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丹椹穿梭在这些人之间€€。
其实,他本可以不来。
他只需要跟卢骁负责好营地的防护,以及拿重大决策即可。
这些照顾伤患之事,有军医与后勤会做。
但他一旦坐下,心里七上€€八下的,内心无法安宁。
索性不如找点事情做,至少是有意€€义的。
这时€€,有前阵斥候回来报告军情。
祁丹椹看到斥候快速冲入营帐,也放下手上€€的药草,转身往营帐走去。
他刚掀开营帐,就听到斥候报告道:“锦王殿下被肃王连射几箭,其中一箭正中胸口,锦王殿下伤重,身体难支……后来,贤妃娘娘与梁王殿下从城墙上跌落,梁王殿下为活命,就拿贤妃娘娘做地垫,锦王殿下为娘娘报仇心切,不€€顾自身的伤,追击魏家残兵败将而去,现在京都城中已经大乱,世家临阵反叛,魏家兵败,正在被几位将军追击……”
祁丹椹心里咯噔如擂鼓,哑然失声道:“你刚说锦王殿下怎么了?”
那名斥候只得简单重复。
祁丹椹听到宣瑛身受重伤,不€€由得厉声斥责道:“那为何不将人送回来?”
斥候惶恐道:“锦王殿下根本不€€听劝,他只想€€着为贤妃娘娘报仇,左将军雷将军跟他都跟丢了,现在他不€€知追着梁王殿下去哪儿了……”
后面的话,自动在祁丹椹耳中消音了。
祁丹椹连忙打开京都城布防图与京都堪舆图。
若是城中动乱,魏家兵败,他们逃走的路线应该是西北方。
那里有连绵不绝的山脉€€€€燕山。
一开始魏信就布置好了逃跑路线,所以魏家才死守着京都西北方。
卢骁看了看地图,道:“城中找不€€到锦王殿下,那么按照方位,他一定追去了西北方燕山。”
祁丹椹望向卢骁,道:“我……”
卢骁在他未说出口之前,便道:“你若想€€去就去吧,我没见€€到我父亲最后一面,是我这一辈子的遗憾。不要让自己留下遗憾,这个时€€候如果看到了你,说不€€定锦王殿下就镇定下来了,你去将他带回来吧,这里交给我,我会处置好营地之事的。”
说着,卢骁就分派一队人马随祁丹椹而去,还将自己身边武功最高€€的一个护卫给祁丹椹了。
祁丹椹也不矫情,道了声谢,便转身出门去。
骏马如同离弦的箭一般,从€€营帐里奔腾而出,只朝着京都而去。
他要去燕山,最快的路是从京都都城穿过去,但都城里现在乱作一团,他若从€€都城走,必然会受动乱阻碍。
他直接从京城外围的山间小道拐向燕山山脉。
他速度快得后面的将士与护卫都跟不€€上€€。
这些人常年在马背上讨生活,还未见€€过如此不€€要命的骑马。
他们拼命的跟着。
一队人马跟不上,直接跟丢了。
祁丹椹内心从未这么慌乱过。
他母亲死的时€€候,他年纪尚小,他记得的只有害怕绝望。
只有这一刻,是慌乱恐惧。
他恐惧宣瑛出了什么事儿,他害怕失去宣瑛。
也就是这一刻,他发现自己不能失去他。
或许正如誓师宴那晚,宣瑛问:“那我是不是可以想你喜欢我?”
当时他是没有否认的。
他是个对感情非常果断的人。
那一刻,他果断的没有否认。
至少从他内心深处,他是喜欢他的。
以往他害怕失去,所以他紧闭心房。
他以为只要自己不曾拥有,不€€接纳任何人,也不€€要任何人接纳,他就不€€用€€承担失去的风险,他也就不会再有失去任何东西的可能。
可有些人,无关€€他承不€€承认喜欢他,接不€€接纳他,他都已经融入他生命里的点点滴滴。
现在,他不想失去。
第92章
燕山道路崎岖,就算祁丹椹想让马儿跑快点,也是有心无力。
一路上看到地上倒着横七竖八还未凉透的尸体,马蹄踩踏着鲜血残骸,惊起路边啄着新鲜血肉的野雀,林间不知名鸟儿咕咕叫着,像是一曲哀叹挽歌。
祁丹椹顺着尸体指引的路追着。
林间忽然有马蹄踢踏人声议论的动€€静。
祁丹椹与一众人神情戒备朝着有动静的方向策马而去。
这八成是自己人。
若是逃兵的话,早就躲起来,或者想方设法逃命去了。
他走到近处,只见山林矮坡里几个人在检查尸体。
一人道:“这到底是哪一方的人啊,完全分不清,怎么就没个活的问问呢,要不我€€们还是回城等大军进城?”
一人极不赞同道:“要回去你们回去,我€€要找到公€€子再回去。”
检查尸体的人声音里充满惊讶喊道:“表少爷。”
那极不赞同的人登时吓得脸色惨白,看向那具被毁得面€€目全非,躺在林间水洼处被泡得发白的尸体,眼泪没憋住,唰一下€€落下€€来,哭喊震惊道:“公……公子?”
他走向那具尸体,看着被泡得肿胀发白蚊虫嗡嗡嗡的尸体。
哪有半点他家公子的风姿。
正对着他的左耳上也没有米粒大小的红痣。
认为自己被戏耍了,他愤愤怒骂:“公子怎么可能成这样?你眼瘸了吗?下€€次再吓我€€,等公€€子回来……”
检查尸体的秋风拿着下巴指了指山林间的高坡,道:“咯!”
南星与飞羽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只见€€祁丹椹骑着马儿崩腾而来。
两人露出惊喜之色,站起身,朝着祁丹椹迎过去……
祁丹椹走到近前,才确认自己没有认错,道:“看到你们没事,我€€就放心了。”
当时魏信发动宫变之事太急,他在苍山县,疲于奔命,自己都听天由命,何谈他这几个属下€€。
他本想着有飞羽保护、有秋风八面€€玲珑周旋。
他们虽会吃点苦头,应该能保住性命。
现在看来,他们不仅保住性命,还过€€得还不错。
南星看到祁丹椹,惊喜得擦了擦刚刚为那具泡得发白的尸体流出的眼泪。
越擦越多€€。
最后€€,他控制不住情绪,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公子。”
他没有扑过去抱住祁丹椹,而是先抱住秋风。
拿着秋风的衣服擦了擦控制不住的眼泪鼻涕。
秋风怒道:“滚犊子。”
南星这才抽抽噎噎的迈向祁丹椹,道:“公€€子,这段时日我€€们可担心你了,茶不思饭不想的,生怕您出什么事儿。”
秋风附和点头:“对,公€€子,当日宫变,我€€都没反应过€€来,别提多€€凶险了,不过€€有一位恩公€€救了我€€们,将我€€们藏在他家中地€€窖里,我们才逃过一劫。那位恩公€€说,他家主人与公€€子有渊源,所以才会救我们。”
祁丹椹狐疑。
是谁?
他在京都除了太子党,没有认识的人?
唯一一个愿意帮南星的恐怕是宣瑜。
但,若是宣瑜,就不会偷偷摸摸的。
他一时想不到那人究竟是谁。
但此€€刻不是想这件事的时候。
他问向三人道:“等我回到京都城,我€€会备上厚礼去谢那位恩公€€。我€€问你们,你们可知锦王的人马朝着何方而去?或者,你们知道五皇子与六皇子的人马逃往何方?”
秋风若有所思:“我们也正在找锦王府的人马呢?我€€们听说你们攻城,大军守在武进山,乘着京都大乱,我€€们本想去武进山的,但那里戒备森严,我€€们根本进不去,后€€来听说太子殿下清查魏府,锦王殿下€€追逃兵追到燕山,我€€们想着公€€子往日天天与锦王殿下在一处,就来这里找你们,不过€€根据我€€们的查探,有两队兵马应该是往燕山北方高地€€去了……”
祁丹椹点点头,立刻翻身上马,就要扬鞭而去。
飞羽追上:“公€€子,属下跟着保护公子。”
秋风也要跟上,道:“我也跟着表公子。”
祁丹椹看着几人,扔下€€一枚印章,道:“你们拿着我的私章,在这里等后面追上来的兵马,带着他们来找我€€。”
后面那队人马是跟祁丹椹跟丢了的。
有秋风等人接应在此€€,也不怕那队人马跑错方向。
说完,他就策马扬长而去。
南星不解道:“公子这是怎么了?连话都没跟我€€们说两句,就急匆匆的要走。”
秋风白了南星一眼:“你没听公子说吗?他要去找锦王殿下€€。”
祁丹椹顺着秋风等人指引的方向,往燕山北方高地€€策马而去。
越往北方高地€€,道路越崎岖,树林越密集,尸体横七竖八躺得越多。
他们甚至还经€€过€€几个尸山,场面€€极其惨烈,高地的风中尘埃都是红色的。
花枝摇曳,扑面而来的不是花香,而是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