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夫体弱多病 第92章

但其实这样不对。

他自己是医者,他本该清楚是药三分毒。

只是那次大雨结束,从容棠床上醒来的午后,他探到那样虚浮的脉象,瞬间懵了而已。

后来却是害怕陡然换了药性低的,恐于容棠身子无益。

他是大夫,可也是病属,一面理智,一面感情用事。

宿怀€€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感情用事。

冬日午后时光暖融,容棠扒在门口亮晶晶地望着他,宿怀€€笑意从唇角溢出:“我去帮你烤。”

真娇贵,橘子都不会烤。

作者有话说:

还不是你惯的?(€€ヘ€€#)

第78章

一直到晚上用过膳,容棠窝在书房美人榻上烘着火,双福才来通报说有人扣门。

他从窗户往外一看,瞥见钱氏扶着腰,身边跟了两个服侍的侍女,一路款款而来。再往后便是白天在花园里冲撞容棠的那位灰衣小厮,没有一丁点儿白天那种趾高气昂的劲儿,弓着腰低着头,唯唯诺诺得厉害。

宿怀€€让双福将人领进堂屋,容棠喝了口热茶,没有要动弹的意思,心里有点意料之中,但也有些失望。

宿怀€€问他:“不过去吗?”

容棠皱着脸,小声道:“我怕她要阴我。”

宿怀€€眉头微凝,神色霎时沉了沉。

容棠:“她是妾室,在府中算是下人,见到我理应行礼;但她如今怀有身孕,亲自来到我这里也不知道是不是要赔礼道歉,万一磕了碰了哪里,父亲得找我麻烦。”

宁宣王对他的妻妾都不怎么上心,王秀玉一个人就能将宁宣王府后宅内的家长里短全部打理干净,不需要他操心。

容棠身为世子爷,如果真的刁难宁宣王的一个妾室,其实也不算什么大事,容明玉不可能为了这点小事特意找嫡子麻烦。但钱氏如今怀有身孕,一切就都不好说了,容棠难免担心。

毕竟容远那一手阴私手段,大部分都是跟他娘学出来的。

宿怀€€见状,便道:“那我去吧,棠棠在这里等我回来。”

美人榻上铺着柔软舒适的羊绒毯子,十月中下旬的虞京,空气中已经全都是干冷,容棠裹着毛毯,钻出来一张清朗漂亮的脸庞。他刚喝过热茶,唇瓣颜色被熏热了几个度,透出一层浅淡的粉红,又在表面懵了一层细小的水光。

唇齿开合之间,软滑粉嫩的舌头偶尔露出来一点尖尖,容棠亮着眼睛期待地问:“真的吗?”

虞京天黑得较江南慢,但到底入了冬,窗外天色昏昏,屋内炭火融融,宿怀€€望着棠棠那副乖巧而不自知的表情,心下微微一动,弯了弯腰,就要吻上他嘴唇。

容棠却立时反应过来,眼睛瞪大,捂着嘴巴往旁边一躲,相当戒备地盯着大反派。

宿怀€€扑了个空,愣了一下,轻轻笑了出来,侧眸问他:“棠棠躲什么?”

容棠简直不可置信,相当不理解这人怎么这么无赖!

自己理直气壮耍流氓就算了,竟然还好意思问他躲什么!

容小世子气结,眼睛睁得老大,恶狠狠地瞪着宿怀€€,声音从手心后面往外传,隔着一层阻碍,有些失真:“你说我在躲什么!”

小奶猫发火,嗷呜嗷呜!

宿怀€€快要被他可爱死,身子不退反进,从容棠身后的美人榻上拾起一本翻开的话本,轻轻合起,置在榻前矮桌上,笑着道:“我只是想帮棠棠拿书,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容棠懵了一下,眉心浅浅蹙起,开始怀疑他话里的真假。

宿怀€€叹了口气,替他又斟了杯茶,假模假样地哀怨道:“棠棠哥哥好狠的心啊,日日让我独守空房就算了,如今只不过贴近几分就觉得我心怀不轨,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丈夫?”

容棠:“……”

系统:【……】

【他在演你。】系统冷声道。

“我看出来了。”容棠回。

他现在可太聪明了!宿怀€€演戏他起码能看出来个五成!

系统:【一半一半,全靠蒙是吧?】

“……”容棠:“你比大反派还烦人。”

系统冷冷‘呵’了一声,没戳穿他,心道你真的觉得你媳妇烦人吗?

宿怀€€久久没等到容棠的回声,又叹了一声,正要再说话,容棠忍不下去了,放下手张嘴巴巴:“假丈€€€€”

€€地一下,声音被堵在了另一只手掌后面,宿怀€€垮着脸,声音憋屈:“好了,你别说了。”

容棠眨巴眨巴眼:“?”

又酷又冷、又聪明又漂亮的大反派委屈得要死,不太开心地挑着眼睛睨了容棠一下,小声嘟囔:“没一个字我爱听的。”

他弯腰捡了两颗橘子搁在炭火上,叮嘱道:“不要管它,我一会就回来了。”

手心温热的触感还贴在脸颊两侧,屋内炭炉暖烘烘地燃着,宿怀€€临走前又幽怨地望了容棠一眼,后者半天才回过神来,用温凉的手背贴了贴脸颊感受温度,却触到一片滚烫。

容棠慌得立马撇下了手,歇了半天,默默捂住了脸,橘子被烘烤过后的甜香味散在书房里,与墨香相衬。

玩不过、真的玩不过……

容棠心有余悸地想。

到底谁能玩得过大反派哇?

-

宿怀€€进到堂屋的时候,只觉得温度都低了许多。

红罗炭金贵,只搁在容棠素日会常待的地方。堂屋并未染炭,钱氏坐在下手椅子上,手里抱着个手炉,身上穿着华丽又暖和的袄子,瞧面料新旧程度,几乎全都是今冬刚做的衣服。

宿怀€€心下微冷,暗道容明玉对他这个妾室还真是看重,面上却始终噙着和煦的笑意,令人身处冬日也如沐浴春风。

宿怀€€跟钱氏互相见过礼,落座,正要说话,双寿提着一只炭炉一路小跑进来,放在宿怀€€脚边。

宿怀€€怔了怔,用眼神询问双寿。

双寿便也小声回:“少爷怕您冻着,特意嘱咐我又燃了一盆送过来。”

宿怀€€无言了一刹,轻轻笑了出来,面上那层清浅的笑意瞬间变得真实又动人。

钱氏看愣了,直到二人眼神交汇,她才连忙起身,命人将日间那灰衣小厮推了出来,对方一时不稳,径直跪在了地上,脑袋直冲冲地对着宿怀€€。

宿怀€€笑意便敛了敛,问钱氏:“姨娘这是何意?”

钱氏怀孕不足三月,胎象不稳,从自己的院子一路走到棠华院已经费了许多精力,此时面色有些许苍白,却还赔着笑套近乎:“怀€€,这奴才白天说话冲撞了世子爷,我特地带他来给棠儿赔罪,不知道棠儿现在在哪里?”

宿怀€€听见她那两个亲昵的称呼,只觉得刺耳异常,心下不虞,伸手慵懒地在炭炉上烘了烘手,暖红衬着莹白。

他信口胡扯:“棠棠长途奔波未曾休息好,今天又听见姨娘院中这小厮口无遮拦咒他早日归西,回来之后心下一急,直接晕了过去,如今还躺在榻上没醒过来。”

钱氏脸色顿时变得更白,地上跪着的小厮浑身都忍不住开始颤抖。

宿怀€€勾勾唇,漫不经心地问:“怎么如今害怕成这幅样子了?你既带了钱姨娘来棠华院,想来白天那些话是姨娘说的了?”

小厮立马摇头:“不是、不是!”

钱氏也有些慌,轻轻咬了咬唇,虚弱道:“怀€€这是冤枉姨娘了,那般大逆不道的话,我如何敢说?棠儿是王府世子,有他在,王府日后才会蒸蒸日上,大家都盼着他身子早日健朗起来呢。”

“是吗?”宿怀€€轻飘飘地睨了她一眼。

钱氏连忙点头:“自然如此!”然后用脚踢了一下那小厮,也没见她用多大力气,跪着的人却一个不稳,身体重心偏移,整个人都向一边倒去。

他愕然抬头,恰好看见宿怀€€冷漠冰凉的眼神,浑身一震,仿佛被死亡笼罩了一般。

钱氏道:“这奴才是我的家生奴才,自幼就伺候在身边,一心护主,盼着我好,这才失了规矩和分寸,口无遮拦,乱说胡话,怀€€你别往心里去。”

“口无遮拦,乱说胡说?”宿怀€€轻轻重复,辨不出什么情绪地轻轻笑了一下,侧眼望向钱氏:“我不与你争这是口无遮拦还是心心念念,我只是有些纳闷,姨娘既说他是你的家生奴才,想来早早就入了王府,如何会认不出宁宣王世子,竟将我们当成了外来的宾客?纵是外来的宾客,那些诅咒主子的话难道就该从下人口中说出,随意告知旁人吗?”

“若是传了出去,旁人怎么看我宁宣王府?府内可有家规?”

暮色深深,院中北风呼啸,宿怀€€声调不疾不徐,慢悠悠地问完,然后微微笑着看向钱氏,只眼中带了刻骨的冷漠。

钱氏心下一紧,终于意识到这世子妃不是个善茬。

她顿了顿,道:“确实是我家生奴才,只不过原一直在娘家伺候父母,未曾进府。是我怀孕了之后,娘亲担心我从娘家带来的那些人不够用,才又送了他进来,恰巧世子爷这几个月一直不在府中,他这才不认识主子。”

宿怀€€与她对视,静默地看着她的眼睛,像是审视,更像审判。

“这样啊。”他点点头,轻声道,像是接受了她的说辞。

钱氏刚松下一口气,便听他闲聊似的又问了一句:“那他说的那些话又是从何人口中听说呢?”

宿怀€€一字一句说得缓慢又清晰:“既不认识世子爷,素日也无接触,如何能有那般大的恶意,又有那样大的胆气,咒骂主子这样不要命的举动,竟也做得这般得心应手?想来定是有人日日在耳边念叨,被他听了去,旷日经久,自然而然地当了真。”

他顿了顿,笑着看向钱氏,眸中却俱是冷色:“姨娘觉得呢?”

钱氏被他盯得一慌,咽了口口水,紧张道:“我也不知道他那里听来的。”

“是这样吗?”宿怀€€轻声问,眼睛闲闲往下一扫。

小厮霎时害怕,连滚带爬地挪到宿怀€€脚边,哭着道:“确实不关我们主子的事,是我胡口扯的,是我听说世子爷身子差,活不了多久,才动了歪心思,是我该死!跟姨娘无关!”

这时候他倒不说“我们夫人”了,宿怀€€觉得没意思。

他面色愈凝,几乎是对方说一个字,他就冷上几分,手指缓缓摩挲着椅子把手,直到对方说完,反复磕头求饶,地上洇出一片血渍,宿怀€€才抬眼望了一下钱氏,轻声问:“姨娘觉得这人该如何处置?”

钱氏一下愣住,不知怎地,一时竟不敢答他这话,试探着将问题抛回去:“你觉得呢?”

宿怀€€满不在乎地道:“这是姨娘的人,我如何敢做处置?只是这般口不择言,难保哪天就害了主子。棠棠心善,不与他计较,若是换做旁人呢,姨娘难道还要一天天地带着奴才去登门赔礼道歉?”

他说的都是实话,钱氏怔住,若有所思片刻,眼底划过一抹阴狠。

宿怀€€见状唇角轻扬,起身告辞:“我得去看棠棠醒了没有,天色已晚,姨娘跑这一趟辛苦了,还是早些回去吧,毕竟怀着身孕。”

他低头又看了一眼钱氏的肚子,意味不明地溢出声轻笑。

怀了一个不足三月就要小产的死胎,也真难为容明玉这般在乎。

不过……

与他有什么关系呢?宿怀€€心想。

还是回去帮棠棠烤橘子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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