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女人的身影逐渐淡了,与那白茫茫的一片融为一体。
祁丹椹追着喊了几声:“娘。”
追着追着,他眼前一阵恍惚,只觉得浑身疼痛,手脚都被绑住。
突然,肚子被人狠狠的踹了一脚,五脏六腑如被刀刮般疼痛。
他费力的睁开眼,只看到几个凶神€€恶煞的魁梧男人拿着刀,刀槽处□□透血渣塞满。自己躺倒在草木萋萋破烂不堪的院子中,虫蛀腐朽的院门上上了锁。
有人暴怒的拎起他,二十几斤黑漆漆满是浓重血腥气的刀架在他的脖子上。
锐利刀锋在他脖子上划破一道血痕,那人怒不可遏道:“这么长时间都没€€把钱送来,怕是不会送来了。现在朝廷大面积的清缴追杀我们,要我说,直接杀了这个小子,省的自找麻烦。”
众人不说话。
那€€人怒看向他,腥臭难闻的口水喷了他一脸,道:“小子,看来你爹就是要你死€€啊,我们从昭狱大牢里逃出来,要的也不多,就是要点路费,对于你这种王侯公子还要少了,你老爹连这点钱都不愿意出,死€€了也别找我们,直接去找你爹……你敢瞪我?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倒霉,一个王侯公€€子,怎么就被发配到庄子上呢?”
说着,他就要动手。
有个人突然拦住他道:“你现在杀了他也没€€用,到处都是追兵,带着他,必要的时候还能当个挡箭牌。等回到龙虎山,你想杀他或者当奴隶,都行。”
另一个胡子拉碴的人,掩饰不住贪婪打量的目光,奸险邪恶笑道:“一等贵胄王侯的儿子给我们当奴隶,这不是天王老子的待遇吗?你们好好€€看看这小子的容貌,细皮嫩肉的,等长大了还能当个女人给兄弟们玩玩……”
有人嗤道:“你有那€€癖好€€,别把人人想的跟你一样,老子最厌恶你们这群爱玩带把儿的。”
胡子拉碴的人回骂:“老子虽喜欢细皮嫩肉的小公€€子,至少不玩小孩。像你这种丧心病狂的,专门对€€小女孩下手……”
众人哄堂大笑,气€€氛活络起来,可是这一张张脸在祁丹椹面前变得狰狞、扭曲、痛苦……
祁丹椹面前的场景又一次变了。
这次他不是鱼肉,而是刀俎。
整个山寨里都是尸体,横七竖八的,鲜血汇聚成溪,泥土都被染成赤色的。冲天火光噼里啪啦燃烧着,照亮了漆黑无一丝星光的夜……
有些受伤没死透的人,在地上痛苦挣扎着,□□着……
几个龙虎山当家的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中了离间计,现在斗得两败俱伤,都是这个贼小孩搞的鬼。
他们或多或少都受了伤,喝了带有迷药的水酒,虽然连行走€€都麻烦,但对付一个被他们虐待得遍体是伤的小孩绰绰有余。
当其中一人奋力论起板斧砍向祁丹椹时,他侧身躲过,满眼冷漠如看死€€人般看着这个人。
须臾,他从堆叠如山的酒瓶子中拿起一坛女儿红,双手举起,重重一掷,正好€€砸中那€€人的要害。
砰的一声响,水酒四溅,那€€人惨叫一声,捂着裆|部,跪倒在地。
只听到那€€九岁孩子声如催命符,道:“你不是最喜欢小女孩吗?应该很爱女儿红吧,这些女儿红都送你了。”
说着,他将几坛女儿红砸向那人。
那€€人被他砸得头破血流,鲜血淋漓,浑身被酒淋得透彻,酒水滴滴答答从他身上滴落。
那€€人不甘示弱,扑向他,却在扑向他的瞬间,被他扔了一个火折子。
火苗瞬间舔透那€€人身体,那€€人变成了个火球,痛苦的哀嚎着,凄惨的喊叫着,空气€€中弥漫着皮肉烧焦的味道。
满手鲜血杀人如麻的匪寇们倒吸一口冷气。
饶是他们早已冷漠,见惯人的多种死€€法€€,手上更是有成千上百条人命,可还是第一次看到九岁孩童面€€不改色的活生生烧死一个人。
龙虎山的某个当家的开始求饶,也有人许诺给这孩子金钱地位,甚至提出让他做大当家的……
这孩子置若罔闻,冷漠的捡起地上的刀,朝着他们走€€去。
众人虽是强弩之末,但他们知道如果不杀了这个孩子,这小孩必然会杀了他们。
他看他们的眼神跟看砧板上的猪肉没€€什么分别。
冷漠、冰凉!
幸好€€对€€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又遭受毒打身体虚弱的孩子,他们一起一定€€能杀了这个孩子。
闹了两天内讧的龙虎山众当家的,心有灵犀的看了对€€方一眼,前所未有的团结起来。
这小孩似乎看透了他们意图,不知为何叹了口气€€。
接下来,他直接抱起酒坛子砸向他们。
他们虽受重伤,但不至于被一个孩子砸中。
但这个孩子扔得太没有准头,把酒扔得满屋子都是,他扔不动的,就直接将坛子砸破、推到,任由水酒流出来。
接着,他跑出大堂,取下门口的火把丢在那一堆水酒中,通天大火烧起。
在他们最后的余光中,看到那€€孩子从容淡定的关上门并锁死。
那€€一刻,他们才知道那孩子为何叹气€€。
他明明是想给他们痛快的,却不想他们这些人选择痛苦得被火活活烧死€€。
烧着了那€€大堂,小男孩如同夜间鬼魅般在龙虎山游荡。
但凡有一个活口,他都上去补一刀。
这里的人一个都不能活,都得去死€€……
他身体很累,伤口很痛,但他不能休息!
铲草不除根,必定祸患无穷。
他要杀了他们……
全€€部都杀死€€!
都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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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丹椹高热虽退了,但人尚在昏迷中,时不时说着什么胡话,宣瑛听不清楚。
但看对方紧皱的眉头,痛苦的神€€色,想来也不是什么好€€梦。
等到入夜时分,外面€€的雪停了,洞里温度又降了许多。
宣瑛知道祁丹椹怕冷畏寒,更怕他入夜又高热起来,于€€是挪了过去,试探性将祁丹椹抱进怀里。
入怀便是低热的身体,像个温暖的火炉。灼热的气息呼在他颈侧,痒痒的,他忍不住挠了一下……
让他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心理上厌恶,也没€€有生理上犯恶心,更没有严重到起红疹子。
怀里的暖炉太舒服了,连日奔波的疲累困倦如狂风骤雨般席卷而来,失血过多身体虚弱也在摧毁着他的神€€经末梢,他快速陷入了沉睡中。
祁丹椹头疼欲裂醒过来,就感觉有滚烫的什么东西禁锢住自己。
他伸手推了推,按住了温暖的胸膛,手掌心下是有节奏的心跳。
他突然惊醒过来。
自己可能在睡着时因寒冷,与宣瑛抱作一团取暖。
借着洞□□|进来的微弱天光,他看到自己衣襟半敞开,发丝凌乱,腰带更是松松垮垮系着。手臂处、胸口处都有明显红痕……
意识混乱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身体除了非常沉重与被汗水浸透黏腻得难受,并€€无什么不适。
宣瑛熟睡间,怀里的什么东西动了动。
他不满的将那东西按进怀里。
无意间,自己的腰腹间伤口被触碰到,他疼得倒吸一口冷气€€,睡眼朦胧的琥珀色眸子渐渐清明起来。
暗淡光线下,他看到祁丹椹明亮漆黑的眼眸似乎看着他。
那€€衣襟半遮盖着红痕遍布的胸膛与锁骨,凌乱发丝沾着枯枝干叶,腰带更是松松垮垮胡乱系着,极其普通的佩玉香囊被随手扔到了鸟屎腐烂的水洼低处……
这无论放到何处,都是孤男寡男野外苟|合的现场……
他脑子一热,脱口而出道:“你听我解释。”
祁丹椹眸光看过来,宣瑛看到几分哀怨委屈,他突然想到这人怕是要赖上自己,立刻道:“我是被迫的。”
祁丹椹:“……”
他宁愿相信这些红痕是宣瑛乘着他昏迷,打了他一顿,他也不相信宣瑛会被逼着,对€€他做点什么。
宣瑛见祁丹椹不说话,仿佛无声谴责他是个拔x无情的渣男。
顾不上那€€么多,快速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道:“当时情况紧急,本王只能这么救你,你明白吗?你的衣服确实难穿,本王尽力了。”
他其实有想帮祁丹椹好好把衣服穿好€€,收拾齐整的。
但他腰腹部有伤,不敢轻易拉扯到伤口,而祁丹椹虽然消瘦,但终究是个男人。
更何况这姓祁的穿得甚多,衣袍繁杂,光暗处系带就有十多处,他要挪动昏迷的男人并€€将他收拾整齐,这绝不可能。
并€€且,他本身就是个从小有专人伺候衣食的天之骄子,能把自己衣服穿好€€就不错了,还给别人穿衣服?
祁丹椹并非什么黄花大闺女,没€€有什么不能触碰的,他直接道:“谢殿下救命之恩,下官……”
宣瑛见祁丹椹满怀感激看着自己,心中警铃大作,暗道不好€€,立刻制止道:“本王不要你的报答。”
话本都这样说的,英雄救美后,美人无以为报,必要以身相许。
虽然祁丹椹不是个美人,但他觊觎自己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对€€于€€姓祁的而言,自己不仅多次替他解围,此番更是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不顾自己安危,为他降温,为怕他再次风寒高热,用身体为他取暖。
怎么看,接下来就该暗生情愫,郎有情郎有意,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了……
看来必须同祁丹椹说个明白。
若是时间越久,只会让他越陷越深。
他问€€道:“你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儿觉得不舒服?”
祁丹椹本想说的是“下官无以为报,就当欠你一个人情,来日必还。”,见宣瑛这般果断拒绝,他心道宣瑛怕是厌恶断袖,不想同自己有任何牵扯。
索性也不说了。
继而宣瑛又这般关切问€€他,他只当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关怀,道:“下官无碍,殿下,您的伤如何了?”
宣瑛见祁丹椹这般关心自己,对€€自己这般情深义重,实在不想伤害他。
但现在不快刀斩乱麻,等他越陷越深,悔之晚矣。
便道:“这点伤不算什么,本王有点事想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