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出院之后自己回来拆。”月时宁卖了个关子。
……又要等。
出院之后好忙，要品尝美酒，要继续今天没做完的爱，还要拆神秘的生日礼物。
既然鼓膜能比普通人更快愈合，那其他部分的伤口应该也一样吧，所以，只要耐心等几天就好。
“好啦，你先出去吧。”
“我帮你洗。”简€€摇摇头，接过花洒，拿了把梳子，先替他梳顺长发。超模的头发与皮肤和身材一样需要精心管理，尤其是时装周期间。梳完才能沾水，洗发水护发素之后还要上发膜，洗个澡没有一个钟头是搞不定的……
清晨七点半，月时宁准时醒来，事实上他始终没有进入深度睡眠，一是近日跨时区飞得频繁导致时差紊乱，再是焦虑。
翻身时赫然发现简€€也跟他一样早早睁了眼，两人没着急起身，两条毯子合成一条又挤在一起腻了半个多小时，直至饥饿感袭来。
“起床吃早餐吧，接下来好几天你都不能正儿八经吃东西。”月时宁摘下那条环住自己后背的胳膊。
像往常每一个休息日，一起洗漱，一起穿一套家居服，一个人不爱穿上衣，一个人不喜欢长裤，一个人煎蛋烤吐司，一个人冲咖啡洗水果，不过今天简€€的咖啡换成了一杯不含咖啡因的抹茶拿铁。
吃完早餐，月时宁给绿植角浇水，短短半年，空荡荡的柜子被填的满满当当，他去欧洲的一个星期里简€€也没有忘记给他们浇水，他最爱的鳟鱼秋海棠居然开出了两串小白花，娇俏可人。最初那盆叶片只有手掌大小的白色恋人如今长势喜人，已经被他从抽匣里取出安放到柜子顶端，最长的叶茎已经有一米高，半透明的白色叶片比A4纸张更大，布满深绿叶脉，像一封封挂在枝头的心形信笺。
他先前发了一张照片在朋友圈，戴欢欢大呼嫉妒，据说她的那盆两度濒死，不得已又还回铃的窗前。明明只相隔几米距离，一样浇水晒日光，可她偏偏就是养不活。
“算了，买盆仿真的好了，我不配养活的。”戴欢欢收藏了他推荐的植物博主主页，对内容不感兴趣，到是喜欢上主播花艺师，每周蹲直播看帅哥打花束，还偶尔抱怨主播为何不进演艺圈，白瞎了这么好看的脸。
“电影的宣传，之后你都不去了吗？”简€€摊在沙发里问。
“去，七月开始，要跑半个月路演。可能还要拍Jane的新广告，就这个。”月时宁摇摇手腕，当初这条巴洛克珍珠手串第一批打样出货时，Stella让他挑走了尺寸最大的两条，扣头是澳洲国宝欧泊石，他一条自己带，一条给了简€€，新手链成功取代了简€€最爱带的那串檀木珠子，除了上班太调，其他时候都套在手腕上。
两人无所事事磨蹭到下午三点半，闻家的司机准时到达，简€€要提前住院准备明天的手术。
月时宁拎着送他到地下车库，后门自动打开，司机下车主动接过他手中装了日用品的背包放到后备箱。
简€€坐进车子，月时宁弯腰，探上半身进去替他系安全带，而后发现豪华轿车的后座竟然跟前座一样，也是左右分开的。
“这么凉。”简€€握住他的手，不让他撤出去。
月时宁一哆嗦，这个角度，话是贴着耳朵说的，一口气像狗尾巴草扫过一样痒。
他扭过头，轻吻那人嘴角，胸口闷闷的：“哥……”
去上班，临走他说路上小心。
出国工作小别，临走他说记得想我。
然而简€€上手术台还是头一遭，月时宁不知道此刻该说些什么才恰当，且脑中不合时宜地回想起那一篇又一篇，被他反复嚼烂的手术说明与手术须知，术中风险第一条€€€€麻醉意外，过敏反应，心跳呼吸抑制，甚至死亡……
临近夏至，午后正是燥热十分，他却被地下车库的通风口吹得汗毛倒竖。
“宁宁。”简€€笑了笑，双手环过他脖颈，将他的长发在脑后拢成马尾，啵一声吻在他额上，“乖乖在家等我。”
第86章 重生日
“啊？”月时宁回过神，脑袋里乱七八糟的联想被一吻击飞。
“上去先好好睡一觉。”尽管司机已经回到驾驶室，但简€€依旧旁若无人，含糖似的轻吮住他的下唇又放开，浅尝辄止，“回来之后还有好多事要做，不要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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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两人掰着指头算，后天一早月时宁要飞巴黎，走完秀，拍完Marie新一季的广告才能回国，勉强能赶上简€€出院。好在那之后的一周，月时宁推掉了所有工作，专心致志在家陪他。
“好。”月时宁点点头，“那，你多吃，多睡。如果你爸找麻烦不要跟他吵架，就装伤口很痛……但如果真的痛不要强忍，止痛药没那么可怕的。我，我就不去医院了，在家里等你。”他忽然想起什么，低头掀起简€€的T恤，果然，出门前这人习惯性带上了脐钉。
“这个，手术不可以带。”月时宁替他摘下那颗眼泪，装进自己口袋。
简€€笑笑，将他推出车子：“回去吧。”
他摇摇头，执意站在原地，简€€也不坚持，关门降下车窗，冲他摆摆手，吩咐司机开车。
剩下的小半天，月时宁没有任何安排，一个人待在家里无所事事更觉得焦虑。
于是他卷起所有地毯，让机器人陪他一起做家务，还给厨房的吊灯换上了自己高价从古董市场挑来的新玻璃灯罩。
中途他很想去医院，可今天简€€会跟家人们待在一起。其实他们愿意把昨天全全让出已经很不容易，所以，至少今晚，他不该因为一己私欲破坏简€€梦寐以求的温馨时刻，尤其是这段亲子关系的修复机会如此得来不易。
似乎感应到了他的不安，每每坐不住，简€€的讯息都会适时传来，问他在做什么，有没有认真备考雅思，还给他展示了新收到的生日礼物。
Stella送了一只新脐钉，两头各镶一块全反火钻石，一颗绿，一颗粉。他回头看了一眼简€€床头不起眼的小木盒，蓝钻，橙钻，白钻，现在又多了绿钻和粉钻……这些个脐钉上的小石头加一加，价值甚至抵得上一套房产了吧……
闻熠送的是一辆新车，捷豹全电车，纯黑色，外观看上去帅气且低调。简€€说这是他爸的意思，年纪轻轻还没做出什么成绩的时候，要尽量朴素低调。月时宁随手查了车型，果然，基础配置都要60万起，选配加一加轻松百万。有钱人的“朴素低调”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
他欣慰的同时，又觉得这迟来的礼物动机不纯，为什么不早点送呢？为什么偏偏要他付出如此代价才肯重视他呢？可往好处想，至少以后他们不会再轻易忘记了吧……
他早早爬上床，躺在简€€那一侧，辗转反侧到十二点，却怕打扰了简€€养精蓄锐，愣是忍住了那句生日快乐，等到了清晨起床才发出去。
6月19日，是闻羽棠生下简€€的日子，从今往后，也会是简€€让她重生的日子。
月时宁洗漱完毕，穿一身不起眼的深灰色运动装，绑紧头发，扣上黑色棒球帽，戴上口罩，叫了车往医院出发。
先前陪简€€去见闻羽棠的时候，他趁对方去洗手间的空档随手拉了个病区护士询问，小姑娘红着脸帮他在手机里下载了一张医院平面图，支支吾吾指路手术室的位置，包括哪里是家属可等候的区域，哪里是观察病房，哪里是普通单人病房。
他猜闻家人今天一定被安排在单独的病房等待，所以，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守在手术室门外，待简€€平平安安下了手术，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他。
他提前躲在电梯厅对面的转角，没过多久便看到简€€和闻羽棠先后被推出电梯，送进手术室。如他所料，不久便有护士带闻熠和简潮返回。
月时宁掐着时间，约莫手术开始才悄声转进手术室所在那条笔直的走廊，尽头处的指示灯果然已经亮起，他摸到门前长凳落座，从背包里掏出习题册，准备开始做雅思真题训练。
谁知题干还没读完，耳边就传来皮鞋磕地砖的脚步声。
月时宁一惊，如临大敌 。
还好，不是简潮，来人更年轻。走到近前，他认出这正是昨天去接简€€的司机。
司机彬彬有礼将手上的塑胶袋递过来：“您的冰美式。”
杯子外壁上的水雾还很均匀，是才买来不久的。
他愣愣看着司机：“这是？简，简€€他……”
“他猜到您会过来，所以交代我去买一杯咖啡给您。”司机从口袋里掏出车钥匙，一并交给他，“这是台大手术，保守估计也要六个小时才能下手术台，医院的椅子太硬不方便久坐，车子就停在后面的停车楼，您可以去车里等。”
那辆拥有全皮航空座椅的豪车吗……月时宁转眼看了一眼手术室的门，想象着简€€交代这些时，一定是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
“谢谢您。”他想都不想便将车钥匙还给司机，“我就在这里等。”
司机闻言对他点点头，立刻原路返回消失，仿佛早知悉他的答案。
月时宁猛吸了一口咖啡，明明没有糖，可今天的冰美式好像是甜的。
直到午餐时候，司机才再次出现，手里捧着精致的外卖食盒，是附近一家相当出名的日本料理，月时宁都不知道他们还提供外卖服务。他婉拒了司机去车上慢慢吃的邀请，站在电梯厅前狼吞虎咽，一贯一贯高级食材不断送进口中，五分钟便结束战斗。
两腮鼓鼓不方便说话，他微微颔首道谢，转身要回到手术室前，被司机一把拽住，往手里塞了一瓶温温的乌龙茶，还是他喝惯的便利店品牌。
“放心吧，高医生可是国内肝移植第一把刀，他们一定会母子平安的。”
月时宁咕咚一声咽下最后一口冰凉的米饭……母子平安……听起来怪怪的……
“谢谢。”他揣着茶回到安静地长廊，
坐累了便将平板支起，蹲在地上做题，奈何下午的效率实在堪忧。他盯着字母频繁出神，脑子里空茫茫一片，刚刚读完的段落几秒钟过后就忘得一干二净，只得倒回去重读。跟自己较了两个小时劲，他彻底放弃，扔下习题起身想活动活动手脚，一转身又不甚被自己倒映在门上的影子吓了一跳，以为是手术室里有什么风吹草动。
总之，医生不露面，就证明一切顺利吧……
时间似乎越过越慢，他频繁看表，干等的每一秒都很难熬。临近六小时手术时间，他开始坐不住，从走廊这一头踱到另一头，短短不到十米的距离，他数不清来回多少趟，低头数格子时，还意外发正中这一排浅灰色瓷砖居然已经被磨到发白。
也许人在忐忑不安的时候都喜欢这样无意义行走，仿佛这样就能更靠近自己的祈求……尤其是到了手术该完成的时间，里头却迟迟没有动静的时候。
七个小时，七个半小时……八个小时……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手术室大门纹丝不动，没人进出也没人报平安。
下午五点二十分，距离简€€被推进手术室已经整整九小时，预想中……现在这个时候他甚至已经可以回到普通病房休息了……到底是医生手动作慢了，还是手术台上发生了什么棘手的状况？
正当他不知所措的时候，门毫无征兆地打开，一名护士经过他身旁，匆匆往病房的方向走去。紧接着另一名护士倒退着出来，手上拽着移动病床的床尾杆。
月时宁大气不敢出……眼睁睁那张床被完整拖出。
简€€是醒着的，眼神虽迷蒙，却在缓慢地眨动着。
“你是……家属吗？”年轻的医生诧异地看着他。
护士摇摇头，示意他让开路：“应该不是，家属都在病……”
“好冷啊……”简€€打断她，冲月时宁的方向微微抬头，伸出了一只手。
他还有力气伸手。
月时宁触电似的回神，扑上前想牵他，却又被他手背上遍布的管线阻拦，滞留针镇痛泵他都不敢碰。
简€€却没这么多顾虑，径直抓住他无处安放的手，力道一如往常，丝毫不像才经历了八小时大手术的人，若不是手指冰得吓人，嘴唇全无血色的话。
月时宁轻轻磨蹭他的手指：“哥，你好迟啊……吓死我了……”
“没事，你别紧张。”医生看他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安慰道，“手术很顺利，只是麻醉苏醒迟了一些，我们干脆留他在观察室多看了一会儿。”
月时宁一惊：“那，严重吗？是什么原因导致的？现在该怎么办？”
“这个，有个体差异的，可能单纯是对某种麻醉药物或者肌松剂反应强烈了点。之后还可能会有呕吐，都是正常情况，没什么大问题。放心吧。等一下回病房，我跟你们慢慢交代。”
回病房……
那里有简潮在，月时宁并不打算与他照面，但简€€不知怎么回事，病床被推到门口却迟迟不肯放手。
“哥，我就不进去了。你乖乖养身体，争取早一点回家。”他轻轻掰简€€的手指。
可这人今天莫名执拗，语气也蛮横到有点幼稚：“你陪着我。”
“……”
说这话的时候，病房门恰好打开，闻熠不知何时离开的，是谭橙陪简潮在等。
简潮见状倒抽一口凉气，盯着两人紧握的手拧起了眉头。
作者有话说：
避免阅读过程被某角色气炸，该囤文的囤起来吧，全文快完结了，下个月～
第87章 呼吸遗忘
简潮碍着有外人在没当场发作，容他们先将病床推进了门，但对月时宁，并不掩饰嫌恶之色，有意给他难堪。
若不是手还被简€€紧握，月时宁是片刻也不想留的。
助理麻醉医生很忙，满心工作，根本没察觉气氛的诡异，按部就班检查好监护仪器，向月时宁交代道：“闻总的手术还在继续，大概还要四个钟才能结束。简€€这边没什么大问题，但他对全麻药物反应稍微有点敏感，之后可能会有头晕呕吐的情况，吐的时候注意不要呛到，让他侧过去吐就好了。六小时之内不要喝水不要进食。另外肌松剂还有止痛药都有呼吸抑制的作用，三小时之内床边不要离开人，也不要让他睡着。”医生指了指屏幕，“另外，这个脉氧数值如果低于90，立刻按呼叫铃。”
医生叮嘱完便离开了病房，简潮仿佛忍耐到极限，上前一步要分开他们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