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屋子里灯火通明。
宣海被两个受了重伤的侍卫推了进€€来。
他失去€€了一只眼睛,全身上下如同从血里打捞起来的€€那般,往下滴着血,勉强靠着那两个重伤侍卫的搀扶,他才能站得稳。
左夏扶着重伤的右一冬,两人摇摇欲坠。
雷鸣半张脸淌着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从眉心划到耳后,身上更有多处伤口。
雷晨作€€为一军主将,稍微强一点,但也没有强到哪里去€€,他受了很重的内伤……
这€€一战,又是惨胜的一战。
雷晨长枪横指宣瑜,声音嘶哑铿锵:“肃王殿下,您已经全军覆没了,放了祁大人,束手就€€擒吧。”
“束手就擒?哈哈哈……”宣瑜低低笑了起来,他看向宣海,嘲讽道,“五哥啊,五哥,你可真没用,这€€群小杂鱼,你都搞不定……”
宣海愤愤道:“说得可轻巧,这€€可不是一般的€€杂鱼。”
宣瑛冷冷道:“放了丹椹。”
宣瑜听到宣瑛的€€话,猛然掐紧祁丹椹的脖子。
一股窒息感陡然涌上来。
宣瑜衣衫猎猎,长发被狂风吹得纠缠在一起。
他注视着宣瑛,一股愤恨不甘涌上来,癫狂道:“放了他?不,我€€死也不会放过他。既然你们都来了,不如就€€都留下吧……”
说着,他拿出怀中的€€火折子,贴在祁丹椹的€€耳边,如同恶魔的低语:“你知道吗?我€€想着,万一兵败,我€€也不能同你分开,我€€要一直跟你在一起……所以啊,我€€就€€在这€€船底埋满了火药,这里本该是你我的葬身之地,多了这€€么多讨厌的€€面孔真是令人不畅快,可恨啊,这€€次要把宣瑛带上,他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跟着你我……不过没关€€系,跟你在一起,死€€在哪里都行,身边多了几张讨厌面孔也能忍受……”
众人大骇,看向脚下。
这时他们才注意到船舱地面上除了雨水,血水,还有劣质油的€€流动。
那些油混杂着雨水落得到处都是,渗进€€了木板缝隙里。
祁丹椹几乎在宣瑜说话时,就€€扑向火折子。
他想用身体直接将火折子摁灭。
只要没有火光掉在劣质火油上,就€€能避免爆炸。
雷晨长枪横扫,想先杀了宣瑜这个疯子。
宣瑛几乎在宣瑜话落瞬间,掷出长剑,想斩了火折子。
然而,同一时刻,宣瑜的手一松。
火折子在空中骤然亮了一瞬。
落在地上弹了弹,滚落在混着血水雨水的劣质火油中。
砰的€€下,火光燃烧起来,间歇带着霹雳啪啦的响声。
众人立刻四散逃开,就€€近奔向窗棂。
只余下宣瑜在火光中癫狂哈哈笑着:“你是我€€的€€,谁也带不走。”
“丹椹。”宣瑛猛然扑了过来,将祁丹椹抱在怀里。
在冲天火光腾起之前,祁丹椹闻到了宣瑛身上独有的味道。
祁丹椹也伸出手,紧紧环着宣瑛的腰。
砰砰砰€€€€
船只爆炸解体。
轰隆隆€€€€
闪电也不甘示弱,在天边炸开。
第101章
“丹椹€€€€”
“丹椹,别吓我……我不经吓。”
“丹椹,你跟我说说话,我求你……”
宣瑛一声声呼喊着怀里的祁丹椹。
他€€的身体比他的声音颤抖得还厉害。
怀里的人身体非常冷,无论他€€怎么捂,都捂不热。
在船只爆炸时,他抱住了祁丹椹。
祁丹椹也抱住了他。
他€€想将他€€保护在怀里,就算注定结局是粉身碎骨,他€€也要保护着他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当时火光腾得一下冲天而起,祁丹椹突然调转了方向,借着巨大冲力,让自己置身于朝着火光的那一方。
他€€眼睁睁的看着船只爆炸的一刹那,祁丹椹用€€后背替他挡住了大部分的火光。
明€€明应该是他替他挡的。
那一刻他突然意识到了。
他€€想保护祁丹椹。
祁丹椹也想用同样的心境保护着他€€。
好在大雨滂沱、风卷巨浪,火油被€€江水大雨冲刷,因而燃烧腾起的时间较长€€,为众人逃跑争取了时间。
又因那艘大船舱底被战船撞击,渗透不少水,炸药有一大半泡在水中,都湿透了。
火油引燃炸药,威力减损了大半。
两重保险下,船舱里的人并没有多少死亡。
只是大家或多或少被€€冲天火苗烧伤、被船只残骸因爆炸崩裂而砸伤、擦伤……
祁丹椹为宣瑛挡住了大部分的火光。
此刻,雷雨已经€€停了,苍江平静无波,静悄悄的湖面反射着岸边火光,如同点点琥珀落墨盘。
众人纷纷被救上江岸。
军医与附近的大夫都被找了过来,为伤患诊治。
岸边搭建了几十个简易露天床榻与帐篷,供伤员休息治疗。
祁丹椹因背部大面€€积烧伤,只能趴在宣瑛的怀里,由大夫处理着血肉模糊的背部。
宣瑛看着祁丹椹背部血肉皲裂,鲜血纵横,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心€€疼得无以复加,恨不得以身相替。
军医小心翼翼的处理伤口,将烧烂的血肉剔除,再重新€€上药。
祁丹椹明€€明€€已经€€昏迷不醒,却因剧烈疼痛而不可抑制的抽搐着。
宣瑛紧紧握住祁丹椹的手,一遍遍唤他€€的名字。
祁丹椹双手冰凉,比三九天的寒冰还冷。
被€€宣瑜捏断的双腕已经接上了。
此刻固定着夹板。
在他右手上还有一截锁链。
那锁链是祁丹椹与宣瑜被€€救上岸后,雷晨拿着他夫人的两个大板斧砍断的。
不得不说,这锁链极其坚固。
雷夫人那两个大板斧随着她出生入死,斩杀无数敌将,却因砍了这条锁链,豁了一道口子。
只要锁链斩断,宣瑛自有办法€€将祁丹椹右手上的锁拷取下。
祁丹椹一直听到有人在唤他。
他€€努力的睁开眼。
浑身疼得没有知觉了。
耳畔嘈杂声、惨叫声、火光噼啪声、江涛哗啦声……
连成一片。
在这一片声音里,他听到一个极其温柔、充满爱恋缱绻,满是担忧惶恐的声音。
这声音就在他的耳畔。
他€€半边脸都是额头上流下来的血。
他€€头疼欲裂,脑子里一片空白,茫然道:“你……你是谁,在喊我吗?”
无数纷杂的残影在他脑海里一遍遍的飞跃,可是他€€却记不住这些人是谁?
宣瑛刚喜极而泣,听到€€祁丹椹声若游丝的话语,骤然觉得不对€€劲。
一旁的军医连忙上前查看。
半晌,他€€们慌忙跪在地上,求罪道:“殿下,祁大人脑袋受到震荡,又€€被€€重物砸中,可能因此患上失忆症。他……”
心€€一横,咬牙道:“他的记忆可能正在消失。”
宣瑛心€€下一沉,吼道:“还愣着干什么,给他€€治啊。”
军医面€€露为难之色,惶恐不安道:“小人自幼随军,只会处理皮|肉伤,这等症状,不是小人所擅,小人不敢贸然诊治。据小人所知,太€€医院的院判大人钻研过脑部疾病,请殿下速速回京,让院判大人为祁大人诊治。”
宣瑛知道军医说的是实话。
军中的医官,一般都是以治疗皮|肉伤为主。
将士们从军,战场上刀剑无眼,几乎都是皮|肉伤。
遇到€€战事吃紧,他€€们会救轻伤的将士,重伤的基本舍弃,所以这种脑补疾病根本不在他们治疗范围内。
宣瑛心里慌乱悲痛,颤声道:“丹椹,你知道我是谁吗?”
祁丹椹声音茫然:“你是谁?”
宣瑛握住祁丹椹的手,道:“我是你喜欢的人,我叫宣瑛,你叫祁丹椹,又€€叫齐云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