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为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可是躺下没一会儿,脑袋从胀痛变成锐痛,仿若被密密麻麻的针扎般。
他疼得抓住床榻边缘,蜷缩起了身体。
无数画面突然闪现在脑中。
刺啦一声,又突然消失。
“以后你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本王,不要太€€为难自€€己€€,如果能让你的路不走得那么艰难,本王乐意做任何事。”
“我还€€让你以身相€€许呢?你怎么就不听?”
“我只想看到你开心,看到你眉头舒展的样子。”
往日的画面一幕幕浮现€€,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这间院子无比的熟悉。
脑海中的人也无比的熟悉。
他这是要记起来什么了吗?
为了抓住这点微末的幻影,他忍着脑袋被密密麻麻针扎的剧痛,循着熟悉的场景一路走了过去。
随着他一步步的走着,各种€€画面闪现€€消失,消失又闪现€€……
他额头不断冒着冷汗,仿佛被谁掐住了咽喉,强烈的窒息感€€涌上来。
一路上,过往的宗正寺衙役官吏看到他。
有不明所以的,有上前问候的,有关切询问的,还有紧张担心的……
他对这些人置若罔闻,推开一双双想搀扶他的手。
眼前的场景很熟悉。
一幕幕画面在脑海中翻涌。
他要抓住那些东西,将一切想起来。
随着画面变得清晰起来,他的头也越来越疼。
“大人,大人,醒醒,您没事吧?”
“大人,大人!”
有人喊着祁丹椹。
祁丹椹猛然睁开眼,浑身已经被汗打湿透。
他全部想起来了。
两个宗正寺护卫看着脸色惨白、额头不断冒着冷汗的祁丹椹,不由得担忧又害怕。
他们奉命守着这座偏僻小院。
平时造访的除了一些宫廷人员、低等仆役、就是野狗。
他们最开始看到祁丹椹扶着墙慢慢走过来并不以为意。
他以为是某个大人有事。
后来祁丹椹走到近前,骤然体力不支晕倒。
他们吓得赶紧将祁丹椹扶到院门口的石椅上坐下。
他们虽不认识祁丹椹是谁。
但是能在宗正寺随意走动、穿着寻常便衣的,一般都是非富即贵。
再看看这人脖子上戴着的佛牌,就不是普通人能戴得起的。
想到这非富即贵的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出了事,那岂不是他们也要遭殃。
所以,他们既担心又害怕。
看到祁丹椹醒过来,不由得喜出望外,庆幸逃过一劫。
两个宗正寺护卫道:“大人,要给您请个大夫来吗?或者通知您的仆从?”
祁丹椹摆摆手€€,道:“不用,我坐一下就好。”
两个护卫不敢说话,只得守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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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轻拂,落叶翩跹,
男人握着另一人的手慢腾腾的踩着青黄落叶走着。
他腿部残疾,没了手杖的支撑,身姿一走一晃,几欲摔倒。
他看着身旁清秀少年的面容,阴柔的眉眼露出和煦笑意。
那笑意不掺杂一丁点儿阴霾。
他问道:“你真的愿意帮我养我的青鸟吗?”
身旁的人道:“当然,我们是朋友。”
他问道:“那你愿意当我一辈子的唯一的朋友吗?”
身旁的人道:“可以呀,从今往后,我们不分开。”
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身旁的人道:“我不喜欢我的名字,你想叫我什么就叫什么吧。”
那人举起手€€里捧着的断了腿的青鸟:“等我们把€€它的伤养好€€,我们就一起把€€它放飞吧。”
两个婢女装扮的人提着食盒走出院门,感€€慨道:“这疯子又自己同自己说话了。”
另一位婢女怜悯道:“真可怜,听说受了很€€大刺激呢,醒来就疯了,经常自€€言自€€语。哎,好€€好€€的一个王爷,怎会落到如此田地?”
两人走出院门,看到祁丹椹与护卫。
护卫对祁丹椹恭恭敬敬,两个婢女也意识到此人身份不一般,连忙行礼。
祁丹椹望着院内同自己自言自语的宣瑜,道:“他怎么了?”
婢女连忙回答道:“回大人的话,听说这位王爷一年前受了刺激,醒过来就疯了,经常自言自语。陪同他关在这里的,还€€有另一位王爷,他瞎了一只眼睛,断了一只手€€。”
“丹椹。”
一道久违的熟悉声音响起。
祁丹椹连忙回头看去,只见宣瑛气喘吁吁快步走了上来,疯狂检查他有没有受伤。
祁丹椹望着这人,就好像与他分别了半生那么久。
他眼眶蓄满泪,泪凝结成珠,越积越多,终于不堪重负的落了下来。
宣瑛检查祁丹椹身上无伤,看到他眼泪控制不住落下,担忧道:“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是不是哪儿受了伤?”
他在与人议事,听闻祁丹椹出了事。
他放下一切的事情,跑来找他。
找了那么多地方,终于在这里找到了。
看着祁丹椹落泪,他慌忙替他擦掉,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那漆黑眼眸里多了一丝他熟悉的光芒。
不由得,他小心翼翼试探性问道:“丹椹,你是不是记起来什么了?你还记得我吗?”
祁丹椹点点头:“记得。你说过的,我送你香囊,对你投怀送抱,我很€€喜欢你,爱你爱得不行,最后你被我打动了,才€€愿意跟你在一起。所以,我必须要好好珍惜你……”
“早起时,要对你说十遍我爱你,一边念,一边亲你。晚上睡前要对你说十遍我爱你,一边念,一边亲你……”
宣瑛眸光黯淡下来。
这些话是这一年来,祁丹椹失忆,他对他说的。
他给祁丹椹讲了他们过去的事情,有些话是他添油加醋说的。
祁丹椹可以忘记所有的事情,但不能忘记爱他,也不能忘记他爱祁丹椹。
看着祁丹椹泪光闪烁的明亮眼睛,他安慰道:“没事,记不得就记不得吧,别哭,我不想看到你哭,我只想你能每天开心的笑,只要你记得我就行了,至于以前发生的事情,我可以慢慢跟你说。”
祁丹椹点点头,道:“我还€€记得,我送你香囊,被你拿箭射得四分五裂,碎裂成渣。我对你投怀送抱,你恨不得将我推出大琅,仿佛沾到什么恶心的东西……我甚至记得,并不是我喜欢你,而是你喜欢我,发疯逼得脾气好€€忍受力强的沈雁行都受不了……”
宣瑛惊愕看着祁丹椹,道:“你……你全部想起来了?”
他眼底情绪流动,欣喜若狂:“你终于想起来了。”
看着祁丹椹望着他的明亮眼眸,想到他骗他的话。
那眼眸像是无声的谴责他,为什么在他失忆的时候编各种瞎话。
宣瑛连忙道:“你听我给你解释……”
这时,祁丹椹抱住了宣瑛,道:“忘记了你,不好€€意思。”
宣瑛怔楞一瞬,一滴泪滑过眼角,他也抱住了祁丹椹,道:“你从没有对不起我,是我的错,没有保护好你。”
两人抱了好€€一会儿,宣瑛终于道:“我们回家吧。”
祁丹椹点点头:“嗯。”
他放开了宣瑛,余光却落在宣瑜的身上。
宣瑛见此,解释道:“老五老六都活了下来,老五眼睛瞎了一只,手€€也断了一只。老六晕过去后再次醒过来,人变得神€€志不清,经常活在自€€己的世界中。皇兄宽宥了两人的罪过,将两人关在宗正寺的偏院中。这一年来,朝堂基本稳定,所以皇兄决定让老五带着老六回到往日的肃王府生活,再派一队精兵看守。”
祁丹椹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这两人的所犯下的错,不可能彻底抵消。
圣上此举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
至少,他们后半生可以以自己想要的方式活下去。
这时,院内的人一瘸一拐朝着祁丹椹走了过来。
门口两个护卫要拦阻。
宣瑛摆了摆手€€,示意两个护卫不要阻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