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自忠冷哼一声。
他算什么皇子。
沈亦舟看着魏自忠的表情,声音也沉了下来:“你张口闭口小畜生,他若是小畜生皇上是什么?太后在你眼中又是什么?”
牢狱里瞬间消了声音,落针可闻。
魏自忠汗滑了下来
顾渊€€虽然一直不受待见,明面上却依旧是皇上的儿子,若他是小畜生,那太后就是……
老畜生。
魏自忠嘴唇煞白,一屁股蹲在太师椅上,腰身顺着椅背无力滑了下去。
这事终于还是惊动了太后。
见到了太后,这老宦官竟然比谁都委屈,他俯首埋在地上,嚎哭道:“奴才在太后身边伺候少说也有三十多年了,刚见太后的时候,您也就二十多岁,如今皇上成人,奴才也老了,不中用了。”
太后坐在龙椅上,没搭话,反而把目光落在沈亦舟身上,阴鸷的,冷漠地。
“国师,”半晌,她看着沈亦舟说,“怎么什么地方都能看到你?是国师近来无事可做吗?”
这话外之音沈亦舟听明白了。
这是在嫌弃他多管闲事。
沈亦舟不用跪,也不用行礼,他微侧身形,露出身后的顾渊€€来,顾渊€€身子一缩,看上去极其害怕。
太后眸子一沉,声音越发的冷:“这是何意?”
沈亦舟道:“不如问问魏公公。”
太后转眸看向魏自忠。
“太后,老奴年纪大了,越大的力不从心,所以在宫里寻了一个机灵的干儿子,想留给自己养老用。”魏自忠一看太后的眼色,就演上了,垂手拭泪说,“没想到,老奴这还没走不动,老奴这可怜的干儿子就这样死了。”
他倏然抬手指着顾渊€€说:“我干儿子就死在这小畜……九皇子的西院里。而且九皇子知使了什么邪术,老奴抓人,也差点丧命在牢狱里。周围侍卫太监都见着了,国师也看到了。”
沈亦舟就知道那个死去太监的身份不会这么简单。
宫里死个奴才丫鬟都是司空见惯的事,闹不出这么大的阵仗,果不其然,原来是这个老宦官的干儿子。
“还有,前几日九皇子曾经与我干儿子发生了矛盾,那人说冯德死之前和九皇子在一起。”魏自忠说,“如今人证物证都在。”
太后严声道:“顾渊€€,那养蛊之人邪术到底是不是你?”
“不是我。”顾渊€€低着头说。
沈亦舟:“……”
他觉得这个孩子有点死心眼,说话多说两个字能死吗?
人死在你院子里,尸体见了你成了傀儡。
说这三个字有个屁用,还不如不说。
魏自忠冷笑一声,嘲讽的看着顾渊€€:“人证物证俱在,你还在抵赖,有人信你吗?”
顾渊€€看了魏自忠一眼,接着抬头看向沈亦舟,乌溜溜的大眼睛一转一转的,有几分狡黠:“先生,你信我吗?”
沈亦舟见此,嘴角带上了不明显的笑意:“自然。”
不错不错,会反击了。
顾渊€€扭头,平静地回魏自忠刚才的话,眼睛的光很是单纯:“先生信我。”
魏自忠:“……”
太后:“……”
若是旁人说这话,太后一定明里暗里的给他点教训瞧瞧。
奈何眼前的人是沈亦舟。
她很是不耐烦的对着魏自忠抬了一下手指。
快把那丧门星野种给弄走。
最好永远也别出现在她眼前了。以前沈亦舟虽然脾气阴晴不定,但是最起码不会为了个废皇子给他对着干。
魏自忠跟了太后这么多年,不用睁眼就知道太后是什么意思。
他说:“国师大人,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凡事将就证据,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他清白?”
沈亦舟反问:“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人是他杀的?”
养蛊之人,杀人之后将蛊虫放入死者体内,第二日便可成傀儡,
而蛊虫又必须趁着尸体温热血液还流畅之时放入体内。
所以杀人之人也是养蛊之人。
魏自忠被这话一噎。
这狗东西怎么如此伶牙俐齿。
他咬了咬牙说:“当然有。”
他对旁边的侍从说,“让小桂子过来。”
小桂子来到内殿,看到人,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吓得腿都软了。
他是冯德老乡,两人来皇宫就一直住在一个屋里,他知道冯德的干爹是东厂的大太监。皇帝身边的红人,为此,他跟着得了好多好处。
魏自忠问话:“你说的前几天,冯德和九皇子起了冲突,这事是真是假。”
小桂子颤着声音说:“奴才绝不敢有半点欺瞒。”
沈亦舟说:“什么时间?因为何事起了冲突?”
“大概半个月之前,”小桂子声音更抖了,“九€€€€九皇子偷吃督公的赏给小冯子的桂花糕,被小冯子抓住了。”
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么个理由。
沈亦舟说:“然后呢。”
“然后,然后小冯子把……九皇子打了一顿后,扔进了水池子里。”
九皇子在皇宫里活的连个奴才都不如,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奴才可以随意的欺负他,脚踏一个皇子的尊严,还有比这更带劲的吗?
等他们以后到了年纪,出了宫,够他们吹牛逼一辈子了。
可这毕竟是背地里的事,谁也不敢将他摆到明面上。
小桂子战战兢兢低着头,唯恐太后皇上因此迁怒于他。
谁知道等了半晌,也没有听到任何嗔怪的声音。
小太监想,看来这九皇子怕是同传闻一样,是真的不受宠。
沈亦舟说:“所以,你并没有看到他杀了冯德。”
小桂子头更低了,不敢看这个神仙般的人物:“没……没有。”
“这人证做不得数,”沈亦舟立在案牍前,身体挺直的像棵松,“不如我带你们去看做得数的证据。”
说完也不等太后搭话,兀自转身。
太后沉眉,眼神很可怕的对着魏自忠吼道:“还不快跟上!”
“国师,领我们来这西院里做什么?”魏自忠问。
西院里一颗粗大的梧桐树被拦腰折断,荒凉,低矮的房子因为长年不见光,昏暗又潮湿。
整个院子散发着腐朽阴暗的味道。
很难想象这里有人居住,还是个皇子。
沈亦舟绕着房子走了一圈,魏自忠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房间太小,装不下太多人,侍卫们守着顾渊€€站在院里。
“国师,”魏自忠躲开漆黑渗水的墙,半掩着口鼻,颇为嫌弃,“我们不是看证据吗?”
证据呢?
你倒是拿出来啊。
沈亦舟没问答他的话,反而道,“魏公公,你觉得这地方干净吗?”
魏自忠:“……”
他很想问一句,你是眼睛瞎了吗,干不干净还用问我?
常年长霉的地方能干净吗?
再说了,这和要找的证据有一点关系吗?
不过给他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把这话拿到明面上来,他试探的回答:“不是……特别干净。”
“嗯。”沈亦舟淡定的起身,又向窗口走了几步。
难道窗口有什么?
魏自忠忙不迭的跟了上去。
还没走到跟前,他便看到沈亦舟随手在窗户上拍了几下,又快速的躲闪开。
魏自忠还没弄明白是怎么个意思,一层尘土扑面而来,灰尘粉末直往鼻腔里钻。
“咳!咳!咳!”
待尘土消散了,沈亦舟又问:“魏公公,你觉得这房间里有尘土吗?”
刚被尘土糊了一脸魏自忠:“……”
他严重怀疑这国师是故意的。
“有,”魏自忠抹了一把脸,又切齿的补上两个字,“很多。”
沈亦舟眸光半掩,遮住眼中的笑意,淡定道:“嗯。”
魏自忠:“……”
“所以国师,证据呢?”他终于忍不住,望了一眼窗外。
乌云遮掩,天空被压的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