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对纪雅素抱怨:“山里的蚊子也太毒了,隔着衣服都能咬得满身是包,还有它们为什么只咬我一个,曲文栋老爷子一点事都没有。”
清凉的药汁涂在身上,瞬间驱散了背部的痒意,郁€€手伸到背后想摸一摸,被纪雅素一把按住。
“有些皮肤已经被你抓烂了,药还没干不许摸。”
八角楼外的院子里传来一阵吵吵闹闹的声音。
郁€€冲纪雅素讨好一笑,披上衣服跑下楼,褚白夏坐在木质的楼梯上,见到郁€€连忙站起来。
“下面在吵什么?”郁€€问他。
褚白夏茫然地摇摇头,郁€€从他面前路过时,他闻到了一股很浓的药味。再看看郁€€脖子、胳膊上的红点,褚白夏恍然大悟,他也被蚊子咬了,只是没有€€导那样严重。
“你个偷墨贼,把东西还给我!”咆哮声越来越大,郁€€三步并作两步跑进院子。就见曲文栋表情狰狞的堵住宋市长,挥舞着手里的狼毫,墨点天女散花般向四周喷洒,市长秘书在旁边捂脸不忍直视。
“怎么回事?”郁€€连忙插进两人中间,防止曲文栋动真格,这位可是能抱动石狮子的猛人,真要一拳砸过去,宋市长的小身板绝对扛不住。
曲文栋快气疯了,指着宋市长对郁€€告状:“€€导你来的正好,他溜进房里偷我辛辛苦苦做的墨块。”
宋市长瞪圆了眼睛,声音洪亮如钟:“你少污蔑我,我在给它们翻身,纪录片说了,要时不时翻身帮助它们阴干。”
曲文栋委屈啊,他以前练习书法都是用墨水,在郁€€地指导下制作墨块给他无穷的乐趣,那一块块墨都是他的心血结晶!
就算要翻身,也该他自己翻!
郁€€被他们吵得头都大了,连打断曲文栋的话:“市长,那些墨都是曲先生的心血,他激动了些请你见谅。请问你来这里有什么事吗?”
曲文栋僵住,这偷墨贼是市长?
他连忙将毛笔藏在身后,心里惴惴不安。这时,他看见了挡在身前的郁€€。
自觉找到靠山的老头挺直腰板,市长又怎样,现在还不是靠郁€€拍纪录片宣传。
宋市长是个干瘪的老头,浑浊的眼睛偶尔有精光一闪而逝,让人不敢小觑。他一反之前横眉冷对的烦躁模样,笑呵呵地问郁€€:“€€导,我来是想问问什么时候开始拍下一集?”
郁€€算了算时间:“三天后吧,我要把外公外婆送到港口。”
在这里玩了十多天,他们也该回去了。
“好好好,下一集准备拍什么,我让人提前给你准备。”宋市长几乎落下泪来,还以为郁€€会像之前那样疯狂游玩最后再拍摄,没想到是他误会了,郁€€还是很有责任心的。
下一秒,宋市长的表情僵住了,因为郁€€告诉他。
“下一站打算去徽锦市,李市长已经在催我了。”
宋市长急忙拉住郁€€的手:“为什么不在徽丘市继续拍?前几天是我态度不对,不应该揣测你的想法,擅自更改第一期的导演,我向你道歉,请你继续在徽丘市拍摄纪录片。”
宋市长急于换导演也是因为郁€€那几天玩的太疯,看起来不靠谱,所以郁€€根本没放在心上。
“老市长,当初宣传部给我的任务是为徽星拍摄纪录片,而不是成为徽丘市的专属导演,拍摄结束我当然要启程去下一站,绝对不是对你有意见。”
宋市长一愣,望着郁€€诚恳的表情,知道是自己想多了。他怅然若失地叹口气,明白自己留不住这位才华横溢的导演,对郁€€诚恳道谢:“抱歉,前几天是我不对,谢谢你这段时间为徽丘市做出努力。”
曲文栋对他们的谈话不感兴趣,又跑到石桌旁练字,郁€€凝视老人笔直的背影,意有所指:“纪录片的效果不错,接下来市长估计会很忙。徽丘市依山而建,是一座小桥流水的精致古城,也是个取之不尽的宝藏城市,市长可要好好把握。”
宋市长被他说迷糊了,有游客来玩他当然高兴,治安问题和招商引资的确要注意,但什么叫好好把握?
郁€€扶额,掰开了揉碎了给宋市长分析:“纪录片虽然会吸引游客,但能不能把他们长久的留住对你来讲是个挑战。文房四宝的制作过程妙趣横生,游客肯定会感兴趣。”
就像曲文栋,来时多么仙风道骨的一个老头啊,现在整天蹲羊圈薅羊毛,乐此不疲地制作各种毛笔。上次摔墨时还被奶娃娃指着鼻子嘲笑他玩‘泥巴’。
“市长刚才进墨房,难道不是对墨块产生好奇吗?”郁€€意有所指。
宋市长尴尬的笑笑,将沾染了墨迹的手指往身后藏。
不出郁€€所料,徽星空荡荡地飞船港口被游客挤得水泄不通,人流的密集程度甚至需要出动机械球维护秩序。
把纪雅素和陆阳送上飞船,郁€€压低帽檐,像条灵活的小鱼混入游客之中,身后的四个保镖在人潮中差点跟丢。
从清冷幽寂的古城,到熙熙攘攘的闹市,不过短短两天而已。
“€€导。”四处闲逛的郁€€回头,许默静静站在不远处望着他,三个助手站在许默身后低着头,根本不敢看郁€€。
郁€€挥挥手:“许导,你也要启程去下一站吗?”
“不,我是来道歉的。不知道€€导的拍摄方式就对你横加指责,请原谅我的武断和无理。”许默的语气很严肃,站直身子郑重地对郁€€弯腰行礼。
郁€€不擅长应付这种严肃的家伙,总有种面对教导主任头皮发麻的感觉,他连忙找个借口带着褚白夏和保镖离开那里。
“小伙子,真的没了,阿婆没骗你。”
走了一段路,前方密不透风的人墙中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郁€€听出说话的人是养羊阿婆,顾不得隐藏身份,连忙冲人群大喊:“你们在干什么?”
游客一阵骚动。
“是€€导!他居然还没走!”
“身边那个是男朋友吗,看起来年纪差不多,弱唧唧的一拳就能揍哭他。”
郁€€示意大家散开,场中的一个年轻男孩正拽着阿婆的衣袖,他拂开男孩的手,冷声警告:“好好说话,别吓到阿婆。”
阿婆的牙齿几乎掉光了,笑时会露出光秃秃的牙床,她和蔼可亲地拍拍郁€€手背:“没事没事,阿婆不怕,都是好孩子,别吵架。”
“阿婆,他拉住你想干什么?”郁€€皱眉问道。
阿婆哭笑不得:“他想买羊毛,但阿婆只养了三头羊,连羊身上都剃得光溜溜的,真的没羊毛了。”
郁€€一哽,没想到这人死皮赖脸缠住阿婆是为了羊毛。旁边的人也是一脸失望,文房四宝里,笔的制作方法算是最简单的,可惜现在却没有原材料。
“文房四宝的制作工坊正在紧急修建,而且原材料也运了过来,不出两天就能带大家体验笔墨纸砚的制作流程,请耐心等等,不要吓到这里的原住民。”郁€€将内幕消息告诉大家,果然哄得一群人眉开眼笑。
郁€€让大家散开,人群中有人来了一句:“€€导,你的脖子怎么了?”
郁€€今天只穿了一件圆领衬衫,大一码的衣服几乎能看见他精致的锁骨,众人自然也看见了锁骨之下的隐隐约约的红痕。
记起前两天的新闻,再看看郁€€身上的印记,众人不由得想入非非。
郁€€被他们看得不寒而栗,大声解释:“这是虫子咬的,进山拍纪录片的时候虫子特别喜欢咬我!”
他又怕痒直接抓破了皮,才会看着有些暧昧。
“哎€€€€”众人拖长了音调,显然并不相信。
郁€€怒极反笑:“不信你们自己进山试试。”
试试就试试,一群生活在高楼大厦的游客兴冲冲进了山。
第二天,他们将药店中的防蚊虫药水一扫而空。
游客们不仅催促商店快点上架笔墨纸砚的原材料,还光明正大扒在郁€€租住的民宿门口偷窥。
一群人仓鼠一样扒住门框使劲往里瞅,眼中绽放的光芒简直要刺瞎曲文栋的眼睛,老头暴躁地质问:“你们想干什么?”
“我们想看你翻墨、涮笔、写字。”
“对对对,你别怕,我们是好人。老先生,墨宝卖吗?”
曲文栋面无表情:“不卖。”
人群吭哧吭哧半晌,暴露了目的:“那,你的笔墨纸砚卖吗?”
曲文栋呵呵,就这道这群人没安好心眼,他没好气说道;“想要就去工坊自己做,敢觊觎我的宝贝,信不信我揍得你满地找头。”
不怪他态度差,短短一上午,这已经是第八批了。
郁€€趴在楼上的围栏处,对曲文栋的同情简直如同洪水一发不可收拾。好好一个书法大拿,硬生生被逼成了暴躁老头。
“喂!”小导演在楼上对游客们使劲挥手。
等众人看过来,郁€€慢悠悠地祸水东引:“城内有卖油纸伞的店铺,据我所知,油纸伞也是老祖宗的非物质文化遗产。”
话音落下,一群人眼睛冒出绿油油的光芒,如同饿了几天的狼。他们对视一眼,一窝蜂向油纸伞商店跑去。
这天,曾经跟郁€€抱怨生意不好的店老板差点被踏破门槛。
群情激昂的游客堵在门口,对他大声嚷嚷:“老板,有油纸伞的材料包吗?”
“哎呀,我不要油纸伞,我要材料包自己做!”
老板一脸懵逼,弱弱点头:“有,但不多。”
是他留下备用的维修材料包。
“快快快,给我来一份!”
“我要十份!”
“你要这么多干什么!”
一群人争得头破血流,小小的商店差点被夷为平地。
也是这天,刚刚建造而成的三座大型制造工坊,订单量排到了三个月后,游客们摩拳擦掌,开始制作属于自己的文房四宝。
生长于高科技时代的一群人,不出意料地觉醒了手工之魂。
……
郁€€离开这日,宋市长磨磨蹭蹭将人送到车站,那依依不舍恨不得来一出千里送的模样,腻歪的简直没眼看。
“真的不多留两天了?”
徽丘市能有今天,完全是郁€€的功劳,尤其是小导演给他指了一条留住游客的明路,老市长简直是感激涕零。
郁€€干笑,没办法啊,隔壁徽锦市的李市长一直在催,他感觉自己再不过去,人家能直接杀过来跟宋市长决斗。
下一期的拍摄主角不是曲文栋,以老爷子对文房四宝痴迷的模样,就算郁€€邀请他也不会答应,所以今天只有郁€€和褚白夏以及保镖们。
郁€€冲宋市长挥挥手,带着褚白夏登上列车。
上车时,褚白夏突然踉跄一步,差点扑到郁€€背上。
“你怎么了,是这两天太累了吗?”郁€€关切的问,为了证明自己,褚白夏这几天拼命压榨自己,什么重活累活都抢着干。
褚白夏摸摸后脑勺,满头雾水:“没有啊,我这两天睡得很好。就是刚才,后背有种凉凉的感觉,好像喉咙上面被架了一把刀。”
他举起胳膊,凑到郁€€面前:“你看,我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的确,褚白夏小麦色的皮肤上,汗毛正诡异的竖着,还有连成一片的鸡皮疙瘩冒出来。
郁€€知道有些人的第六感很强,能够提前预知危险,他对旁边的保镖招招手,低声问:“有没有异样?”
保镖警惕地观察四周,许久才摇摇头:“一切正常,都是普通游客。”
“接下来的路程提高警惕。”
既然东华想将徽星打造成第二个旅游星球,在市于市之间的景色也下足了血本。
疾驰的悬浮列车足以承载数万游客,明亮的车窗外景色飞速倒退,零星的花海逐渐连绵不绝,给这颗星球带来无限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