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棠愣愣地拿起信封,还能嗅到墨香,大约是今天刚写出来的。
双寿笑道:“宿公子特意吩咐了,要我先给少爷您泡一壶王府的茶,若是少爷不喜欢,才可以泡宿公子的茶叶,他给了整整一大罐呢,足够咱们喝到他进府!”
容棠:“……那这封信?”
双寿:“宿公子说少爷脸皮薄,有些话若是让小的代劳,你恐怕未来几天都不愿见我了,所以才让我等了一等,亲自写了一封信让我带回来给您。”
“说是等一等,我在书房外可是等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双寿笑得跟自己要娶媳妇似的,“宿公子对少爷的真心一点儿都不假!”
容棠懵了半晌,信封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晃了晃,都没闹明白宿怀€€这是在玩哪一出。
直到双寿出去,容棠试探着拆信,打眼看见四个字:
棠棠吾夫€€€€
容棠唰的一下就把信收回去了:“……草!”
作者有话说:
答案是:写情书!!!你小汁……
第18章
容棠缓了一个世纪那么长,艰难开口:“他真的好会。”
系统这次没反驳他:【确实。】
他在椅子上做了大半天心理建设,重新拆开了信封。
信纸足足有三页,容棠看看停停,看了半下午才全部看完。
开头一句:棠棠吾夫,见字如晤。别后六日,寸阴若岁。
容棠就歇了好久才敢往下看,耳廓都发了烫。
信里意思大概就是:[这几日你不在,我觉得很是寥落,昨日听闻你要回来,我欣喜了半夜,很想见你。
这些天我偶尔出府,瞧见城西卢氏书局新上了几本江南时兴的话本,想着你爱看,便买了回来放在书房等你翻阅。
城南新开了一家川菜馆子,走在路上都能闻见里面飘出来的辣子香,我有些想念家乡味道,却又记起来你说过日后有机会可以跟我一起去吃,便觉得甚是欢喜,日日盼着你早些归来。
姨父前两日来了一趟,我本不欲见他,因为棠棠讨厌他。可是他送来了些蜀地独产的干果,我尝过了,每个都颗粒饱满色泽均匀味道极佳,念着你常居京中许是没尝过,便让他进了门,日后棠棠看话本的时候也可以吃上几颗。
院子里开了一株山茶花,粉白色的,很是好看,我原想将它摘下来放在你榻前,可是不知道山茶花期能不能等上半月。
……
我给咱们的宅子题了字,本打算今天让你看看,可惜你没来,我告诫了双寿不准他往外说,棠棠也不要为难他,等婚礼那天你上门迎娶我的时候再让你看。
近日京中气候反复,你身体不好,早晚莫要出门,衣物也切记不要随意增减,以免沾染风寒。
我一切都好,希望棠棠比我更好。]
信纸最末依旧是一行相当漂亮的字迹,言辞却越发婉转多情。
[谨遣一行,希垂玉封。]
玉封,也是回信的意思,宿怀€€谨慎又小心地跟他说:希望棠棠给我回信。
容棠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茶水凉了大半天,他没头没脑地抓起来一口灌下去都没能消解半边脸上的热度。
容棠偏过头看向窗外,桃花落了半树,仍旧开着,并未到夏天。
【宿主,你害羞了。】系统观察许久,凉凉道。
“才没有!”容棠反驳,“我只是……”
只是了半天也没把后面的话只是出来,系统回忆了一下宿主来的那个世界,推断道:【宿主,你不会没收过情书吧。】
“当然不是!”容棠下意识反驳,可是反驳完却霎时间明白自己为何会这般面红耳赤。
这实在……太像情书了救命。
容棠在现代的身体跟现在这具壳子长相有七八分相似,身高也比现在要高上些许。
那两三分不同也不过是因为他在现代身体健康,没有如今这样病气缠身的苍白。
这就注定了他不仅不缺人追,还有很多人追。
念书时候容棠也收过几封情书,可有些句子,用白话文写出来跟文言文写出来,收信人看到确实是不一样的。
看白话文的时候,容棠只能一边感念对方心意,一边想办法礼貌地拒绝人家。
可是看文言文,平白纸墨就多了几分韵味不说,他还习惯性地一边阅读一边翻译,等到全部看完,脑子里没有其他任何想法,只剩下一个:他太会了。
【有没有可能,你跟别人只是同学,现在给你写信的这个人却是你未过门的妻子?】系统凉凉补充,【而且你上辈子烧密函的时候也不是这个表情。】
容棠颓丧地捂住脸:“别说了……”
他脸热得能煎鸡蛋了快……
他很纳闷啊,大反派到底怎么这么心平气和地就接受了“妻子”这个人设,还能把“娶我”说的这样心安理得的啊!?
容棠光是看到都觉得害羞。
要不是双寿之前跟他说过京中发生的事,要不是他看过原文又在书里活过两辈子,他真的要以为宿怀€€这些天就真的天天跟个望夫石似的在永安巷等着他了啊!
还家乡味道,欺负我‘不知道’你祖籍皇城就玩儿我是吧?
容棠深觉挫败,有一种明明跟大反派都站一个战线了,却还是玩不过他的即视感。
容棠跟个战败的土拨鼠一样瘫在椅子里,盯着那三张纸,双眼一会儿失神,一会儿羞赧。
系统观察了半天,催促:【宿主,回信呀。】
“你去休眠!”容棠道。
【啧……棠棠气急败坏了。】
他家系统成了精,说完这话立马下线,容棠想骂都骂不到。
容棠展开信纸,毛笔拿在手里半天,没写出一个字,赶在墨汁滴落之前重新放进砚台里舔了舔笔。
[怀€€吾€€€€]
他写了三个字又卡住,沮丧地将纸揉成一团,扔到一边。
[怀€€,展信佳。
承君尺素,不胜欣喜。
……]
刚开始落笔的时候容棠还有些无措,写着写着竟也顺畅了起来,不知不觉间收笔他发现自己竟写了三页半。
不仅将宿怀€€信中说的每一条都回复了,还另外跟他说了陀兰寺上种的杏花很是好看,名满天下的慧缅法师居然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今日诓容峥替他买了两方上好的烟墨,王妃很喜欢这个未过门的儿媳妇……
容棠写完将信又过了一遍,那种害羞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微妙的愉悦。
今天刚发现宿怀€€特别懂自己,便互相写了一封书信告知近日的生活。
这不像情书了,倒像是知己。
他活了四辈子,第一次这般轻松地结交知己。
容棠等墨干透了才叠起来塞进信封,火漆封口,然后拿了出门准备唤双寿。
此时已暮色沉沉,院中昏黄,容棠抬眼,突然发现墙角竟也开出一朵黄白色的山茶花。
他觉得惊喜,弯腰看了看,想也没想地将其折了下来用清水泡着养在案头,思考一瞬,又将信拆开,在末尾添了一句。
[我院中也开了一朵山茶花,不过是黄白色的,我很喜欢,已经摘了下来,明天便赏它跟我一起看话本。]
笔尖停了停,容棠没按耐得住,抬手在这句话最后画了两个波浪线和一个v字。
他不知道宿怀€€能不能看懂,反正他看懂了。
做完这一切,容棠重新上火漆,将信封交给了双寿。
双寿一拿到就笑:“宿公子还说让我明天上午再去一趟取信来着,这下好了,一边送信一边取信。”
容棠稍显讶异:“他让你明天还去?”
“嗯!”双寿点头,“宿公子说少爷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被关在家中恐要闷坏了,他说要每日给您写一封信,与您说说话。”
容棠张了张嘴巴,好半晌才愣愣地回了一句:“知道了。”
等双寿走后,系统从休眠中醒来,看见他模样,本能地就问:【宿主,你为什么在笑?】
容棠抬手压了压唇角,凶巴巴的:“你不准说话。”
【……?】
当晚睡觉的时候容棠没再做噩梦,第二天上午在王妃那帮忙,他一直心不在焉,频频下意识往外面看,又放错一对东珠耳环之后,被王秀玉赶出了库房:“走走走,净添乱来了。”
容棠便往棠华院赶,途中路过池塘也没再喂小鱼,进了院子四处张望了一下,双福会意,随便问了一个洒扫的小厮,然后回道:“少爷,双寿还没回来。”
“哦。”容棠收回视线,欲盖弥彰地轻咳了一声:“我没找他。”
双福憋笑:“是。”
用过午膳好一会双寿才回来,他在永安巷吃过,容棠当时正在午睡,醒过来便看见书房桌上昨日同一个位置压了一封书信,漆印有所重叠,看起来也是封好了重新拆开的,厚度比昨天厚了许多。
[棠棠吾夫,见字如晤(划掉),得书之喜,眶若复面。]
于是容棠昨天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热气又往脑袋上涌。
他看完全篇,宿怀€€说他很开心棠棠这也有山茶花,收到信之后他便将那朵粉白山茶剪了下来养在美人榻边,这样写字累了的时候抬头一看,也能当容棠在那。
容棠怔怔的,下意识抬手轻碰了一下案头花瓣。
书信最后一句换了措辞。
[延颈鹤望,祈盼锦书。]
院外有鸟雀站在春日枝头啼叫,微风和煦,容棠想了一会儿,取下笔来,写道:
[怀€€,展信佳。]
……
庆正九年春,三月,大虞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是久居冷宫的五皇子甫一出来便被太傅赞为经世之才,当为辅政之臣;二是帝后及皇二子出宫东行,前往泰山祭祖,途中遇侠士乘白虎而来,扬言皇帝丰功伟绩、皇嗣品貌非凡,引异兽现世拜服,他自钦佩不已,特将祥瑞献给陛下,期盼能为皇家、为大虞奉献己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