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栖院。
过午后,满院麻辣飘香,天寒更显那一方暖。
若说云休回到镇国公府,有何处不适应,便是一应膳食皆有为医的爹爹把控,清淡、滋补,小猫的嘴巴被养重口了。
故此宋遂远让小厨房做了些调料重的菜。
宋遂远坐到桌旁时,鼻尖都不免有些发痒,他虽然未少吃辣,但铺满桌也确实少见。
尺玉更是:“阿啾€€€€”
宋遂远抬眼,对面云休抱着崽,听到他打喷嚏又抱远了一些,不过崽像了他爹,打过喷嚏又看着一桌红彤彤、油亮亮,圆眼睛里满满渴望,小胖手往嘴巴里塞一下:“啊呜!”
“啊呜也无用,这些你都不能吃。”云休重新靠近坐下,挥一下手。
尺玉闻言,小胖脸黏糊地蹭过去:“爹~”
云休弯起眼笑,故意曲解他:“好,爹爹啊呜。”
“哇啊吧啦哇!!”小奶音生气。
宋遂远轻笑,抱过气呼呼的小胖崽,在他撒娇之前道:“爹爹说的对,尺玉太小,再大一些才可以吃。”
尺玉哼哼唧唧,但还算听话,不再闹腾。
“哇!尺玉偏心父亲!”云休道。
爹爹说就不管用。
尺玉转头就趴在了父亲怀中,十足亲昵,宋遂远扬了下眉,护住了柔软的小脊背。
云休故作叹息:“爹爹伤心了,所以要全部吃光!”
宋遂远含笑揉了揉尺玉的脑袋,小崽子在他怀里气出小猪哼哼,他眼看着云休兴致高昂还想打趣,忙食指抵唇让他安静下来。
云休乖乖闭住嘴巴,摊了下双手。
宋遂远勾着唇角,朝他做口型:“吃饭。”
一桌大菜废了不少时间,尺玉方才已喝过羊奶,暂时不吃也无碍,宋遂远抱着他吃了半饱,小家伙才正儿八经又想吃东西,于是喂了他一些菜泥与佛跳墙汤。
随墨正是此时前来道夫人来院里了。
宋遂远扫一眼,桌上被云休扫了精光,铺底的佛跳墙汤还剩薄薄一层,他将小勺子递给一直张开要抓的小胖手,道:“撤下去吧。”
“你娘来了。”云休道,转身欲走,“那我回寝屋等你。”
“不必。”宋遂远叫住他,“我娘过来,为何我们要分开?”
云休:“……是哦。”
又坐回来。
“哒!”尺玉抓着对他来说有些大的勺子,还在努力学父亲放……在小碗中,再拿起来,就被父亲抱着转移至别处。
宋遂远与云休在正厅等了不久,便见贺锦兰带着侍女走进来。
“娘。”
贺锦兰原只提着唇角,意料之外看到宋遂远怀中的小崽子,伪装的笑真诚了几分:“尺玉今日也回来了?”
她又看向屋内样貌有些陌生的漂亮孩子:“这是云世子吧。”
云休圆瞳转了转,忽地有几分拘谨:“嗯。”
宋遂远温声接过话道:“云世子昨日送尺玉回来,我留他们住几日。”
“好好。”贺锦兰笑道,“云世子多住几日,昨日是歇在遂远院中?府中有空院子,我让人打扫出来。”
云世子多住几日,不就意味着尺玉也能多住几日。
“娘,不必麻烦了,宋府除过主院,便是我院中最暖和,云世子住我院中便好。”宋遂远无奈。
尺玉嘴巴里叼着小勺,附和地点了点脑袋。
贺锦兰瞧着小崽如此机灵还有些激动,想着遂远所言有道理,叮嘱他好好招待,转头问起云休有关尺玉学武的事情。
“根骨上佳,三岁可练体,五岁能习剑,日后会比我父亲出色。”云休淡定回道,他当年便是如此。
有模有样的,听起来仿佛真有这么回事,宋遂远桃花眼低垂,不动声色地勾了下唇。
尺玉听懂爹爹在夸自己,挥小勺子:“哒!”
贺锦兰彻底高兴起来,尽管曾说文官家的孩子学武不算话,不过谁家不喜后辈优秀:“瞧他才如此大,便有挥长枪的气势!”
云休附和地点点头。
宋遂远抱着不安分地小胖崽,摸了下鼻尖,轻咳一声:“娘今日怎么过来了?”
贺锦兰想也便知云世子昨日同样在场,便不做避讳道:“我听你大伯母言,昨日你与刘家二姑娘起了误会,所因何事?”
对面二人皆愣了一下。
宋遂远余光瞧着云休,淡声道:“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我也想问您,您与刘夫人有交?”
贺锦兰道:“自然未有。”
“那您与谁提过刘家姑娘?”宋遂远掀起眼帘问她。
“我想想……好多姑娘,这谁还记得。”贺锦兰面上苦恼。
“无妨,此事您无须多虑。”宋遂远温和下了结语,眼底思绪被藏起,这许久未曾听闻的大伯母不正是一条线索。
贺锦兰便不再多问,只是想到京中传言,隐晦提了一句:“虽说你在外的名声……债多不愁,但是这论起婚配,严肃之事,莫要让人误会。”
让“人”,还能有谁,就在身边。
宋遂远眉心一动,道:“您说的对,我昨日都认不出刘二姑娘,这传言着实荒唐。”
“你那时年幼,记忆浅,这么些年未见,长大又是另一番模样,换做我也难以认出来。”贺锦兰无所觉道。
尺玉玩着小勺子抬头,圆眼眨了眨。
挠一挠小脑袋,似乎哪里有不同。
宋遂远余光瞥见身边人平和下来的神色,颔首:“嗯。”
贺锦兰又抱了好一会儿小尺玉,看过他自己翻身坐起、说“父”、拍小手,一脸满足和不舍地回去了。
她走后,宋遂远身后扑过来一道人影,环住了脖子,小声道:“她不是你的青梅哦。”
宋遂远轻声回:“嗯?我的青梅唯有书籍。”
“嗯,你是小书呆子嘛。”云休翘了翘唇角。
“不错。”宋遂远道。
被双亲语气误导,尺玉眨着智慧的大眼睛,举起两只小胖手:“哒!”
尺玉也要做小书呆子!
第60章
云世子与阿言不同, 阿言可养在鹤栖院几月有余,但云世子不可能长住。故此两只小猫回到鹤栖院两日后,宋遂远与云休商量过后, 决定带崽去野园小住些时日。
不过离京前,宋遂远尚有些事情需要安排。
这日晚霞渐弱, 宋遂远亲自到主院接尺玉,小崽子午后睡醒便一直待在祖父祖母院中。
他方才收拾行囊,比昨日到的迟了些, 却恰好遇到下值回府的宋大人。
“爹。”宋遂远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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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文行颔首。
两人一前一后回院子,宋遂远问道:“今日晚归, 是皇城中事务繁忙么。”
他爹总是下值便赶回家,今日之情形少有。
“去了一趟宫中, 陛下酉时得到消息,夯夷王病逝。”
宋遂远的目光微不可察地轻顿,这一世安逸, 他险些掠过此事。
与上一世一样, 夯夷王今冬意外逝世,底下五个儿子斗个你死我活,一直到明年决出胜负,继位者乃五王子。
新夯夷王与大楚还有些沾亲带故, 其母出身大楚, 是先皇时期派去夯夷和亲的定宁公主。大抵继承了中原的血脉, 新夯夷王比他父亲更危险、更有野心, 继位前屈辱蛰伏, 继位后大刀阔斧改革, 以中原礼制治族,亲自率军征战。
日后的夯夷才是大楚最大的外患。
而现下还无人得知。
宋遂远正是因为知晓, 才不忧虑,这一世与上一世截然不同,他也阴差阳错接近了镇国公。
宋文行只提了一嘴,并未与他多说,回到屋中净手更衣,抱了抱尺玉。
尺玉朝祖父咧嘴甜甜一笑,小胖手一把薅住了眼前的胡子。
“尺玉。”宋遂远提了些音量肃声叫他。
尺玉一个激灵,松开了小手,装傻充愣:“啊?”
“你凶他做甚。”宋文行瞪眼,朝怀中白白嫩嫩的崽温和道,“尺玉喜欢玩祖父的胡须,玩便是。”
“呀……”尺玉的小奶音不见阴霾,小手手摸着整齐的胡须,这回乖乖没抓。
宋遂远未与他爹多说,看着小崽子如此便随他去了。
尺玉与其他婴孩不同,寻常六月大的小孩玩大人胡须或许是当真接触新世间,他纯粹是小捣蛋,必须得看管教着些。
小崽子被祖父祖母换着抱了一会儿,宋遂远抱起他回院子,云休为他穿好外出的厚衣裳,一家三口出门用膳。
宋遂远今日与王三有约,带了两条想外出游玩的小尾巴。
有尺玉在,这回约的是揽云楼,宋遂远特意嘱咐,不许王三点酒。
王三办事靠谱,不仅照顾到第一回 见面的云世子的口味,也照顾到尺玉的口味,小只的碗中皆是盛京府中为子嗣添的辅食。
待三人至,王三向云世子见礼。
云休早在留香阁见过他,不耐烦虚与委蛇,挥一挥手:“免礼。”
王三懂了:“云世子与宋哥交好,皆是潇洒之人。”
“对。”云休赞同,他与宋遂远就是一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