有个空间系异能者。”
涉及因果、空间、自然定律的异能总是格外强大的,就拿果戈里的空间系来说,他能把费奥多尔转移走的同时,将阻碍视线的物品移到檀真昼的面前,而且,在转移的过程中,檀真昼对费奥多尔体内的气体感知被切断了。
30米的异能作用距离虽然不长,但只要他转移得足够快,耗费了大量异能的檀真昼就没有办法快速锁定,也就没有办法快速秒杀。
无法从内到外的秒杀,那就只能从外到内,拥有三次元视角的他知道,未来的费奥多尔会给太宰带来多少麻烦,所以,某一个瞬间,愤怒过头的檀真昼确实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出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