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工了？”他问。
“嗯。今天收的早。”月时宁答道。
“这个马醉木，放到哪里？”
“沙发旁边吧，靠里的一边，它不能暴晒，我定了个矮边几，现在没货，大概要下周才能到。”说完，月时宁叹了口气。
简€€手上一顿：“怎么了？累？”
“说不上，就是觉得挺有压力的，演戏好难，尤其是跟专业演员搭戏，有点接不住……”
“正常，第一次嘛。尽力就好。”简€€只当他是第一次出演电影太紧张。
谁知没过几天，组里便有工作人员在微博上吐槽导演差别对待，暗指月时宁角色来路不正，向来严苛的导演居然为了迁就他现场改台词。几乎是同一时间，有人匿名在网上放出了月时宁出入导演私人住所的车牌照。
随手放大照片，简€€一眼认出背景中的别墅，这个何导居然跟闻熠住在同一片社区，可那里私密性极佳，且安保措施完善，根本不存在被阿猫阿狗跟车的可能性。
车牌照清晰且是俯视，一看就知道是小区自带摄像头拍下的，来路不言而喻。
剧组自炒话题，或是用演员炒CP都是常见营销手段，可导演亲自上阵却不常见啊……
第62章 特别的宽容
“卡。”导演坐在监视器前陷入沉思，“编剧呢？”
“在这儿。”编剧凑过去，两人拿着剧本勾勾画画起来。
几乎每个镜头都要重拍个十几二十次才能达到导演要求，还大多因为月时宁吃螺丝或状态不准。
对手演员身经百战，并不太放在心上，然而月时宁听到周遭的此起彼伏的叹气却感到抱歉，他不习惯在工作上拖后腿。
电影顺应潮流，是当下流行的大女主戏。
32岁的摄影师梁晓笛是不婚族，爱情于她是生活调剂，她不愿被一纸合约束缚、甚至绑架整个人生。大学毕业时，她交到一个志同道合的男朋友，对方是音乐制作人，同样是不婚族，两人约定谈一辈子恋爱。不想相爱十周年时，他忽然向她求婚，希望与她组建家庭生个孩子，过稳定的生活。坚守本心很难，但她顶住了所有压力与诱惑，没有牺牲自己的人生规划，毅然与出尔反尔的初恋分手。
三个月后，她大方出席了对方的婚礼，新娘是歌手，到场宾客星光云集，晓笛也在其中姻缘邂逅三位不同的年轻男孩，月时宁便是其中一个。
#VALUE! 女主的扮演者汪妤是国内家喻户晓的女演员，今年36岁，没结婚外加保养得当，年纪似乎真的只是个数字，凝结在巅峰状态，只微笑时卧蚕下与唇边会出现浅淡的纹路，为她多添了一分成熟的韵味，美得更生动更独特。去年她二度金像封后，在同辈女演员中风头无两，传言初看剧本她并不中意，最终决定出演完全是为了还何云然父亲何锦睿的人情，帮她女儿在内地市场站稳脚跟。可开机前的采访中她却极力否认：“听小何导说这部戏的几个男主演平均年纪才二十出头，全都要跟我谈恋爱，我没理由拒绝啊对不对？而且我出道这么多年演得多是苦情戏，难得有部轻喜剧换换心情，也算是一次新尝试了。”
拍摄分两个阶段，大部分剧情在影视城的棚内置景中完成，这个月底收工，剩下的婚礼剧情选在济州岛玻璃屋，十一月底出国拍摄。
月时宁最后一个进组，话都没说上几句便要跟初次见面的女主角一秒进入热恋模式。
他的角色是超模，照理说本色出演就可以，奈何除了出类拔萃的工作能力之外，这个角色的行为模式与他本人大相径庭。吸烟喝酒泡吧混夜店，住别墅开跑车，与形形色色的美女在不同城市邂逅，疯狂过后又迅速分道扬镳，搞浪漫，玩暧昧，于他信手拈来。
然而月时宁本人的段位却很低，不张嘴还能虚张声势扮一扮海王，一旦张嘴就要破功，尤其是那些为了搞笑而肉麻到油腻的情话，面对着女主角说不过三句他自己便先面红耳赤。
“……你自己摸摸看不……就……”他声音越来越小，镜头里不像个流氓，倒像被调戏，汪影后被他逗得笑了场。
月时宁听到卡声，立刻将挂在身上的浴袍裹紧，默默从汪妤身上退到一边去。
“不说话的部分其实没什么大问题，他镜头感很好。”导演与编剧商讨一番，捏着剧本走到月时宁身边，用笔唰唰划了两道给他看，“后面这两句说不出来就不要，直接接下去，给出氛围就好了。汪妤姐，他第一次拍亲热戏，你带他一下。”接着，导演亲自上阵，撑在女主上方给月时宁示范动作，强调道，“你的胳膊肘往外撑，尽量遮住女演员的上半身，让她少露出一点。放开点，脸皮别太薄，演戏最忌讳尴尬。”
汪妤对她比了个OK的手势：“既然他第一次拍，不如清场吧。哦对了，给我来杯红的。”
“那行。”导演手一挥，“灯光摄影留下，其他人都跟着我暂时离开，这段拍完再回来。”
说离开也只是去隔壁待着看监视器罢了，但里三层外三层的注视撤去，月时宁着实放松不少。
趁导演往外走，汪妤忍不住感叹：“她对你倒是很有耐心。你们很熟吗？”
月时宁摇摇头：“可能因为是女导演，性格比较随和吧。”
“她？随和？”汪妤挑眉，“那你跟她是真的不熟。她跟她爸一样，出了名的爱黑脸，你进组晚，没看到她前几天怎么骂别人的。”
月时宁进组前是做了功课的，对此略有耳闻。她说的是另外一位年轻演员金梓杉。前一阵子“金梓杉片场被骂”的词条还上了热搜，只因为导演吹毛求疵，他该擒住泪水的地方不小心让眼泪流出了眼眶而已。不过热搜倒无意中变成反向营销，路透的片段里金梓杉的表演可圈可点，反到让影迷们更加期待。
汪妤接过助理送来的高脚杯：“其实我看过你的广告，很迷人啊，你拍摄的时候一般都怎么入戏的？”
“……广告不一样，剪接比较碎，哪怕不是特别入戏问题也没那么大。电影就不一样了，注重细节，镜头也很长，还有台词……我不太擅长说这些。”月时宁后悔在家没拿简€€练练手先。
“放松就好。第一次拍亲热戏，又不是第一次亲热。你平时跟女朋友怎么调情啊？她主动？”汪妤抬起空余的手，用指腹搓他发尾。
月时宁知道她是在帮自己找状态，硬着头皮没躲：“他也没这么肉麻，不太用说的，自然而然就……”
“行动派啊？”汪妤举杯喝了一口红酒，她动作很慢，故意留下半颗口红印在杯口，而后，将酒杯转过180度，凑到月时宁嘴边，悄悄道，“你想象一下，你女朋友对你做这些。”
她手腕一倾，红酒顺唇缝送入月时宁口中。
唇膏颜色是正红，不挑皮肤。红酒加想象，立竿见影。他忍不住拉过她的手腕，又灌了几口下肚，帮自己找感觉。
不知是不是平价酒醛类过多更容易上头的缘故，片刻功夫，思绪便有些兴奋，尤其是简€€裸露的身体出现在脑海中时，他甚至能想象到那人的体温几何，抚摸拥抱他的力道几何，哪里会痛，哪里怕痒，哪里一碰就会忍不住颤抖，吐息。
汪妤说话没有振动声带，只是一股气，男女不辨：“有感觉就开始。”
月时宁点点头，而后缓缓睁眼。
听到身旁传来打板声，他轻轻将她放倒在床上，胳膊肘撑在她侧肋，解她的衣扣，汪妤也顺势剥他浴袍，从肩头扯到腰，暴露出大片莹白无暇的皮肤。
他故意不聚焦，垂眼时轻点对方唇峰：“想要就说想要，直接一点不好么？”他脱口而出。
汪妤微怔，导演没喊卡，她也不较真台词，捧起他的脸探头吻上，微微侧头耸肩将嘴唇巧妙地藏在暗处。
一番肢体上的纠缠，月时宁扭转角度，用后脑挡住大半镜头，将这个看似血脉偾张实际点到即止的吻及时收住。
远远传来洪亮的喊声：“卡。”何云然从隔壁跑回来，既没纠正他的台词，也没过分追究细节，似乎对他真的多了一份宽容，“OK！来来拍两个人的特写。抓紧时间，来得及的话，上午那场在秀场后台的那段也重拍一下。”
大家手忙脚乱调光调机位，演员们忙里偷闲站在一旁。汪妤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刚刚叫我哥？”
“……抱歉。”月时宁坦然冲她笑笑，“应该会剪掉吧。”
进入状态之后的拍摄异常顺利，进组五天了，他终于在周遭工作人员的脸上看到欣慰的神情。收工已是午夜，连轴16个小时，月时宁没心思吃宵夜，独自回房第一件事便是发送视频请求。
他不是专业演员，做不到入戏出戏收放自如，内心也羞于在陌生人前完全暴露自己的欲望，忍到这时候只觉得脑袋都要炸掉，他的身体和精神急需要放松。
女生的身体太单薄，他用习惯的力度捏她手臂会弄疼她，处处是顾忌，这让他倍加思念那个能容他肆无忌惮的人。
不知是不是天意，月底财务部忙起来了，简€€刚加完班，也才到家不久。他头发湿哒哒垂下，发尾与睫毛的水帘遮住眼睛，下巴与肩头丰盈的沐浴露泡沫正随水流一点一点下滑，滑过棱角分明的下颌与线条流畅饱满的上臂：“我在洗澡，洗完打给你。”
“不要。”月时宁制止他，“你洗吧，不要挂。”
简€€一愣，盯着他看了半晌：“怎么不开灯？我看不清你……你怎么了？”
“没事。不用看清。”月时宁忍了一下午的感觉终于找到宣泄的方式，“简€€。”他懊恼地褪下一身衣裤，赤裸着钻进被子里，侧身蜷起。
“……嗯，在呢，怎么了？”那人温柔而低沉的声音模模糊糊传来，“宁宁？”
月时宁盯着屏幕，听着自己清晰的喘息声倍感羞耻，欲望堆叠太久，脑袋很快便放空，他不自觉咬住了手指。
恢复意识的时候，简€€那边已经响起阵阵水声。
“哥？”他试着叫了一声，没人应他，“我……我好了，你先洗，等一下我……”
“等下……”简€€深深叹了口气，“……我还没好。”
整理干净重新打开灯的时候，简€€盯着他看了半晌：“你脸怎么这么红？”
“喝酒了。”月时宁咳了几声，时间不早了，怕喝多明早水肿，他只咽下一小口水压住，“大尺度的戏，台词又肉麻，我跟汪妤姐也不熟，不喝连台词都说不出口，咳。”
“……怎么咳嗽？”
“上午一直叼着烟。”月时宁长这么大从没有碰过香烟，即使事先学习了假抽的技巧，依旧被呛到几口。
“你这个角色……”兴许是怕他难堪，简€€没深究，转而问他，“导演呢？对你还满意？”
“说来也怪。导演好像对我特别宽容，台词说不好就删掉，也愿意当场替我改戏……大概是对我没什么期待吧，反正片子里我的定位就是个负责出卖色相的花瓶，没那么重要，调剂用的。”月时宁打了个哈欠，终于撑不住要睡着了。
不想一早醒来，导演居然亲自来邀请他一起吃早餐，席间还殷勤地替他夹菜：“所以月时宁是你的本名，不是艺名对吧？”
“嗯。”
“这个姓氏好少见啊，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你老家是哪里的啊？”何云然旁若无人跟他聊家常，将其他人都晾在一边。
“我也不太清楚，外公祖籍是新疆的，不过很小就离开那了。”
“外公……你跟妈妈姓啊？”
“嗯。”月时宁放下筷子，“何导，我吃好了，先去跟汪妤姐对一对戏。”
作者有话说：
明天加更
第63章 器重
剧组开放记者探班，何云然有意无意在镜头前对月时宁举止亲密，仿佛合作多年的熟识，提问中更是不遗余力地称赞他有天赋，还怂恿他转型演员。
“说定了啊，你第一部 男主戏一定要留给我来拍。”她语气戏谑表情却认真。
月时宁不至于当众拆导演的台，只能陪着大伙笑一笑。
“应该是想制造点话题…..”戴欢欢打开替他单独做好的午餐劝道，“不用在意。”
其实月时宁心里门清，这部戏的男主角是偶像出身的流量明星，处于转型关键期，营销清一水的谦逊认真又低调，试图借机扭转大众认知与口碑，断不可能犯险参与这种炒作。而剧组又需要源源不断的话题，自然有人要被推上风口浪尖。
“我知……”他话音未落，何云然忽然举着手机快步跑向他。
他放下筷子，刚要起身，却被她按回椅子里。月时宁扫到她的手机屏幕，她招呼都没有打一声，就私自将他圈入画面。屏幕里是一张清晰的人脸，四目相对时双方俱是一愣，月时宁险些一口水喷出来。他记得何锦睿长居洛杉矶，此刻该是凌晨才对。
何云然手臂揽着他的肩膀，动作亲昵又自然：“爸，看得清吗？诺，月时宁。你看他多自律，基本不吃剧组盒饭，也不跟我们聚餐，自己带了个瓦斯炉，吃得可健康了。”
画面略有卡帧，何锦睿摘下眼镜，默不作声盯着屏幕。
作为一个六十岁的男人来说，何锦睿状态算是相当不错，长相端正且没有中年发福，依稀留住了些年轻时的英俊，当年怕是做个演员也绰绰有余，只不过他志不在此，潜心拍戏，这么多年也只友情客串过一些小角色。
虽然没有任何心理准备，但对面是赫赫有名的大导演，月时宁不敢造次，硬着头皮率先打招呼：“何导您好。”
何锦睿不知为何有些失神，没做声，气氛一时诡异起来，月时宁已经很久没体验过这样的尴尬，偏偏躲也躲不掉，只好讪讪维持着笑意。
还好何云然开口打破了僵局：“我爸在东京，筹备下个月的电影节呢，他是评审之一。昨晚我发了点你的花絮给我爸，他也夸你有天赋。”
“谢谢何导。”月时宁微微垂下目光，何锦睿的视线不像长辈在看一个晚辈，倒像在观察什么物件，叫人不自在。
“算是有天赋的，以后可以多尝试尝试演戏。你的脸很上镜，身材也好看。”大导演总算开了尊口，“小月啊，在剧组还习惯吗？”
月时宁反应过来他是在叫自己，赶忙应道：“还可以。导演很照顾我……”
“那行，你在吃饭是吧，吃吧，我们以后再说。”何锦睿说完，意味深长的望向何云然，饶是月时宁眼神不好，也看得出他隐隐的愠怼。
何云然却不以为意，趾高气昂地盯着屏幕。
看不出父慈女孝，倒莫名有种针锋相对的意味。
月时宁环顾，周遭的工作人员均是一副对此漠不关心的模样，倒是不远处待机的配角和群演，纷纷流露出好奇，不乏人交头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