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关系 第60章

章平海冷哼了声:“那最好,等你到了国外,再制造些什么不堪入耳的新闻出来你老子我也听不见,听不见就当不知道。你们年轻人花样多,我也不是什么老古板,不干涉这种被窝里的事。但有一条原则,走之前收拾好首尾,别让你爸我一张老脸因为你没地方搁。”

年轻的时候章平海玩得比这个花多了,光小三、外遇等等就搞过三四个,根本不把什么同不同性恋当回事。他在乎的是利益、是体面,顶多再有一丁点儿亲情,外头过得去比什么都要紧。

章寻以前也从来没把章平海说的话当回事。但今天,眼下,他却沉默了。不是因为别的,就因为那句“走之前收拾好首尾”。

怎么收拾?能不能收拾好?

刚刚还靠着一个人的肩膀刷手机,改天说走就走,说分开就分开,他自问还没有冷血到那种程度。但他也绝不可能为一段感情放弃事业,尤其是他盼望已久的事业上的进步。这么多年他一直没有固定的交往对象,不是因为有多清高,觉得全世界都配不上自己,而是因为始终把感情放在一个次要的位置,小情小爱远不如功成名就来得要紧。

利益的天平如此不对等,根本不用想就知道会偏向哪边。然而一想到到时候要跟闻锐鸣把话说开,要彻底斩断这段关系,他的心还是不可抑制地缩紧。

闻锐鸣提供给他的绝不仅仅是激情,而是踏实,从没有过的踏实。他在闻锐鸣身上第一次知道何谓安稳,何谓信任,甚至已经习惯性地产生依赖。

这很可怕,但同时也难以放手。

挂了电话章寻在车里坐着一动不动。

这时手机收到一条消息,是闻锐鸣发来的一张照片。章寻手链落在他家了,亲热的时候摘下来的。

【明天给你带过去。】

章寻脸色有些黯淡,低头对着屏幕的光:【先放你那儿。】

【这么重要的东西,放我这?】

【别弄丢了就行。】

【好,明早八点去接你。】

【不用了,你继续休假吧,下周再说。】

【不休了,想见你。】

盯着手机上面的字,章寻蓦地沉默下来。他不知道怎么去回应这份直白,尤其这句话还是由闻锐鸣那个闷葫芦发过来的。他一向行事果断,唯独这件事心不由己、反复下不了决定。

章寻幽幽地叹了口气,一直坐到天黑才驱车离开。

转眼他生日就快要到了。

三十岁是个整岁,萧珠然打着给他大操大办的旗号,提前一周就开始采购布置场地的东西,又扯着谢炎去商场挑选礼物。下午他们顺道去医院看多多,正好碰上闻锐鸣也在。

“咦,你没跟着章寻?”

“萧小姐好。”

谢炎指着自己鼻子:“瞎了呗,我呢?”

“谢总好。”

萧珠然说:“你也太见外了,都变成自己人了还这么叫。”

“得了你别管他了,他就是块死板的木头,哎章寻呐章寻,你说你看上这人什么?不会就看上他身体好吧。”

“当着小孩面你能有几句正经话么。”被萧珠然瞪了一眼谢炎才牢牢闭嘴。

见他们大包小提,闻锐鸣自然地岔开话题:“刚逛完街?”

“去给寻哥买了点生日礼物,真难挑,现在那些东西全都千篇一律。对了,闻锐鸣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闻锐鸣不知道章寻快过生日了,略带惊讶地看着她,半晌方才答话:“3月22.”

“白羊啊,”萧珠然清澈而迷信的目光跟道士似的,“你不像,完全不像。”

“萧小姐说不像就不像吧,我不懂星座。”

“嗨,那玩意儿不需要懂,几句话安狗身上也能说得通。”谢炎不以为然地开嘲讽,扭头问,“闻锐鸣你给章寻准备的是什么礼物?”

但多多正好打了个茬:“舅舅我想吃苹果。”

闻锐鸣去削皮,谢炎大剌剌地往床上一坐,冲孩子来了句:“挤挤、挤挤。”多多撇了下嘴,到底给这位不靠谱的大人让了点位置,还纵容他乱翻自己的小人书。萧珠然则肆意地去给仙人掌浇水,边浇边惊呼仙人掌有多渴,水一泼进去就没了影。

“……”

等他们两口子把小小一间病床都霍霍得差不多了,拍拍屁股走人。多多一边气鼓鼓地啃着苹果,一边转着大眼睛看舅舅:“章寻叔叔要过生日了吗舅舅,咱们要给他送礼物吧。”

“多多打算送什么。”闻锐鸣拿他当小大人一样商量。

“送……我要用橡皮泥给他捏一架真正的飞机!舅舅你呢?”

“舅舅还没想好。”

闻敏正好进来听见,笑道:“光送橡皮泥那哪成,会显得太寒酸了,锐鸣你还是去买现成的吧。”

“嗯。”闻锐鸣说,“我想给他买对耳钉。”

“他平时会戴?”

回想似乎戴得不多,但有耳洞是肯定的,闻锐鸣摸到过。

“偶尔。”

闻敏点点头:“那也行,估计其他实用的他也不缺。别心疼钱知道吗,你老板对你很够意思,你要表现出重视。”

闻锐鸣的存款有二十几万,不过那是留给家人应急用的,另外二老在乡下也还需要钱养老。还有一点最重要的,他早就想过将来要自己做点小生意,可以不再从章寻那里拿工资。

思前想后,他不打算在买礼物这件事上太铺张。但是抽空去商场一转,便宜的根本没法考虑,因为很自然地觉得配不上章寻。每进一家店店员都要给他一瓶依云,他觉得自己不在对方店里消费,水也不能要,推辞的时间比挑选礼物的时间还长。

最后在某品牌店里花一万多块买了对钻石耳钉。单粒钻镶在底托上,不算大但很亮,中性款式,售货员特意强调戴一辈子也不会褪色。

到章寻生日那天,闻锐鸣把耳钉装在巴掌大的纸袋里,早早搁在车上不起眼的角落。

“早。”

“早,老板。”

虽然是生日,但章寻打扮得跟平时没什么不同,无非心情更好一些。他下楼来坐上车,对着已经加上夹克外套的闻锐鸣笑了笑:“终于不是短袖了,再穿短袖我要怀疑你是爱斯基摩人转世。”

“以前冬天有一项训练项目就是寒冷练习,经常在大雪天穿着短袖出去跑圈,有时候还要在雪地里生火做饭,确实跟爱斯基摩人差不多。”

章寻不温不火地打了个呵欠:“嗯嗯,又是训练,你这辈子有意思的事都发生在部队里。”

晨光将他的皮肤染成了奶油气,说话也慵懒劲十足,莫名撩人心弦。闻锐鸣定定地看着他,下意识身体靠近,想亲。章寻伸出手指挡住他嘴唇,眸光微微一眯:“还来?昨天就感冒了,听听我的鼻音。”

声音是有点儿。闻锐鸣眼底笑意浮现:“那你今天还去跟朋友聚会么。”

“聚啊,否则珠然得拿刀架着我,毕竟是难得的一次见面机会。”

章寻说得很含糊,没挑明聚会是因为自己过生日,主要也是怕闻锐鸣毫无准备会尴尬。

半路接到谢炎乐颠颠欠嗖嗖的电话:“寿星公有福了,场地布置得跟婚礼现场似的,保不齐是要让你跟闻锐鸣当场出柜。”

“滚。”章寻侧了侧身,尽量不让电话漏音,“地址发我。”

是个清吧,萧珠然给包下来了。

晚上八点章寻准时离开剧团,闻锐鸣已经把车停到大门外,等他上来就出发。装有耳钉的礼品袋还在后排,但章寻练了一天的舞很累了,上车就把座椅放倒闭目养神,等着一会儿跟朋友一起喝个尽兴。中途他往后排扫了眼,但也就一眼。

到地方以后章寻穿好外套下车,闻锐鸣问自己是不是在车里等,换来他诧异地挑眉:“不想进去?”

“都是老板的朋友,我进去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

章寻高冷地扔下一句:“随你。”不出意料,闻锐鸣说停好车就进去找他。

清吧开这么亮的灯可能也是头一遭。章寻的身影刚出现在门口,四面八方就响起“砰砰”礼花炸开的声音,朋友们一阵欢呼,铂金纸片飘得跟雪花一样。场地也布置得相当浮夸,天花板扯了银色反光条、顶着无数气球就算了,最大的那面背景墙还给挂上了英文生日快乐的金色气球字体。

“哟?谁啊这是,太久不见都不认识了。”

“可不?左催右催你还现在才来,首席架子也太大了吧?”

“是不是讲究压轴啊哥们儿。”

章寻笑得神采奕奕:“有点事耽误了,你们也没闲着啊,这不已经喝上了?”

桌上地上到处摆得是洋酒,生日蛋糕不知道在哪藏着,倒是精致的甜品台闪瞎人眼。难怪谢炎说像婚礼现场,确实够浮夸。

这帮人里有章寻跟谢炎的大学同学,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死党,还有工作以后来往比较多的几位,拼拼凑凑不到二十个人,但场面也是相当热闹了,而且男男女女个个养眼。

“你说你也是有家室的男人了,怎么还是孤零零地出现?”

“他在停车。”章寻淡声接话,语调平稳但脸色稍微有点不自然。

好友极其夸张地“喔€€€€”了一声:“在停车啊,会不会找不到车位?要不要哥们儿我把自己车挪走让他停?”

“我说你们差不多得了啊,”谢炎从沙发上一仰下巴,大爷似的替章寻回嘴,“人好不容易谈个恋爱,铁树开花多么难得!让你们这一逗再给逗黄了,到时候你们负责给他解决家小问题?”

章寻面容终于微不可察地渐渐变了色。

这时门口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朋友们扭头望去,好几个人对闻锐鸣还不熟,那叫一个好奇:“这位就是闻……”

“闻锐鸣!”萧珠然朝他招招手,“这里。”

朋友们就开始尽情打量。

……

朴实是朴实了点,但那话怎么说,朴实无华嘛,说不定只是夹克衫显旧。

而且整体仔细再看看,这男人长相确实硬朗,肤色还比章寻深两个色号,走到章寻身边,画面看上去就很和谐,简称般配。

“老板。”

“……老板?”他一开口把其他都喊愣了。

谢炎:“不懂了吧,这叫情趣。”

“……”章寻姿态倒还是大大方方,但有人叫他喝酒他马上就走了,留下闻锐鸣一个人坐在沙发那头。

作为一圈人里的灵魂人物,章寻出现的场子基本都特别热。况且在场的大多混得不错,交流起事业、生意也都在一个档次,彼此都有话聊。

酒酣耳热之际,萧珠然率先取来给章寻的礼物,她怕章寻一会儿喝多了连什么东西是谁送的都分不清。

她给章寻买的是双鞋,虽然没说多少钱,但外包装上的牌子闻锐鸣认识。这段时间在章寻身边,闻锐鸣多多少少也对他们的消费水平有所了解,没有三五万应该下不来。

谢炎给章寻定了辆国外进口的单车,那个价格就更离谱,但谢炎带着醉意随口嚷嚷道:“为了能让你在冬天来之前骑上,我可以是花了整整一倍的钱让它快速通关!!够意思吧?!”

“够够够。”章寻无奈地接。

谢炎咧嘴乐了,勾着他的脖子一起咣地倒向沙发,不知是哥俩好的美好原因还是出于想看章寻出糗的阴险目的,反复要求跟章寻碰杯。章寻都怕了他了:“萧珠然把你管得这么紧?多少天没喝过酒了这是。”

谢炎痛心疾首之余又突然影帝俯身,猛地一扎进他怀里,肉麻地依偎着他,gay里gay气地撒起娇:“人家太久没跟你亲热过了嘛亲爱的,人家想你……”

“……”章寻浑身寒毛倒竖,对萧珠然说,“能把他有多远扔多远吗。”

可惜萧珠然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根本没力气来管。正当章寻无可奈何的时候,一只结实的手臂伸过来,稍微一发力就拎走了谢炎。

章寻眼皮轻微抬了抬,目光带过闻锐鸣不怎么愉快的脸色,嘴角笑意若有似无地加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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