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也不关我家什么事。”潘谓昙无所谓道:“反正我爹不打算将家里女儿送进宫,后宫有贵妃一枝独秀便够棘手了,皇后都没能斗得过她。”
“你猜……贵妃是怎么将皇后送去凉麓山的。”遂钰勾唇,讳莫如深道:“我知道。”
潘谓昙连忙:“为何?”
遂钰学着潘谓昙方才伸出手指头的模样,抵在潘谓昙胸膛中央,缓慢道:“南荣王府已为潘氏开了一条商道,谓昙兄,你得让我们看到潘家的诚意。”
“这货若三月后送不到鹿广郡,你我协议就此作罢,桥归桥路归路,你继续走你家那个处处是匪贼的商道。”
潘谓昙知道遂钰此话不是玩笑,正色道:“做生意以诚信为本,既然选择同鹿广郡站在一根绳上,自然说到做到。”
半月后。
褚云胥逐渐显怀,便不能继续留在大都了,得趁着生产前回鹿广郡。
南荣王得留在大都处理督军官一事,南荣栩从旁协助,故而只有遂钰陪着褚云胥回家。
遂钰私人物品不多,满打满算只装了两个箱子,另外那个还是从宫里带出来的。
褚云胥觉得箱子精致,问遂钰从哪来的,遂钰满脸晦气不愿意说,褚云胥当下明了,指挥窦岫将箱子塞进最里。
南荣明徽大清早便进宫了,听说是徐家又在御前闹,将军夫人当着圣上的面要自刎,人险些撞在刀口没救回来。
府中上下挂着白绫,为了装得像,甚至还给遂钰立了个牌位。
遂钰看着晦气,但又觉得好玩,实在是……实在是没活人自个给自个立牌位的。
棺材里躺着的的确是死囚,皇帝已提前将其火化,避免回鹿广郡途中有人劫道开棺。
听了许多日的唢呐锣鼓,哀乐齐鸣,萧韫甚至还好心送了些专以哭丧为生的人来。
暗卫原本原样将皇帝的话递给遂钰。
“朕怕你们南荣王府的人,一个比一个心硬,哭都哭不出,凭白惹人怀疑。”
遂钰一张小脸气得铁青,当即将暗卫往回赶,骂道:“告诉他,本公子这辈子都不回这破大都了!”
皇宫。
萧韫坐在棋盘前,缓慢地翻阅古籍,寻找破解棋局之法:“他还说了些什么?”
“公子……公子还说……”暗卫学不下去了,嘭地一声跪地求饶:“陛下饶命,卑职不敢!”
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话,萧韫笑道:“无妨,既然是他说的,罪便是他的。”
暗卫:“公子说。”
“你就跟着你的破皇位一起下葬吧!”
萧韫:“……”
暗卫一身冷汗,想死的心都有了,自觉命不久矣,挣扎道:“卑职该死,求陛下恕罪!”
潮景帝任由暗卫脚底跪着,一页看罢,再翻一页。
半晌,方才捻起黑棋,再落一子。
“下去吧。”
“谢陛下!谢陛下!”暗卫连滚带爬,陡然忘却一身功夫,四肢并用地离开玄极殿。
恰巧陶五陈端着奏折进殿,稀奇地回头看了眼暗卫,笑道:“想来是小公子语出惊人。”
“咒朕带着皇位下葬,皇帝万岁,怎能死在他南荣遂钰前头呢。”萧韫扫了眼奏折,道:“御史台愈发猖狂,先帝给予他们的权责,如今倒用来参议国之栋梁。”
“当初遂钰背着朕偷摸藏了不少参南荣王府的奏折,如今新提拔的御前行走,人瞧着老实,做起事来倒也乖觉。”
当夜,新任御前行走因盗窃宫中财宝被抓获,更从其身上搜出了与西洲来往的文书,其中涉及昌吉侯府。
昌吉侯被禁军统领常青云带走,压至禁军大牢听候审讯。
御前行走当场处死,当着昌吉侯的面行剥骨极刑,昌吉侯当场吓得口吐白沫,倒地晕厥。
复醒,言行无状,疯癫不堪,竟在皇帝亲自审问之时尿了一地。
潮景帝念在其父辈于朝中股肱,在未有新的证据指向侯府前,特取保候审允准他在家中休养。
又及半月,南荣王府扶灵回鹿广郡,经由丽州,城中来往军士脚步匆匆,往同一个方向聚集。
遂钰掀起门帘瞧了会,对褚云胥道:“大嫂,我下去看看。”
褚云胥点点头,从身后拿出斗笠交给遂钰:“注意安全。”
葛桐随便在道路两旁找了个卖肉的,问道:“我们初来乍到,不知这里是出了什么大事,那些官兵怎么都向南边跑。”
卖肉老汉边用扇子驱赶蚊蝇,边说:“两位兄弟一看便不是本地人吧,昨夜守城大营便开始召集人马,城里哄闹了一夜。”
他四下望了望,低声道:“军营里有我相熟的小伙子,听说是京城那边出事了。”
葛桐:“京城离丽州甚远,此处调兵?大都不是有禁军吗。”
老汉:“哎呀,一朝天子一朝臣,上头大老爷们什么动静,小老百姓哪能议论。”
“且看着吧,马上就要下雨了。”
京城出事,却要丽州支援。遂钰轻咬下唇,这几日赶路,倒疏忽了京城的局势,想着父兄在大都,也没什么需要他操心的。
当即,他心中缓缓浮现了个不太可能,却又极其刺激的想法。
出了丽州便是连绵不绝的山路,车马劳顿,越青出去寻了个僻静的客栈住下,又进城中南荣军布设的暗哨。
再度带着消息回来,越青神色凝重。
遂钰安坐在窗旁,用银筷挑着生肉给天枢吃:“说吧。”
越青:“公子,徐仲辛反了。”
遂钰:“……”
哐当€€€€
银筷骤然脱手落地
作者有话说:
大家好,如果有海星请多多投给南荣谢谢啦!
第76章
越青:“公子!”
遂钰盯着银筷半晌,沉默地俯身捡起,对天枢道:“自己吃吧。”
说罢,他将盘中剩下的肉放在天枢脚边,沉声:“父王和大哥呢。”
“世子在京郊大营,为了护送我们回王府,抽调了三分之二的兵力,大都外已不剩多少了。”
越青凝重道:“徐仲辛趁禁军防备薄弱,交接换班之时带兵潜入,恰巧陛下同王爷宫中议事……王爷也,也在玄极殿。”
历朝历代王侯将相,皆有篡位登基之念,只是欲望深浅,以及审时度势,绝大部分人没有改天换地的勇气。
遂钰:“世子妃知晓此事吗?”
“世子差人留下一封密信,请公子过目。”越青将一直攥在手中的巴掌大的竹筒交给遂钰。
两指宽的纸条,其中只写四字。
[尽在掌握]
遂钰反复将四字斟酌许久,道:“这东西是何时送至丽州的。”
越青:“许是几日前?”
“陛下放任将军府与侯府的命案不管,一反常态地挑衅徐仲辛,或许便是想等待这一刻。”
多日不解的疑惑,此刻听得徐仲辛造反,瞬间烟消云散。
萧韫最喜将人逼至绝境,无论是利用理智还是情感,只有将其逼迫至忍无可忍,即将发疯之时,才是最佳下手时机。
越青显然也意识到了什么,失声:“皇帝是故意为之?”
遂钰:“拖着不审徐家庶子的命案,避而不见苦主,皇后查出侯府通敌也一并按下,叫我在宫门挑衅一军主将。”
徐仲辛纵横海上多年,听说他管辖的那片区域,多少年都不见一支海盗船队,就连海上飞的鸟,大略多少只,每年都记录在案。
这般心思缜密之人,看似没有漏洞,实则处处破绽。
例如他对家中孩子异常偏爱,那死了的庶子更是捧在手心,视作衣钵传承。
徐仲辛对待家室,比南荣府多了几分柔情,遂钰至今记得宫门前,徐仲辛双目通红,显然是熬夜骑行,快马加鞭回大都,只为了给孩子讨个公道。
比起那个昌吉侯,当真是天上地下。
萧韫要逼得徐仲辛不得不出手……不,或许也并非只是因此案,将军府与侯府联系密切,侯府又是怎样与西洲联系呢。
徐仲辛门下门生众多,倒也有几个驻守边塞,那些人虽未同西洲相邻,却能从那些零碎小国前往西洲。
既然侯府被察觉,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趁着南荣王也在京中,直接将南荣府一锅端?
越青道:“世子抵达大都后,频繁出入御书房,或许早已与陛下商议过,公子不必担忧,即便没有南荣军,直隶皇帝的禁军也会……”
遂钰打断越青,摇头道:“徐仲辛谨慎,按照萧韫的计划,或许是用他自己做诱饵,引诱徐仲辛篡位。”
禁军守卫薄弱,只要徐仲辛掌握其动向,再由禁军故意放松警惕,极其容易直逼玄极殿。
“父王应该是捎带。”遂钰斟酌道。
与其放南荣王在京中救驾,倒不如直接将此二人困于玄极殿,即便南荣世子再有本事,也定不会用南荣王的性命做赌注。
况且,南荣王府将家中幼子交由大都做质子,与朝廷多有摩擦,此刻威逼利诱,或许也能说服南荣王府共反。
思量这么一会,遂钰掌心便已全是汗,以他对萧韫的了解,大抵事实真相不过如此。
竟真有人愿意以身为饵。
遂钰知道萧韫气人的本事,或许在他离开皇城之后,萧韫又做了些令徐仲辛抓狂的事。
这都是南荣栩提前与萧韫计划好的,遂钰将字条收起,捏成一小团,握在掌心里。
很快,他又把它展开,尽管小心翼翼,纸面仍不可避免地,在展开摊平时撕裂。
天枢的肉吃完了,落在遂钰脚边,用脑袋拱了拱遂钰小腿,遂钰低头看着天枢。
猎隼瞳孔晶亮,带着明锐的,野性的锋芒。
遂钰俯身,将最后一点肉干喂给天枢,领口藏着的银哨自然而然掉出来,叮当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