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定。”那人笑笑，挨着他躺下，“我身体好，三个月应该足够恢复了，说不准十一月那一场还来得及。如果六飞成绩够高，一样有希望。”
月时宁睁大了眼睛，心中暗叹，好狂妄啊，缺席一站也敢觊觎冠军。
他嘿嘿一笑，轻轻吻那人耳畔，一件T恤横过来两个人盖：“哥，我这几天在想，要不要出国读个研。”
简€€一头雾水：“嗯？”
“去法国或者英国吧，更靠近世界时尚中心，平常工作也方便。”他伸手摸搭在沙发上的裤子口袋，“啧，忘充电了。”
“怎么这么突然。”简€€表情有些僵硬。
“也不是很突然，答辩之前在家住的那段时间跟外公讨论过来着，他还陪我查了学校。我愿意继续读书，他很支持，说虽然不是最重要，但有个名校学历对未来的路还是很有帮助的。”月时宁侧躺面对他，胳膊支住脑袋，“未来两年，我想把工作重心往国外偏一偏。”
“现在不就是？”
“更偏一点，最好离国内娱乐圈远一点，能专心做模特，虽然这样可能会赚少一些……”月时宁叹了口气，“但麻烦也会少很多，就算我们的事情曝光了，也不会激起太大水花。”
“读什么想好了么？”
“Fashion management。这么多年在这一行积攒的经验也不能白白浪费啊。我报了七月初的雅思，总分7，听说读写四项都不低于6就可以免语言直接入学。我试了几套往年的真题，难度不算大，应该能一次过吧。”
简€€没做声，只默默绕他一绺头发玩，月时宁猜测他是因为即将展开的异地恋而低落。毕竟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他毕业，眨眼他又要进学校，这次还远在欧洲。
“那边的Master每年三学期！不要挂科的话一年半就可以读完！一眨眼就过了！”他掰正简€€的脸对准自己，一本正经，“等我以后创业有了自己的品牌，你就不用再看你妈和你哥的眼色了！来给我打工啊！”
简€€被逗笑：“行，那我等你上市。穿好衣服，外卖要到了，我先去冲一下。”
月时宁也爬起来，将皱巴巴的浴巾扔进洗衣机。
没等简€€吹完头发，海鲜粥就送上了楼。
月时宁开盖，粥底黏稠胶糯，虾蚝肥美新鲜，出锅前淋的那一勺炸葱油是灵魂，亮晶晶浮在表面，香气扑鼻，诱得人食指大动。他实在等不及，替简€€盛了一小碗放凉，自己先捧起碗勺提前开动，边吃边刷手机。
早八点，网上还不热闹，今天的热搜榜首被一场交通事故占据，月时宁定睛一看，一口粥险些从鼻子里喷出来，怪不得简€€吓成那样。
出事的正是他原先要搭乘的大巴车，规规矩矩行驶在路上却遭遇飞来横祸，司机当场遇难，截至目前，三名危重伤乘客不治身亡，另有四人还在抢救，尚未脱离危险。
看着现场触目惊心的照片，月时宁心有余悸，一念心软，居然让他与死神擦肩而过……
“怎么了？”简€€洗完，只穿一条宽松的家居短裤走到他身边，伸手戳他眉心，“愁眉苦脸的。”
“好险啊我……”他放下手机。
闻家的全面体检安排在周一，六个人，周三下午聚集到医院听结果。
高医生依次翻看他们的电子报告，不出所料，简€€的评分结果最优，远远甩开其他人。
“你有运动的习惯吧？”医生对着他的报告赞不绝口，“现在生活压力大，小年轻都一身毛病。”
“闻跃洋，是哪一位？”高医生抬头。
“我我我！”小姑娘站起来，“我的也不错吧？”
“……嗯，不错。不过，肝脏稍微偏小了一点点，而且女孩子要留这么长一条疤……你想清楚了吗？”
“留……就留吧，这下我可以纹身了吧！老爸！”她拽着闻羽辰的手臂晃了晃，“作为救姑姑的奖励！”
“别闹。”闻羽辰转头问医生，“那我呢？我不能捐吗？”
“……您是……闻羽辰先生，是吧？”
“对，我是她亲弟弟。”
“您平时也爱喝酒吧？这酒精肝，脂肪肝，一样都不少啊，血压也偏高……这个年纪也要注意些，别看您不算很胖，但内脏脂肪其实更要命。”高医生摇摇头，“我们既然都选择做移植了，那肯定要选最健康的肝脏。您这个不太符合要求。”他看向简€€，“你的肝脏不止很健康，也是重量体积最大的，将近1500克。”
高医生转动椅子面对众人：“我们的肝脏分左右两块，右肝约占2/3，连接胆囊，要切就只能一起切掉。左肝小一些，占1/3。肝移植我们至少要保证捐赠病人0.8%到1%体重的肝，闻总大概45到46公斤，也就是需要大约460克的肝脏，如果由简€€做供体的话，那其实切左肝就足够了，大约500克，保住胆囊，也能将手术后影响更降低一些。”
简€€一愣，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
这几天月时宁已经在默默为他调整饮食习惯，查过资料后，那人忧心忡忡，说胆囊切除会影响人的消化能力，不注意养护还可能会影响到肠道：“哥，以后你基本就跟高热量高脂肪的东西无缘了。”他叹了口气，“还好我早就习惯了，可以陪你一起。”
“那就我来吧。”简€€问医生，“手术最快可以安排在什么时候？术前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我们会尽快安排。也没什么特别需要注意的，保证健康作息，保持平常心，不要劳累不要熬夜，也不要随意服用药物。”
“顺利的话，术后多久可以开始运动？”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之一。
“个体差异，说不准，大多数人在三个月到半年之间，你身体条件好，不需要太过担心，但也千万要好好休息，不能仗着年轻就掉以轻心。”医生起身，拍拍他的肩，走到简潮面前，“我晚一点还有一台手术，要先去准备了。”
道谢之后，众人脸上终于有了笑容，气氛轻松不少。
肝脏确定由简€€提供，便无需耽误闻跃洋的学业，不日就是澳洲大学的期末周，闻羽辰当场订了两张回程票，生拉硬拽要带女儿回去。
“我和Stella要回公司开会。简€€，你送爸他们回家吧？让舅舅和洋洋抓紧收拾行李。”
简€€没做声，司机明明还在楼下，却要他代劳，闻熠这安排意图明显，是在找机会让他们父子破冰。
一路上，简潮几次欲言又止，简€€猜到他是想问月时宁的事又问不出口。一是碍着舅舅他们在车上，二是顾及到他同意捐肝，这个节骨眼再起冲突不合适。
倒是闻跃洋读不懂他们父子间的紧张气氛，捧着手机问：“哥，龙虾伊面你是想吃葱姜底还是xo酱底？”
“我就不跟你们一起吃了。”他微微一笑，借表妹的口，给了简潮明确的答复，“家里有人等我一起吃饭。”
后视镜里，简潮的表情果然开始扭曲。
“家里？有人！”一同扭曲的还有闻跃洋，她原本还在为回澳考试而萎靡不振，闻言两眼豁然瞪圆，“有什么人！你你你怎么都不告诉我啊！漂不漂亮啊做什么的！什么时候的事！天哪你太过分了哥！我要跟你回去见她！”小姑娘双手抱胸，“我哥这么帅，嫂子不好看我可不认！”
简€€被她夸张的表情逗笑了：“放心吧，特别好看。”
“咳。”简潮听不下去，“洋洋你先回去专心考试。别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分了心。”
“哎哟，就是说啊姐夫，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学习的事太不上心了。你说她姐姐当年学习哪让我们费过心啊，她倒好，从高中开始，就给我踩着及格线过，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天天只想着出去玩……”
这抱怨似曾相识，简€€余光瞥闻跃洋，小姑娘比当年的自己强，这些话基本不入耳，正捧着手机忙自己的：“哇！有签名小卡送！天哪哥，你快带我去shopping mall！我要去买这个防晒霜！啊怎么还限购啊……”她不顾危险，给简€€看手机，简€€不敢大意，等红灯的时候才敢瞥一眼，居然是月时宁。照片也不是新的，早在两个月前就拍好了，只是商家分批发放罢了。
“不用去，等你考完试，他全套的物料，我送你。”
“真的吗！！！谢谢哥！”闻跃洋兴奋地隔空亲了他一口。
时装周前，月时宁忙里偷闲得了半个休息日，两人早早上床，他闭着眼听听力机经时，下意识往旁边摸，水滴珍珠一面染着简€€的体温，另一面被空调吹得发凉。
不想没玩几秒，居然被那人躲开。
月时宁不满，刚要抱怨，却赫然发现，自己只不过碰了碰珍珠，那人居然被勾起了兴致。
“哪有那么痒，之前还能摸一会儿的，现在怎么几秒钟就不行了？”他爬起身，强迫简€€双手背好不准动，撑在他身前，用一撮柔软的发尾扫他脐环。
看得出，简€€极力在忍耐，浑身冒粟皮，腹肌收紧，线条都绷了出来。
月时宁看得不落忍，停手将头发别回耳后：“真这么痒啊……是因为摸太多了吗？人家说会越来越敏感，原来是真的啊……”
他一停，简€€便不再跟他客气，猛得起身开始反击，上下其手，摸他侧腰，吻他耳朵，舌尖裹着他的耳垂拨弄：“你说呢？”
月时宁立马缴械投降：“错了错了！哥嘶……我错了！”
简€€手没拿开，贴在耳边低声问：“哪儿错了？”
月时宁被轻柔的气息激的浑身发抖，脑袋都懵了，口不择言：“不该只管点火不管灭，我哥没定力……马上，马上……”
“嗯？”简€€一气之下，左腿勾住他腰猛一发力，两人天地倒转。
正要教训他一下，手机却不合时宜地响起。
最近因为闻羽棠的关系，简€€不再启用静音模式，保证时刻都能收到联络。
月时宁见他眉头紧锁，坐起身，凑过去，眯着眼看他的微信。
简€€早些时候问闻熠，手术安排的怎么样了。
闻熠刚刚才回复：
€€€€妈不肯答应……
第84章 最正确的选择
简€€跟闻熠通了个电话，据闻熠说，原本闻羽棠是欣然接受肝移植这条路的，也在尽力配合医生的治疗，直到高医生提前跟她详细讲解手术一切风险和并发症，让她考虑清楚时，她看到平板上那一行“活体肝移植受者手术知情同意书”。
“活体？”她猛地抬起头，“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区别于尸体取肝，我们要做的是从简€€体内切除一部分肝脏，移植给您……”医生一顿，“所以，闻总您还没有跟您的家人们沟通好？”
闻羽棠彻底愣住：“你们，你们要把简€€的肝切下来给我？那他怎么办？”
“一部分肝。”医生纠正道，“不是我们要切……是他本人自愿捐献给你。而且这个手术技术很成熟，不会对他造成明显的影响。”
她面色一沉：“高医生，这个我们晚些再讨论可以么。”
简潮和闻熠立刻被她叫到医院，一番激烈的争论，闻羽棠怎么也不同意接受简€€的肝，执意要等尸肝。闻熠没辙，只能通知简€€，手术取消。
月时宁不得不陪简€€跑一趟医院。
在门前踌躇许久，他终于拗不过简€€，也硬着头皮一同进了病房。
闻熠正捧着电脑坐在角落的长沙发里办公，见到月时宁也跟来，显然吃了一惊，但还是及时控制住表情，礼貌地跟他点头致意，而后默默合起电脑准备离开。路过简€€还拍了拍他的肩：“你们慢慢聊，都别冲动。我先回去陪你嫂子，有事打给我。”说罢还替他们遣走了保姆阿姨和新请来的护工，请她们去附近吃宵夜。
眨眼间，病房一片寂静。
闻羽棠干脆闭上眼，简€€却仿佛故意要与她作对，多拖了一把椅子到床前，拉月时宁一起坐下，生怕闻羽棠感受不到他的存在，月时宁后背汗毛都竖起来，暗暗对他摇头。
简€€却全然不怕，见闻羽棠要翻身背对他们，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他力气大，一般人都难挣脱，何况是面黄肌瘦皮包骨头的病人。
月时宁一阵惊慌，生怕当下就给闻羽棠气出个好歹来，已经下意识往床头寻找紧急呼叫铃的位置，不料她竟没反抗，只猛然睁开眼，怔怔扭头盯着简€€那只手。
不多，但刹那间，月时宁在针锋相对的气氛中捕捉到一丝温存，兴许是母子两人太久没有这样皮肤贴皮肤的亲密接触。
“生气了？”简€€见她不躲，松了松手指，轻轻扣握，“不愧是你，我还没见过哪个异性舍得跟他生气。”
闻羽棠哼了一声：“所以，你今天就专程带他来气我？”
#VALUE! “是，也不是。”简€€笑了笑，“那天我也有点冲动，没能好好跟你说几句。妈，我……并不是我爸说的那样，没底线，学别人包养小明星，乱搞，故意气你们什么的。今天带他来，是要跟您交个底，这是我第一次谈恋爱，我就是单纯喜欢他，就像我爸喜欢你，欣赏你一样。最好，我们也能有你们这样的幸运，能彼此陪伴、相爱一辈子，能共同面对很多困境，偶尔争吵，然后妥协，还能共同成就一番事业…….我知道，我不喜欢女孩这件事很难让你接受，生气也是正常的……但是我们说好，你现在认真气一气，有什么想不开的，都在这段时间里狠狠发泄出来，手术之后，就不要再为这件事动气了。不只是这件事，其他鸡毛蒜皮你也放宽心，不要事事都苛求完美，还要好好锻炼身体，不然即使换了我的肝，也一样会生病的。”
闻羽棠手一抖，情绪终于出现波动：“我不要你的……”
“妈。你看，关键时刻，我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对不对？至少我有一颗全世界最适合你的肝。”简€€打断她，“可能，我就像你说的那样，还任性，还不肯长大，没有足够的责任心。的确，我根本不想帮我哥分担公司的压力，所以我和哥哥都还需要妈妈，需要一根撑住这个家，撑住公司的主心骨……你不要拒绝我们好不好？”
简€€是个不擅言辞的人，这也是他第一次对妈妈坦诚情感，闻羽棠一时有些招架不住，泪水当即盈满眼眶。
简€€顿了顿，无奈笑道：“有时候面对你，我是真的很头疼。做自己，就不能讨你的欢心。以前也真心埋怨过你们，去了澳洲之后，甚至不愿意再回家。可那年你进医院抢救的时候我才知道，我可以不见你，可以接受你偏心，但是接受不了没有你……”
说到这里，他哽咽，闻羽棠更是忍不住落泪。
暌违许久的，直接的对视，她目不转睛，右眼的泪水越过鼻梁，流进左眼，又并上另一道泪从太阳穴滑下，洇进枕头里。
#VALUE! 深呼吸调整好情绪，简€€正色：“妈，人的肝脏有两条接驳血管，其中一条会跟我的左肝一起移植给你。虽然肝脏可以再生，但大血管不行，所以我这辈子有且仅有这一次机会保护你。这是我的肝，高医生说它很健康，很漂亮，你要好好珍惜它。”他抽了张纸巾，按在闻羽棠眼角，“手术会非常辛苦，那天医生给我了看手术知情同意书，作为受体，你有好长的并发症可能，出血，血管栓塞，感染，排异，每一项都很致命……不过，是你的话，我不担心。你从来也不允许自己在关键时刻失败对不对，像你前半生每一次的重大决策一样，做最正确的选择，然后克服一切阻力成功。我会陪你进手术室，陪你住院。如果你够争气的话，等到我可以出院的时候，你也可以离开特护病房了……”
闻羽棠不愧是征伐商场多年的女强人，月时宁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她居然还能保持镇定，始终只是默默流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