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瑜眼眸微深,注视着祁丹椹:“你何必要为他开脱呢?不管是不是因€€为你,他都得死€€,现在,麻烦你告诉我他是用哪只手送你佛牌的?”
祁丹椹:“……”
他怎么知道?
宣瑛那晚给他上好€€药,佛牌就已经挂在脖子上了,更何况戴佛牌难道不是两只手吗?
宣瑜扔掉手杖,猛然拽下佛牌。
祁丹椹挣扎去抢,宣瑜直接勒紧铁链,祁丹椹被隔绝了所有生机。
半晌,宣瑜陡然手一松。
祁丹椹摔在地上,空气瞬间涌入肺腑。
他趴在地上,剧烈咳嗽着,颈脖处有一道深深的被宣瑜勒出来€€的血痕,那道血痕在苍白的颈脖处,极其触目惊心。
宣瑜看到自己弄出的痕迹,非常开心爱怜的伸手触摸祁丹椹的颈脖。
他刚一触碰到,祁丹椹就偏开头。
他十分不满的摁住祁丹椹的肩膀,正好€€按在肩膀的伤口处。
本就未曾料理的伤口,瞬间被€€按得崩裂流血,疼得祁丹椹出一身冷汗。
宣瑜摁住祁丹椹,手抚摸着祁丹椹颈脖处的勒痕,啧啧啧感叹道:“你没发现你身上留下痕迹才是最好€€看的吗?”
随着宣瑜的手在祁丹椹颈脖处游走,祁丹椹皮肤泛起一股寒意。
他冷冷瞪了宣瑜一眼,不忘刻薄嘲讽道:“殿下这么喜欢在别人身上留下痕迹,不如来€€大理寺当€€刑讯衙役。包吃包住,还能满足殿下的恶趣味。”
宣瑜边摸,边感叹道:“不,本王只喜欢在你身上弄出痕迹。你放心,本王怎么可能舍得你死呢?本王为你打造的东西,你还没用呢。你死€€了,这€€个€€世界就太无聊了,本王要你好好的活着。好了,进来€€的时候太长了,外公该催我了,本王该走了。”
说着,他捡起手杖,站起身朝着天牢外走去。
祁丹椹追问道:“等等,将佛牌还给我……”
宣瑜走出牢狱,往外走去:“这种烂佛牌亏你也爱戴,等本王送你一万个€€纯金的。”
祁丹椹:“我不要金的……”
他刚追到牢房门口,牢房就被€€锁住,宣瑜已经走出视线。
走出天牢,上了马车,宣瑜没有直接回肃王府,而€€是去了京郊的别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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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入别苑,宣瑜就看到有五六个€€眉目棱角极其像祁丹椹的人。
其中有两个€€神似到一颦一笑面容身形几乎都与祁丹椹一模一样。
若不是与祁丹椹相处日久的人,怕是极难分辨出来€€。
宣瑜问心腹道:“怎么样了?”
心腹:“训练的差不多了,只要祁大人一离开那座监狱,我们就能立刻将人换上去,之后再€€……”
他做个灭口的动作。
宣瑜点点头。
他外公执意要祁丹椹死,所以他找了一批替身。
届时,在上刑场之前,用那个最像的替身将祁丹椹替换下来€€。
之后,他要将祁丹椹关起来€€,关在只有他知道的地方……
从此后,祁丹椹死€€了,只有他的祁丹椹还活着。
他是这世间唯一一只可怜的萤火虫又如何?
他喜欢的星星,他就一定要摘到手。
第74章
南书房,嘉和帝面前放着一杆秤,秤的左右秤盘上放着两堆奏折。
两堆奏折一大一小。
称微微偏向大的一方。
书房正殿堂中有一把红栎木椅,魏信坐在木椅上与嘉和帝面对面。
两人中央摆放着这杆秤。
嘉和帝望着对面这位一手将他扶持起来的老丈人,道:“朝中势力平均,一方认为祁丹椹欺君罔上€€七年,罪大恶极,应当立即处死,以儆效尤。另一方则认为他情有可原,身€€世坎坷,这七年对百姓朝堂有功无过€€,又是栋梁之才,要其将功折罪。”
他指了指面前这杆秤:“太尉看看,这是这两方意见的重量。那堆重的一方,全是要求按照国法€€,将其处死。”
世家在朝堂盘踞多年,根深蒂固。
嘉和帝知道,这是世家怕激怒他,最€€终适得其反,只让一部分世家上奏,让这杆秤稍稍偏斜,如此才不显得世家沆瀣一气,左右皇权。
魏信望着这杆秤,苍老浑浊双眸中显出几分颓丧,道:“圣上以为要如何处理€€?”
他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他并不关心这杆秤的重量几何。
这杆秤再如何重,最€€后拿主意的人始终是嘉和帝,而能€€左右嘉和帝的人是他。
嘉和帝望着眼前垂垂老矣却余威尚能震群虎的老人:“太尉随朕一起去天牢看看吧,这桩案子闹得这般大,也该有个定论了。”
他唏嘘感叹道:“祁丹椹十五岁殿试,是朕亲自考的他,当时€€朕就觉得他文章写得极好,是个栋梁之才。平民之中能有这么一个人物,也€€真是蚂蚁窝里飞出金凤凰。只是那手字,着实拿不出手,朕见他模样清秀,便点他为探花郎。这几年,朕时€€时€€见到他,竟然没看出他是苏泰的外孙。”
此时两人已经走到殿外,魏信虽年纪大了步履缓慢,但这对翁婿这么多年都适应了彼此的节奏,因而两人不前不后出了南书院。
魏信声音低沉,中气不足道:“不光是圣上没看出来,就连老臣也€€没看出。”
他目光落在跪在大殿台阶下的人,道:“安昌侯怕是也没看出来吧。”
跪着的人正是身着绯红色官袍的安昌侯。
他似乎已经跪了些时€€辰,嘴唇干裂流血,儒雅俊秀的面容上尽是汗渍,形容狼狈憔悴,身€€形摇摇欲坠。
饶是如此,他还是竭力地跪得笔直端正,身€€形一板一眼堪比标杆。
嘉和帝不置可否。
若是安昌侯知道祁丹椹就是他的儿子,为了安昌侯府的权势与脸面,他怕是早就开€€始将祁丹椹驱赶出京都。
那么也€€不会有今日这桩震惊朝野的欺君大案。
现在,祁丹椹打得他措手不及。
安昌侯为了保住安昌侯府的脸面,不得不跪在殿外祈求赦免祁丹椹的欺君大罪。
嘉和帝目光在安昌侯身上梭巡片刻,想看看他到底有几分父子亲情。
看了半晌,他没看出个什么名堂,便直接从南书房的侧方长廊走了。
齐镇跪了三四个时辰。
双腿早已不是自己的了。
但这是他唯一的选择。
无论是为了挽回安昌侯府的名声,还是为了那点薄如蝉翼的父子亲情,他都该跪在这里,祈求圣上€€宽恕祁丹椹。
这一刻,他是真心€€实意€€跪在这里,祈求圣上饶恕祁丹椹的。
或许,年纪大了,看的世事€€沉浮多了,他对这个亏欠多年的儿子,可能€€还有那么点微不足道的父子情。
或许,只是因为自己得罪了魏家与京都世家,他不能€€让魏家继续做大,所以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亦或许,只是因为齐家已经被排挤在权力的边缘,而他的嫡子祁丹椹是太子最为器重的幕僚。
只要他在救祁丹椹这件事上出一份力,那么念在无€€法€€斩断的血缘亲情的份上€€,齐家就有可能搭上太子这艘大船,重新进入权力的中心€€。
所以于情于理€€,他都该好好的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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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和帝与魏信走到天牢深处,在倒数第二个房门前停下。
祁丹椹本在闭目养神€€,有人打开铁门吵醒了他。
他睁开€€眼,就见嘉和帝坐在牢狱外的长道上€€,几个侍卫站在嘉和帝的身€€后,李想在旁恭敬伺候着。
在嘉和帝的右侧,坐着一位头发花□□力虽不济,但身€€上余威亦能形成排山倒海之势的魏信。
两个衙役打开€€门,示意祁丹椹出来问话。
祁丹椹拖着丁玲哐当响的铁链,一瘸一拐走出牢房。
到了嘉和帝的面前,他将凌乱的头发抓了抓,正了正囚衣,整肃容装,对嘉和帝恭敬行礼道:“罪臣叩见圣上€€,圣上€€万安。”
嘉和帝看着匍匐在他面前的祁丹椹,道:“抬起头来回€€话。”
祁丹椹跪着,缓缓直起身抬起头望着嘉和帝。
嘉和帝看着眼前的少年,道:“你画押的状纸,朕看了,朕要亲口€€问你,你当日活下来,为何不上€€报地方府衙关于你的身€€份,而是隐姓埋名,在龚州当一个佃农?”
祁丹椹谦逊有礼道:“当日罪臣以为罪臣的父亲不愿意€€交这笔赎金,他想让罪臣死,好让罪臣的弟弟继承他的安昌侯爵位,加之钟台逆案之后,罪臣的母亲死亡,被扶正的宋夫人将罪臣当成眼中钉……别说那种穷山僻壤突然冒出个一等侯爵嫡公子没人信,就算罪臣能安然无恙回到京都,有这样的父亲与后母,焉知有命活到今天?”
嘉和帝眸子沉沉,分辨不出喜怒,继续问话道:“那你考取状元后,你为何不将此事€€上€€奏朝廷?”
祁丹椹无€€奈道:“因为当时罪臣不过是一个小小士子,无€€权无€€势,如何能€€抗衡得过€€偌大的安昌侯府?更何况当时罪臣犯了欺君之罪,罪臣怕没有等到洗刷冤屈,便一命呜呼。”
嘉和帝沉声:“既知道自己犯了欺君之罪,为何还要回€€到京都?”
祁丹椹:“因为罪臣不想一辈子当佃农,罪臣是侯门之子,本出自显贵人家,前半生命途多舛至此,后半辈子只想换种活法,人都是想往高处爬,罪臣是俗人,只为功名利禄。”
嘉和帝眼眸如利剑,气势迫人望着跪在脚边不远处憔悴落魄之人,道:“以上€€你招供的那些废话,你信吗?”
他的声音很冷,威压逼人,就连墙上€€挂着的微弱烛灯都不由得瑟瑟发抖,轻微摇晃着。
祁丹椹脸上€€身€€上€€都是脏污,发丝凌乱贴在脸侧,双眸因用刑疼痛无法入睡而遍布红血丝,他对上€€嘉和帝迫人气势,丝毫没有半分瑟缩闪躲。
若是一般人,见到天子这般迫人威严,早就吓得磕头俯首认罪,但祁丹椹没有。
他直视着天子怒颜,道:“罪臣惶恐。”
人人都说天子可怕,帝王一怒,伏尸百万,血流漂橹。
他见过€€尸横遍野,血染半山枯草,如今面对怒容满面的天子,他竟也€€不怕了。
那份表面的认罪状纸,他确实编得虚伪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