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叶先生的伤太重,你的血怕是不够治愈。”
“可我的血有用,不是吗?”全然肯定的语气。
陈言无法反驳。
郁光从陈言的神情中得到了问题答案,脑海中第一刻闪过的念头竟是庆幸€€€€庆幸他拥有能够救人的血。
刚要转身,郁光手臂突然被陈言拉住,吸血鬼的体温很低,刺得他浑身一激灵。
“不要。”陈言眼神复杂,朝他摇头。
郁光顿了顿,冷声道:“陈言,你没有资格管我,还有,你已经逾矩了。”
甩开陈言拉住他的手,郁光在他的医疗箱里挑了一把锋利锃亮的手术刀。
刀刃轻易划开手腕,郁光划得比上次狠,血液疯狂涌出,他跪在床边把手伸过去,鲜红的血尽数流进叶斯嘴里,殷红血液为那唇瓣染上些许绯色。
昏迷中的血族似乎都还保留着天生本性,血液诱惑他们露出獠牙,本能地吸/食/吞/咽,染血的獠牙触碰到手腕,郁光没躲,他等待着叶斯落齿咬下,等来的却是€€€€
他的手被一把推开,叶斯抬手的动作牵扯到输液的细管和支架,一阵凌乱的声响。
“你怎么过来的。”
叶斯醒了。
狭长而略带暗红的眸子聚焦后看向他,翻涌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两人视线相撞,郁光眼泪掉得更厉害了,断线珍珠似的一颗颗滑落,他吸吸鼻子再把手递到叶斯唇边。
“不用你的血。”叶斯闭了闭眼,抬手揩掉他脸颊的眼泪,“吓坏了吧,别哭。”
涔凉熟悉的温度让郁光格外留恋,但叶斯手背还扎着针,每次动作都牵扯输液管,看得人心惊胆战,郁光赶紧握住叶斯的手放好。
“唔……”郁光把脑袋埋到叶斯身边,“学长……”
“我在。”
“你用我的血吧,您快好起来。”郁光重新抬手,“您喝点,不然都浪费了。”
本就是急需补充血液的时候,少年甜美的血腥味格外诱人,郁光瞧见叶斯眼瞳前所未有的暗红,那是欲/望交织的外显。
他把手腕更加往前,伤口有些凝固了,血一滴滴往下掉,恰好有一颗落到叶斯形状漂亮的薄唇唇缝中间,滑入浸润。
叶斯喉结上下滚动,竭力压制着咬破对方血管尽情吮/吸的欲/望,沙哑的声音不容置疑:“陈言,给他止血包扎,然后送出去。”
“是。”
“不要!”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郁光不敢碰叶斯的手,死死抓住被子边角,指尖用力到泛白。
“为什么不用我的血、为什么要赶我走,我不是您的男朋友吗!”郁光几乎是大喊出来,呼吸急促得满脸通红,眼泪被他抹掉又涌出,“您的伤明明用我的血才能治好,为什么不用?您会死的……我也会死的……”
“你不会死。”叶斯绝口不提他的伤,抬手替他捋了捋鬓角碎发,输液管晃动铁架的声音像是风吹铃铛,“我都安排好了。”
“我会死的……”郁光敛眸盯着虚空处,泪水大颗大颗掉到叶斯手背,再坠落到床单上洇开。
他一字一句:“您明明知道,我绝不独活。”
第119章 116.“别哭。”
叶斯长久沉默,少年掉落在他手背的泪烫得人心头一紧。
好半晌,叶斯注视着郁光红肿地眼眶,柔柔抚过,轻松道:“小鱼想些什么呢?以为我会死吗?”
“不……我只是害怕……”
“别哭,也别担心,又不是不治之症,药物已经在送来的路上。”
“真的?”郁光泪眼婆娑地望过去。
“你不相信我吗?”
“绝没有!我当然相信您,可是……”
“没有可是。”叶斯斩钉截铁,继而对陈言道:“过来给他包扎伤口。”
郁光这次没有拒绝,任凭陈言替他缠上绷带,医疗器械滴滴作响,他抬眼看了看。
视线错开的瞬间,身后劲风袭来,实在太迅捷,郁光根本来不及躲避,后颈骤然疼痛,视线也跟着晃动。
黑暗来临前的最后一秒,他撑着望向叶斯,那双幽深如井的眸子里头一次闪过愧疚。
刹那间,郁光什么都明白了,他徒劳张了张嘴,想问些什么却终究抵不过晕眩,闭眼直直倒下去。
陈言下意识要去扶,但还是慢了半步,叶斯已经伸手垫住郁光将将要嗑到床沿的脑袋。
“叶先生,您的手!”床沿的被单上溢出一小滩血迹。
“无妨,针掉了,等会儿帮我再扎吧。”叶斯指腹停留,温柔地抚了抚少年侧脸,“你去叫人来背郁光回去,让艾伦也上去,安排人手随时保护,不要让郁光接触到尖锐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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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光浑身冷汗的醒来,后颈阵阵酸痛,他捂住脖子闷哼一声。
“郁先生,厨师准备了晚餐,要替您端上来吗?”郁光蹙眉望去,是在地下一层见过的艾伦。
艾伦脸色仍旧苍白,但看起来比之前好很多。
断片的记忆突然回流,郁光呆愣半秒,瞳孔紧缩,猛地起身抓住艾伦手腕。
“叶斯在哪儿?!为什么……为什么要打晕我?”
“王上在安全的地方,还请郁先生不要担心。王上乃是境内最强大的纯血种,定会安然无恙,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护您。”
“那学长的伤……真如他自己所说并无大碍吗?”
“真的。王上这样做自然有他的道理。”
不知怎的,郁光听见艾伦平静如此的语调突然怒了,心中无名火骤起,攥住艾伦衣服质问:
“有什么道理?!你说,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艾伦眼帘颤动,抬眸,声线平稳将刚才的一番话重复,郁光死死盯着艾伦那双有些异族血统的浅色眼睛,想看出对方撒谎的痕迹,但没有。
半刻,艾伦重新敛下眼帘,恭恭敬敬:“您不信我也应该相信王上。我把晚餐替您端上来吧。”
艾伦背影消失在门外,房门关闭前,郁光瞧见门口身着与琳娜相似黑衣的守卫,明明……昨日还没有这样森严的守卫。
处处都透露不寻常,郁光心下疑惑更重,起身走到门口。
甫一打开房门,守卫视线迅速集中在他身上,郁光也看清他们苍白的脸,都是血族族人,也全都是陌生面孔。
衣领上三角形记号最多的守卫走过来,恭敬询问道:“郁先生有什么需要和吩咐?”
将守卫隐隐阻拦的动作看在眼里,郁光蓦地嗤笑出声,咬牙切齿默念一遍叶斯的名字,他冷静下来,皮笑肉不笑看向面前这群吸血鬼。
“谁派你们来的。”
“王上大人派我们来保护您的安全。”
“保护到什么时候?”
守卫长语塞,沉默不知如何回答。
强烈的无力感席卷而来,郁光长叹口气,转身回房,脚步却骤然顿住。
这个视角看起来最为清晰明了,房间内陈设没有太大变化,但所有花瓶、水杯类的易碎物品全都不翼而飞,尖锐桌角用防撞棉套着€€€€意思不言而喻。
恰逢艾伦端着餐盘上来,陶瓷碗和换成耐高温塑料材质,不锈钢勺换成木质羹匙,没有筷子。
心头滞闷,郁光语气也不太好:“艾伦,这些是什么意思?”
“王上怕您伤到自己。”艾伦放下餐盘,默默摆好汤菜,“郁先生,王上回来时特意准备了花束送您,奴拿过来给您。”
突如其来的一句让郁光像是故障的机器,一下子熄了火。
还是热烈如火的一大束红玫瑰,簇簇生机活泼地挤在一起盛放,鲜活得仿佛能闻到清晨采摘它时沾染朝露的泠香。
眼眶蓦地泛红,郁光抱紧花束将脸贴上去,脑海中闪过来滇州路上叶斯提起带他去雪山、花田的每一帧画面。
“学长还记得要送玫瑰啊……”
“等等。”他叫住已经走到门口的艾伦,垂眸试探道:“可以把花瓶和剪刀放回来吗?”
“这……”艾伦迟疑,“恐怕不行。”
“为什么……我想把玫瑰放进去,没有水,它们很快就会死的。”
“但是,王上的命令……”艾伦后半截话戛然而止。
他瞧见少年自通红眼眶中掉落出来一大颗眼泪,砸在绯红花瓣上摇摇欲坠,最后滑入花束深处。
“花瓶只是用来插花,我又不会拿他做别的什么。”哭腔很重,艾伦嘴边重话说不出口,郁光又接着说,“如果你不相信,我把花束给你,你帮我剪根之后再插瓶送上来。”
艾伦挣扎思虑好久,纠结的表情摆在脸上,被郁光尽收眼底。
敛眸盖住情绪,郁光以退为进,抱着花退回到床边,低沉失落道:“算了,你走吧。”
艾伦站在原地没动,好几分钟之后,妥协似的叹了口气:“您把花给我吧。”
好在找到一只塑料材质的白花瓶,艾伦松了口气,侍弄好花枝插瓶后一并拿上楼。
郁先生也是个可怜人,自古以来,他没见过哪个爱上血族的人类有好结局。
他扣响门扉,门内传来少年低低的声音:“请进。”
房间内还是没开灯,窗帘遮挡,格外昏暗,少年抱膝坐在床上,长发披散,回过头看向他。
“花弄好……了吗?”郁光后半句声音陡然失落下去。
他看出来艾伦手上的花瓶并非最初那个瓷质的,黯淡而无光泽,猜得没错的话,应该是塑料制品。
床单下的手缓缓攥紧,郁光勉强挤出微笑,“放床边吧。”
艾伦依言摆好花瓶,余光瞧见一口没动的汤菜,他想说些什么,犹犹豫豫最后只说了一句:“郁先生记得吃饭。”
艾伦是铁了心不让他碰易碎物品,可越是这样便越有嫌疑,处处都透着怪异,无形中提醒他叶斯的伤可能并不简单。
郁光叫住艾伦:“艾伦,为什么你们现在都称呼学长为‘王上’了?”变化必然有其原因,强调身份无外乎几种可能性。
“纯血种一直都是血族的王。”艾伦模糊话题没有正面回答,却也印证郁光的猜测。
“真的有药可以治疗圣水造成的伤口吗?”
“这……自然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