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鸣瞥了眼死去多时的侍卫,立刻收回目光,防守着刺客。
那伤口先薄后深,可见刺客力度很大€€,下刀很快。
他没看出什么门路来。
刺客们的刀法很寻常,但刀功却是顶流的。
只要肯下苦工,一般人€€练个€€十年,也能砍出这样的伤。
宣瑛:“跟丹椹院里被砍的那颗樱桃树伤口一模一样,那些人€€是宣瑜派来的人€€。”
雷鸣:“……”
宣瑛指点道:“还记得那头白熊吗?”
雷鸣点头:“怎么了?有问题吗?”
宣瑛道:“那头白熊在我€€们来之前€€,已经被人€€惹恼,继而祸水东引到我们身上。老四早些年最爱玩这些凶兽,他比谁都知道这些凶兽的习性,所以一开始本王就知道不对€€劲,本王执意要杀那头熊,不光光是本王要熊皮,更是本王不想打草惊蛇。”
雷鸣以往只觉得七殿下聪明。
但此时此刻,他才知道真正聪明的人是多么的可怕。
因为雷家的传承与毒打教育,他的身手在世家子弟中算是顶流的。
刚刚那些刺客们的利箭射过来时,他都没有反应过来,锦王殿下却拉着他躲在白熊的身后。
他还以为锦王殿下这段时间加强了训练,对€€猎场的感知远超过他,没想到他早就留下了心眼。
宣瑛继续道:“所以,结合这两€€个€€特征,本王就猜到了老四与老六联手,此番带刺客来刺杀我€€们的,是老四。只是……为何宣瑜要同老四联手呢?”
宣瑜手下有那么多死士。
亦有不少奇人异事。
他完全可以不用同老四联手。
毕竟老四除了块头大€€,靠着蛮力勉强算得上骁勇,除此之前€€,他没有任何优势。
甚至蠢得跟头猪一样,跟这样的猪头合作,难道不怕被拖了后腿?
如今的局势容不得宣瑛仔细琢磨其中关€€窍。
他斜眼瞥向宣环,低声道:“你现在还有把握拿下我四哥吗?”
雷鸣望了望那些刺客,再看看宣环,道:“有,他上次在校场上就输给我了。”
宣瑛:“好,刺客交给本王,你将他拿下。”
雷鸣连忙制止:“不,殿下,我€€知道您武艺高强,但这些刺客才是最棘手的。”
宣瑛不容拒绝道:“本王有办法。”
说着,他就冲向离他最近的一个€€刺客,掩护雷鸣冲破包围圈。
雷鸣无法,只得冲出去。
他想殿下的意思是擒贼先擒王。
只有将宣环制服,才能命令这些刺客停手。
所以,他头也不回朝着宣环而去,使出他爹教给他所有绝杀招式,一股脑的照着宣环招呼……
他必须速战速决,以最快的速度拿下四殿下。
宣瑛在雷鸣冲出去后,就没了后顾之忧。
他袖中藏着祁丹椹初三那晚给他的臂缚。
里面有竹筒暗器。
他拿起暗器对着二十几个刺客,唰唰唰的弹射而去……
刺客离他很近,又以为他已经到了山穷水尽之地,未曾多加防备。
他发射暗器时,抬剑徐晃一枪。
就在刺客们以为他要展开殊死搏斗,却在这时,宣瑛转动€€臂缚藏着的暗器,一连四十枚,唰唰唰的全部被他发€€射出去。
二十个刺客接二连三倒地。
四十枚暗器里,有二十枚剧毒,二十枚微毒。
那些中了剧毒的立刻倒地,痛苦捂着腹部,不一会儿就口吐鲜血,当即毙命。
宣瑛剑光流转,不一会儿将中了微毒的,与两€€个€€没中毒的,全部解决。
在他将所有刺客解决完时,雷鸣已经将四皇子宣环制服了。
雷鸣拼着速战速决不能失败的决心,不顾自€€己身体,冲上去与宣环缠斗在一处。
他完全是以命换命的打法。
他想,他只有制服了宣环,才能救宣瑛。
他若是迟一分,宣瑛就会有危险。
所以,他要快,不能输。
因此,他全身没有一处好看的。
雷鸣与宣环仿佛在泥塘里滚过几€€轮,已经看不出衣服原来的颜色,满身污泥与血渍。
雷鸣两€€只眼睛青肿,额头往下淌着血,血顺着面颊流入颈脖里。左手以不自然的弧度折着,身体微弓着,可见伤到了肺腑。
宣环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左眼青肿,左半张脸高高隆起,脸侧被碎石或其他东西划破道道口子,殷红的血从口子里流下来,在糊满半张脸的雪泥上滑下红色痕迹。
他右腿小腿处整个€€凹陷下去,仿佛是被巨大石块整个砸断似的。
一看就是两€€人€€打掉了武器,开始肉搏,借助手边能够拿得到的东西充当武器使。
这场肉搏还真是相当的凶险。
宣环被雷鸣反制住右手摁在雪地上,他怒目圆睁,剧烈挣扎,吼叫道:“你€€个€€贱种,你€€有种杀了我€€啊?”
局势瞬间扭转让他愤怒不已。
他知道宣瑛不会放过他。
也不知道宣瑛这个贱种会想出什€€么方式折磨他。
宣瑛抬起一脚,踹在宣环的胸口。
宣环魁梧健壮的身躯被一脚踹出两€€三米开外€€,后背咚得一声撞在一块岩石上。
他噗的一口吐出血来。
就在他血还没呕完之际,宣瑛一脚踩在他的胸口,将他踩在岩石上,狠厉质问道:“你以为本王不敢杀你?”
宣环呸一声吐出血,狠狠瞪着宣瑛:“你€€当然敢,你€€因为宣其恨我恨了这么多年,你€€恐怕早就迫不及待杀了我€€吧。只是宣其在临死前是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兄弟相残,不要为他报仇。所以你€€记着,你€€敢杀我€€,但你€€不会,否则你也不会想出那么恶心人的手段折磨我€€。”
说至此处,他哈哈笑了起来:“你看你听话的样子,像不像一条死了主€€人€€的狗。你€€敢杀我€€,那就杀啊……”
宣瑛眸子陡然变得阴冷。
他脚下用力,恨不得将宣环踩进岩石中。
宣环被踩得口吐鲜血,血将他的牙齿都染成红色。
但他狰狞笑着,仿佛笃定宣瑛不会杀了他,所以他肆无忌惮挑衅他。
宣瑛看着眼前笑得前俯后仰的人€€。
这是他的兄长。
他想杀了他。
但他脚下用力,力道却在彻底能要对方的命之前止住了。
脑海中闪过宣其端坐在宗正€€寺监狱中央的身影。
一束光从通风口打下来,正€€好打在他的身上,他整个人仿佛融化在那片光束中。
光线太昏暗,披散凌乱的发丝让他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只看到那双悲伤的、愧疚的、绝望的眸子。
那双眼眸已经没有了昔日智慧通达、充满希望的神采。
取而代之的是死灰般毫无光亮的悲戚之色。
当时,宣环已经将宣其昔日旧部以及苏家惨死的经过全部告诉了他。
宣环痛斥宣其有近八万人因他而死……
他声声质问宣其这个€€罪魁祸首为何还能如此安然无恙的被保护在宗正€€寺里。
他怒骂着,诅咒着,痛斥着!
直到宣其悲极而吐出一口血后,宣环才露出欣然之色,满脸都是泄愤后的怅然,继而开怀离去。
这时,年幼的宣瑛从宗正寺监牢外的一方矮桌下钻出。
昏暗的光影中。
幼小瘦弱的他,与被折磨得瘦骨嶙峋的兄长相对€€。
一个在监牢里,眼眸如死灰。
一个在监牢外,满眼都是恨。
那时的他还不了解事情的全部经过。
他说:“二皇兄,我€€会去求父皇放了您。”
他说:“那些人被杀,不是你€€的错。”
他说了很多,他也记不清了。
当时他太小了,学来的安慰人的话就那么几€€句。
他说得口干舌燥,宣其都没有反应。
直到他说:“我要杀了宣环。”
宣其这才回神,将所有的目光投放在他的身上。
他透过监牢的铁牢缝,拉住他小小的手,道:“阿瑛,不要杀他,你不要恨。你年龄这么小,以后的人€€生还很长,若是带着这样的恨意走下去,你会错过很多美好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